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阴,灰色的积云败絮似地压在教堂尖顶。
    简牧晚敲了敲玻璃窗。
    专注于电话的男人,转过头,眼角向下按着,脸色抱歉地笑,口型说等我一下。
    正好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她捋清思绪,她并不着急,站在街角,看广场上一群群灰鸽逐食。
    一阵机车引擎的轰鸣打散鸽群。
    下意识联想到蒋也,本能地竖起眉毛,摆出烦躁的表情,斜眼去看。
    并不是他。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x s yus h uwu.c om
    裹着冲锋衣的年轻男孩从面前呼啸而过。
    表情怔在脸上,再被别扭地卸下。她心里不是滋味,恍然间觉得有些过分——毕竟,他帮了她很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又不是她求他的。
    他收了八百欧,钱货两讫,理所当然。
    可是想法和事实分家,简牧晚没办法说服自己。
    寒风灌进衣领,发丝乱糟糟地扑过视线。她要拨开,没抬起手,余光里已经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来,抓住散乱的发尾。
    以为是冯时序,她弯起唇角,笑眼看向右边:“你什么时候出来……”
    的?
    蒋也单手抄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自如地把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指尖蹭过到耳尖,针刺般凉。
    愧疚的情绪尚在,生生桎住所有反应,她看着他的动作,时间流速在此刻放慢,包括心跳与呼吸。
    “刚来。”他笑了下,“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乍然回神,简牧晚移开视线,语气生硬地撂下两个字:“等人。”
    蒋也:“为什么不进去?”
    “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才不舍得让女孩在冷风里等这么久。”他掀着眼帘,瞳仁漆黑,里头亮着清淡的笑,“走?请你喝杯咖啡。”
    她一口回绝,“不。”
    “抱歉,久等了。”
    说话间,冯时序一面按下电话,一面走来,步履有些仓促,手里提着咖色的纸袋窸窣乱响。
    “早饭,”他递过去,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包,“牛角包叫老板热了,快吃。”
    她抿起唇角,仰起一个笑脸,“谢谢学长。”
    “走吧。”他看了一眼蒋也,再看向她,“今天我开了车,正好帮你搬画。”
    简牧晚点了点头。
    他们走上画廊,门口坐着名脸熟的男人,双手抱在胸前,打瞌睡,手指上的金戒指瞩目。
    她记得是语言班的同学,蒋也的室友兼发小,叫樊金。人如其名,多金、有钱,散财童子。
    他们两间寝室常一起混玩,也算相熟。
    瞧见她,立刻站起身招呼,笑嘻嘻问:“好久不见,妹妹都成大画家了——我瞧这画展好,回头给我也约上几张,成不?”
    “当然,”简牧晚提起一个客气的笑,“谢谢你帮我看展。”
    樊金摆手:“客气,都是朋友。这位是?”
    他看向站在简牧晚身边的冯时序。
    他的手里提着白色的女士包,一行三人,孰亲孰疏,不言而喻。
    “我的学长。”
    “久仰。”他们握了下手,彼此简略客套几句。樊金打量一会,突然说:“差些以为是你的男朋友。”
    蒋也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简牧晚说:“不是。”
    冯时序没有出声,仍挂着温和的笑,只是眼角按下的弧度更显眼些。
    “我就说,”樊金呵呵笑,“咱们晚妹可是出了名的难追。”
    冯时序顺势问她,“是吗?”
    樊金忽地扭头,把视线移到蒋也身上,跟问一句:“是吗?”
    “是,”慢吞吞撤回脚,他的语气挟着熟稔,“冰块心肠,学习脑袋,眼里除了意语单词容不下别的。”
    一心只读圣贤书是一种恭维,简牧晚并不讨厌,哪怕从蒋也的口中说出,她也乐得接受。
    她顶回去:“好好学习怎么了?”
    “没怎么,”他咧嘴笑,“夸你呢。”
    他们三人笑闹一团,追忆起过往,冯时序自然而然被屏在外。
    他没有多说什么,动手取画。
    简牧晚的余光一直注意在他的身上,见状上前,“我来吧。”
    “本来就是要帮你的。”他温声。
    话题中心离开,这头的对话也自动结束。
    樊金盯着那头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啧啧两声,手肘捅了捅蒋也。
    “哥们,你没戏了啊。”
    他斜睨:“怎么说?”
    “你没看见刚才打趣他俩的表情吗,”樊金作出一个打抖的动作,“只差把‘你说得很对’写在脸上了。”他纳闷,“再说,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你自讨没趣什么呢。”
    蒋也懒得解释:“你当我犯贱吧。”
    “你这贱也得犯得出去啊。”樊金摸下巴,一副军师姿态,“他的学历、成就、好感度都比你高,长得也不差。你要比什么?”
    蒋也不答。
    他也走上前,取下简牧晚左边那幅画,手腕一抖,画框磕在墙上,发出短促的几声闷响,最终被他用怀抱接住。
    他低嘶一声,一口气抽得又响又长。
    简牧晚被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的时候,便看见他的手背血流如注的场面。
    “这……”
    她睁大眼睛,立刻去包里拆出一张纸巾。
    “没事,”蒋也看着那张纸,没有接。眉心蹙着,轻轻地拉了下唇角,勉强扯出笑,显然是痛极了。嘴上却云淡风轻地说:“只是被框角刮了一下。你的画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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