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阁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竟然跟诚郡王搅和?到?一起。”
    “诚郡王真是......啧。”
    人堆里,林璋和?孙见山默契对视。
    林璋笃定:“所以这是苏源查出来。”
    孙见山眨眼:“十有八.九。”
    林璋咂嘴:“想当?初苏源离京,我还担心?他来着。”
    孙见山唏嘘:“敢情?陛下是在?做戏,连咱们都被糊弄过?去了。”
    去年?苏源被外放,林璋还特意给苏家递了信,却未有回复,那时候他还纳闷来着。
    在?今日早朝之前,林璋偶尔想到?苏源,都会想他如今怎样,是否站稳脚跟。
    谁曾想,苏源是带着任务外放的!
    难怪当?初没给他回信。
    了然之余,林璋又?生出几分?骄傲。
    不愧是他凤阳府出来的学子,年?轻有为功劳等身,全?然忘了自己只在?凤阳府待过?三年?,只能勉强算是前前任知府。
    不仅林璋,早在?陛下道明松江府盐税案时,在?场诸位也都立马想到?苏源。
    苏源去松江府任职,不久后陛下就知道吴立身贪墨盐税等恶行。
    不仅如此,还顺藤摸瓜发现?了崔阁老和?诚郡王的事。
    众人心?情?复杂,只能叹一句后生可畏,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同时又?心?生艳羡,经此一遭,苏源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又?得加重了。
    不同于幸灾乐祸的几个弟弟,太子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弘明帝。
    联想到?昨日小十二是哭着被送回母后宫中,再?有今日之事,多半是父皇出了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透过?玉珠的影影绰绰,依稀可见弘明帝憔悴的面容。
    太子心?口一沉,捏紧指节。
    弘明帝当?然注意到?太子担忧的视线,心?想同样是儿子,却是天差地别。
    心?底郁闷,鹰隼般的双眼依旧直视着崔之荣。
    他原本是打算等暗部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再?收拾崔之荣和?诚郡王。
    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将崔之荣打入刑部大?牢,择日午门斩首示众,崔家知情?者一同论处,其余男子流放,女眷入教司坊。”
    “即日起褫夺诚郡王郡王身份,贬为庶民,与其妻妾子女幽囚于清南苑,终生不得出。”
    清南苑乃皇宫最偏僻的一处殿宇,嫔妃犯错被打入冷宫也不会住的地儿。
    诚郡王外祖想到?清南苑的萧条凄索,不顾一把老骨头,扑通跪地:“诚郡王实在?无辜,微臣还请陛下三思啊!”
    弘明帝不想三思,命侍卫去诚郡王府执行君令。
    乔大?人见陛下意已决,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不断地给诚郡王妃的父亲使眼色。
    然周大?人好似双目失明,手持笏板目视前方,眼都不眨一下。
    乔大?人在?心?里把周大?人骂了个底朝天,见风使舵的东西!
    殊不知周大?人向来是中立派,革新派守旧派两边都不亲近。
    当?初诚郡王被降为郡王,他是为了自己的嫡女才出列求情?,好让她能过?得舒坦些。
    可事实证明,他的偏向并未让诚郡王对周氏有多重视,反而?任由妾室刘氏害得周氏小产。
    当?时周氏肚子里的孩子快要有五个月了,被那刘氏推了一把,从台阶上滚落,险些一尸两命。
    若非诚郡王以周氏威逼,他真想闹到?御前,让诚郡王吃一顿发落。
    综上,周大?人巴不得诚郡王倒霉,哪会站出来为他求情?。
    其他王爷的人也都趁机踩一脚,一个比一个正义凛然,势必要把这个罪名摁死在?诚郡王头上。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诚郡王所为不仅是无视君威,更是意图谋逆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诚郡王与崔大?人所为已触犯靖朝律法,必须严惩!”
    乔大?人急得满头大?汗,嗓音粗噶:“陛下,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诚郡王闭门思过?已有九个月,日日抄写佛经为您祈福,孝心?感天动地,又?怎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提起孝心?,弘明帝就想起那颗伪造的龙石,以及那些明显有人代笔的佛经。
    他脸色漆黑,咬牙切齿道:“豢养私兵,便是意图谋反,朕没要了他的性命已是顾念父子情?分?。”
    乔大?人浑身一震,拖长了语调:“陛下——”
    弘明帝一挥袖,不欲多说:“早朝后朕会将诚郡王等人所做之事昭告天下。”
    乔大?人听说要昭告天下,身形一晃,当?场厥了过?去。
    诚郡王一脉的支持者个个噤若寒蝉,藏在?人堆里装鹌鹑。
    笑话,诚郡王鼎力支持者乔大?人都不在?了,他们又?能如何?。
    还不如明哲保身,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
    他们投靠诚郡王也是为了从龙之功,诚郡王倒了,他们还能再?投靠其他皇子不是。
    主打一个墙头草,哪边好往哪边倒。
    诚郡王这边消停了,守旧派那群老家伙不干了。
    继永安伯刘章之后,崔阁老勉强也算个守旧派的核心?引领者。
    他一旦被斩首,守旧派定会元气大?伤,届时陛下定会趁机壮大?革新派。
    新政得以发展,哪还有他们这些世家权贵的活路。
    于是乎,在?乔大?人被横着抬出去后,守旧派一个接一个地冒头。
    态度恭敬,语气沉稳,却是明晃晃的步步紧逼。
    “微臣不知查出这些的到?底是何?人,但在?微臣看来,那吴立身任知府也不过?两年?多,又?如何?能贪污数十万两盐税?”
