曹安都没搭理梁源,掉头就走。
    同窗们将曹安的无理行径看在眼里,不至于当面指出曹安目中无人,心里对他意见却不小。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一月不到,可梁源的努力与天赋是有目共睹的。
    反之,曹安就是个大龄留级生,在丙班待了四五年,半点长进也无,只知浑水摸鱼过日子。
    对于这场赌约,刨除看戏的成分,他们显然是更看好梁源的。
    曹安却不然,他为人自尊且自负,除了梁盛这样年少成名的男主,谁也不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梁源初来乍到,估计连写文章也只学了个皮毛,更遑论试帖诗这样大有讲究的题目了。
    这场赌约,他赢定了!
    曹安成竹在胸,拿出香艳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他那几名同伴相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
    唐胤一手搭在梁源肩膀上,一条腿抖啊抖,吊儿郎当的模样:“小源儿,怎么样,有把握吗?”
    梁源将书翻页,淡然回应:“还行。”
    唐胤攥拳:“源哥儿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争取这一次把曹安那搅-屎-棍撵出私塾!”
    方东则扯了下唐胤的袖子,压低嗓音:“你别说了,让梁弟好好看书。”
    要说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若不是他主动向梁弟探讨背书的技巧,也不会引得曹安生怒,从而立下赌注。
    这么一来,方东愧疚更甚,眉宇间显露出几分来:“梁弟若有疑问,只要是我会的,我定尽我所能,绝不藏私。”
    梁源笑言:“方兄不必多虑,我与曹安本就有私怨,没有这次也有下次。”
    方东点头称是,取来笔墨宣纸:“不如我们各写一篇文章,再交换批阅?”
    梁源一抚掌:“甚好。”
    能和学霸一起交流,梁源求之不得。
    唐胤双手抱胸,一脸抵触:“我反对!”
    “反对无效。”梁源睨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考倒数第一,挨板子不成?”
    好朋友,就该共同进步的嘛。
    唐胤虽不情愿,还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埋首写起了文章。
    口中嘀嘀咕咕,活像个唠叨的小老头:“读书苦,读书累,读书哗哗掉眼泪......”
    梁源与方东啼笑皆非,一致摇了摇头。
    傍晚放课后,梁源吃过晚饭,径自回了屋。
    苏慧兰知晓明日源哥儿有月度考核,连做事都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梁源学习,更不会到梁源的屋里了。
    所以梁源压根不担心被他娘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在呼呼大睡,一头扎进自习室。
    面前摆放着厚厚一摞书,都是明日的考核中可能会考到的。
    梁源揉了揉额角,摒弃杂乱的心思,拿起最上面一本,埋头苦背起来。
    一摞书背完,就耗费了一个半时辰。
    梁源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眶,阖目养神片刻,开始磨墨,拟写文章。
    读书科举的确不是一件易事,甚至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还要艰难很多。
    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最后是进士,越往上考,遇到的越是精英中的精英,难度自然也就越来越大。
    梁源不是世家勋贵子弟,没有优良的教育资源,他只是一农家子,若想出人头地,只有加倍努力。
    所以梁源从不躲懒,抓紧一切的时间读书学习。
    梁源手不停挥,连作五首诗,三篇文章。
    完成后又用鹅毛制成的简易鹅毛笔,蘸取红色染料,在上面做批注,逐字逐句地修缮。
    梁源习惯用红笔作订正修改,古代自然是没那个条件的,思来想去,就用红色染料做了替代。
    修缮完之后,梁源又通篇研读了一遍,果然比初稿要精细很多。
    梁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僵直酸痛的身体肌肉。
    距离他进入自习室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梁源不打算再继续下去,带着书本出去了。
    已是深夜,梁源口渴得厉害,起身找水喝。
    初夏时节,凉水灌进肚子里,既解渴又散热。
    苏慧兰听到动静出来:“源哥儿?”
