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不是要做二校教导处主任吗?”
    裴行俭越发理直气壮:“我还没走马上任。”不好意思正好卡在空窗期,现在我是无业游民。
    李文成无奈:争不过,这实在争不过。
    第370章 “恭贺陛下得子”
    “恭贺陛下新岁喜得新子!”
    证圣二年的正月朝会,群臣们恭贺声隆隆回荡在明堂中。
    听起来很庄严肃穆。
    然而不管别人‘恭贺’出这句话时,心里到底如何想,但列于百官之前的姜握说出这句话时,心底已经有个小人笑翻过去了。
    甚至为了维持面上的云淡风轻宰相姿仪,姜握还特意打开系统,在系统的面板上打下了一串‘哈哈哈哈’。
    小爱同学:?
    群臣恭贺完毕,宰相们入座。
    姜握这才略微侧头:能看到刚拜相月余,新任尚书右仆射库狄琚的神色,也是有点绷不住的复杂。
    再换个方向略侧首,文成的嘴角都放不平,显然也在努力忍笑。
    圣神皇帝在丹陛之上,见自家大司徒的吃瓜神情,眼底也不由闪过几分笑意。
    而这一切都要从出征两月余的裴行俭那说起。
    裴守约也是‘与众不同’,从前将领出征,战利品或是俘虏,或是牛羊、或是金银。
    然而这次裴将军,给圣神皇帝打了个‘好大儿’出来——
    新岁后,灵州送来捷报。
    后突厥默啜可汗战败,欲率部归降,并且默啜可汗特意送了一封亲笔书信到裴行俭处,请他转交圣神皇帝。
    “默啜愿归降,并叩请为圣神皇帝之子。”[1]
    当时接到这封降书的裴行俭:……
    这是什么新的投降方式?
    但到底是后突厥可汗的降书,裴行俭也不能私自扣下,只好随着捷报一起送回了京城。
    **
    时间往回倒两个月:灵州的急报刚送到,裴行俭就急着出发。
    灵州是军事重地,西据贺兰山,东有黄河险。从秦朝抗击匈奴起,这里就是边境重地。
    而对姜握来说,之所以知道灵州必然是军事重地的缘故,是因为……宋朝把这儿给弄丢了,且朝上还就要不要‘弃守灵州’争论过。
    连宋都要争论下‘弃守’与否的地方,必然是军事上的咽喉要地!
    不过裴行俭急着出发,倒不是多担心灵州重地失守,而是怕……默啜可汗一旦进攻失利就心生惧意跑掉。
    游牧民族就这点实在让人头疼:打不过后跑路也快。
    裴行俭对灵州的防守还是很有信心的:此地从秦汉起就建了城池抵御外夷,这些年朝廷更是屯田安民,构筑堡垒,囤积火药。
    别说默啜可汗只是号称二十万大军,就算他真有二十万大军,要拿下灵州也不容易——哪怕灵州本地士兵不够,旁边的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的驻军又都不是摆设。
    灵州守军之所以发紧急军情入京,也并非城池告急求援,而是这属于超出他个人能指挥的‘大战’范畴。
    需要皇帝亲自调派一位行军大总管统一指挥,否则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的都护,也不好彼此指挥,总得有一位能总领的大将。
    这才是裴行俭和李文成争夺的领兵权。
    而裴行俭顺利争到后,自然心急火燎出发。
    生怕默啜可汗于灵州受挫后,带着大军转头就跑掉。
    *
    而在裴行俭出征前,库狄琚认真对裴行俭道:“你此番出征不同以往。”
    “可不要光顾着打仗,不顾旁的。”
    裴行俭很少见夫人这么严肃认真脸,还挺感动,于是接过夫人的话道:“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况且我如今带兵出征的年纪虽大了些,但比当年英国公和乐城郡公可要年轻。”
    他安慰完夫人不要担心他的安危和身体后,就见库狄琚抿抿唇,沉默片刻后冒出来一句:“当然,你的安危也是我很担心的一方面。”
    裴行俭:……
    他摇头笑问道“那夫人要嘱咐什么?”