    “崔大?人素来清正廉明,视金钱为粪土,诚郡王又?圣宠在?身,他二人豢养私兵,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异?”
    “依微臣看,那人分?明是心?怀不轨,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崔大?人和?诚郡王的头上,还请陛下明察!”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声接着一声,弘明帝听着他们竭力狡辩,甚至还有闲心?数了下他们说了几遍“臣附议”。
    十八遍,也就是有十八个守旧派和?他唱反调。
    弘明帝讥诮一笑:“王爱卿是觉得朕年?老昏庸,连最基本的对与错都判断不出?”
    王大?人从善如流,作惶恐状:“微臣不敢。”
    但瞧他那副模样,显然是有恃无恐。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弘明帝一拍龙椅,“你们说这些,不就是想说这一切都是苏爱卿胡编乱造?”
    “苏爱卿”仨字儿一出,众人心?道果然如此。
    这下王大?人也不再?隐晦着来,直言不讳道:“众所皆知,苏大?人那庶弟借诚郡王之势加害苏大?人,苏大?人对诚郡王心?怀不满也未尝不可能。”
    “至于崔大?人,想必是因为去年?会试,苏大?人与崔大?人之子争夺会元之位,苏大?人虽得了状元,却也因此记恨上崔大?人之子,正好趁此机会......”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
    林璋出列,眼里盛着怒火,指着王大?人厉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在?金銮殿上胡言乱语,混淆是非,简直荒谬至极!”
    王大?人吓一跳,还真熄了声。
    见林璋站出来,弘明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松。
    到?底是昨日吐了血,早朝不过?才开始小半个时辰,他就感觉到?精疲力竭,呼吸都重了不少。
    左右所有人都知道林璋当?年?与苏源的交集,他站出来为苏源争辩,倒是省去弘明帝不少精力。
    所以,接下来半个时辰,林璋以一对十八,丝毫不落下风,硬是把他们怼得头晕眼花,脸色涨紫。
    林璋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苏大?人一向是干实事的人,绝无可能公?报私仇,诸位大?人与其和?林某打口水仗,不如想想自己家里,不论是京官还是外放的,是否如吴立身一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文官对骂,除了引经据典阴阳怪气,互揭短处更是常事。
    权贵子弟入朝为官,谁能保证没做过?一件阴损事?
    林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因拒认爹娘闻名全?京城,这些年?随着他官位一步步升高,脾气那是只高不低。
    这几年?他在?吏部任职,满朝文武只要有看不顺眼的,哪个没被他怼过?。
    守旧派的十八人一边气血上涌,一边又?觉得这是林璋能干出来的事。
    弘明帝见时候差不多了,咳嗽两声,用嘶哑的声音道:“苏爱卿是奉公?守法,还是公?报私仇,朕心?中自有计较,朕昨日已派人前往松江府查证,至于现?有证据,朕不介意让你们瞧一瞧。”
    说罢一抬手,福公?公?立刻捧着一纸认罪书走到?王首辅跟前,递给对方。
    王首辅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逐字逐句地浏览,完了又?传给下一人。
    认罪书在?官员之间传阅,看完后心?底皆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对诚郡王鄙夷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崔阁老的心?机城府。
    无他,那认罪书是吉祥寺住持亲笔所写,右下角还画着他的手指印。
    不论是豢养外室,还是用外室逼迫明镜为自己做事,把赃银和?账册藏在?寺中,皆非君子所为,称得上阴险狡诈。
    和?崔阁老沆瀣一气,瓜分?盐税不说,还打算私藏银矿。
    更遑论后头还在?崔阁老的怂恿下借着开山建庙的由头,打算在?深山豢养更多的私兵。
    此举等同谋逆!
    要知道,靖朝对亲王私兵的管制格外严格,凡查出手下私兵超过?规制,最终下场不是斩首就是幽囚至死。
    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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