    周遭光线昏暗,梁源擦了擦嘴,轻声道:“娘,刚才有点渴,出来喝口水。”
    苏慧兰拢了拢头发:“已经是亥时了,赶紧睡吧,明儿还有考试呢。”
    梁源嗯嗯点头,放下茶碗:“准备睡了,娘您也早点睡。”
    如今铺子生意大好,那两个妇人忙不过来,苏慧兰帮着忙进忙出,肯定是累的。
    苏慧兰挥了挥手:“娘刚才眯了一会儿,你先回屋,娘锁门。”
    这一片有不少野猫,最喜欢爬墙跑到人家里找吃的,苏慧兰一般到了晚上,都会把厨房锁起来。
    梁源打着哈欠回屋,倒头就睡。
    ......
    翌日,月度考核正式开始。
    如同现代考试那般,每人一张桌子,不允许二人共用一张。
    季先生将试题发下去,站在课室最前方的台阶上,一双眼如同探照灯,从下面的学生身上扫过。
    被扫到的学生后背紧绷,坐得更直,垂首作专注状。
    梁源个头不高,坐在第一排。
    前世他早就习惯了教室前后两个监考老师,以及墙角上二十四小时工作的摄像头,若不是那一身醒目的赭衣,梁源还真能将季先生忽视个彻底。
    考试分两场,各一个时辰。
    梁源作为应试教育下的合格品,该读题就读题,该下笔就下笔,全程古井无波。
    第一场考试结束,季先生将试题收上去,诸人修整一刻钟,返回课室,继续第二场。
    季先生这次坐着监考,手边一杯清茶,惬意地看着书。
    上头一放松,底下就有人开始做小动作。
    季先生接连逮住两个,当场收了试题,撵出课室,等考核结束再作惩治。
    梁源收回视线,再次投入到答题当中。
    时间一到,季先生就将试题收回,托在掌中离开了。
    众人或哀嚎或淡定,情状不一。
    曹安直奔梁源而来,一脸嘚瑟:“你完了,等着学狗叫吧!”
    梁源捏了捏袖口:“考核结果尚未可知,曹兄便如此笃定?”
    曹安一扬下巴:“那当然......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等着兑现赌约便是。”
    曹安一番含糊其辞,又快步离去。
    梁源不慌不忙收拾桌案,拿上饭盒,热菜去了。
    ......
    两日后,季先生捧着一沓试题,信步走进课室。
    原本谈笑风生的学生们齐齐噤声,回到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
    季先生将批阅好的试题分发下去,咳嗽一声:“这次的考核结果出来了。”
    众人屏息凝神。
    “在座绝大多数都是有进步的,稍后我会将红榜张贴出来,诸位自行查看。”
    说完,开始讲课。
    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完课,季先生前脚刚走,便直奔墙上张贴的红榜而去。
    梁源挤不进去,就由唐胤代劳。
    “哎,第一名又是方东,真气煞人也!”
    “不错不错,进步了三个名次。”
    “哈哈哈哈哈曹安你考了十九名!”唐胤指着红榜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已知,丙班共有二十名学生。
    人群外围,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曹安面色骤变,撞开人墙挤到最前面,死死盯着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
    唐胤撇嘴,从后往前,寻找梁源的名字:“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一直都吊在最后面吗?看来源哥儿赢定了!”
    梁源紧张地抿着唇,手心都汗湿了,目光顺着唐胤的手指移动。
    “啊!找到了!”唐胤扭头看向梁源,满脸喜色,“源哥儿你第二名!”
    心里的大石头倏然落地,梁源狠狠松了口气。
    饶是他向来镇定,眼角眉梢也浮现出三分喜色。
    那边曹安处于难以置信之中,失态地抓着同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季先生一定是弄错了!”
    唐胤嗤笑:“怎么不可能,你什么水平大家都知道,季先生素来公正,绝不会弄错的。”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曹安大吼一声,吓人一跳,“我可是......是不是你?”
    他一把攥住同伴的衣领,怒目圆瞪:“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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