    库狄琚也不由笑了。
    其实她真不如何担心裴行俭的安危,这自然是对他作为武将的信任。
    她担心的其实跟裴行俭一样,怕他去晚了赶不上仗打——说实在的,这倒是比较影响裴行俭的健康,可能会把他怄病气病。
    并且若真发生了这种情况,只怕“裴行俭作为行军大总管没赶上灵州之战”,就会与“李勣大将军灭掉薛延陀结果首领夷男自己提前死了”一样,成为旁人的‘梗’,他们自己的耿耿于怀。
    故而库狄琚要嘱咐裴行俭的另有其事:“你不要光顾着打仗,别忘了多观察下第一次上战场的火铳营,回来后,要交给陛下这么厚的观察报告才行。”
    库狄琚用手指比了一个可观的厚度。
    裴行俭:懂了,原来夫人关心的是火铳的安危。
    库狄琚又继续交代道:“尤其是第二代火铳,陛下说了,只与你批十支。你自己与亲卫试一试就罢了。”
    虽不至于‘过于先进不便展示’,但陛下的意思,暂时没必要将第二代火铳也拿出来用。
    让裴行俭带走几支,也是因北地严寒,温度与气候都与京城的差异很大,带去看看火铳有无异常。
    裴行俭眼睛一亮:“好!”
    他见过一次第二代火铳,与之前两代的铜铁为主的火铳不同,第二代火铳中的机括多用精钢。
    钢铁钢铁,其实钢,也是一种铁——只有碳含量为0.2%~2.1%的铁合金才能称得上“钢”。
    但在合适的高炉诞生前,只能炼出高碳含量的铁(倍于2.1%),于是不能成为标准生产用铁,只能称之为生铁。
    生铁不耐弯折和拉伸,所以别说不能做建筑桥梁,就连做菜刀都差一点:现代优质耐用的厨房刀具碳含量大概是0.75%。
    当然有坏处也有好处,生铁熔点低,硬而耐磨,倒是比较好熔化,然后去做锅、管状材质、炼钢的原材料等用。
    总之,正如九年前,裴行俭问起姜握,这火铳的造价高不高时,姜握回答的:“成本还有很大下降空间。”
    正是指,在高炉和贝塞麦转炉炼钢法出现之前,炼钢一直是缓慢、昂贵的事情。
    说起来,贝塞麦转炉炼钢法,虽然是19世纪才由贝塞麦取得的专利,但具历史的考据,早在十一世纪,华夏也出现过现代高炉的前身,即葫芦形状的炼钢竖炉,上端设计有炉身角,防止热量散发,提高炼炉的熔点上限。
    也就是宋朝的发明。
    于是站在这座宋代就出现过的‘高炉’前,姜握实在是有一点迷惑。
    这么看,宋朝的武力科技(火药+炼钢)都是毫无疑问的世界顶流,那,到底是怎么了呢?
    不过历史已成过去,而姜握这边的时间线,更是已经扭曲起来,且很有扭成美味麻花的趋势。
    姜握也就不再想宋朝的问题。
    *
    库狄琚嘱咐完,裴行俭也认真回答道:“好,我知道了,必会好生带着火铳营。”
    其实原本,圣神皇帝令他带上秘密训练的火铳营一起出征时,裴行俭第一反应是没必要。
    虽说四夷多年未作乱,看起来各自老老实实,甚至去岁明堂建成后,以波斯国大酋长阿罗憾(波斯等国极为期待圣神皇帝肯帮他们抵挡大食国的压力)还一起凑钱捐款,要给圣神皇帝立一座天枢纪讼功德。
    看似四夷宾服,但不代表朝中对他们就放弃了戒备。
    这些年,边境将领也源源不断把周边四夷的变动传入京中——中原之地在变,四夷列国自然也在发展或是衰落,有的部落消亡,有的部落吞并扩张。
    而扩张的部落总是难免膨胀,有觊觎中原之心。
    比如说后突厥。
    但怎么说呢,若是朝廷情报精准(这点裴行俭还是有信心的,军事学院有专门情报专业),如今后突厥的实力与本朝还是相差悬殊的。
    而且后突厥是攻方,灵州重城是守方,裴行俭觉得真用不到火铳,火药就足够了。
    在他看来,火铳可以当成秘密武器,以后有大战再用。(后突厥:?你在看不起谁?)
    因此裴行俭曾去回禀过皇帝:一旦拿出来用过一次,以后就很难看到敌军对着火铳不知是何物,只当是普通铁管子,然后毫不在意对着铳口冲上来的大好局面了。
    圣神皇帝自然也考虑过这件事,也曾与姜握与李文成都商议过。
    但最终还是决定:九年了,与其一直将火铳以及专门训练的火铳营珍藏密敛,等待所谓‘出其不意’之战。
    不如将其投入实战,去获得宝贵的实战数据。
    并且,火铳拿出来用了也无妨,将来还会有‘出其不意’之兵器,实不必将已经研发多年的初代、二代火铳再只保留在城建署和军事学校的训练营中。
    裴行俭对城建署的研发工作不是很了解。
    但听陛下这意思,还有‘过于先进不便展示’的军械,他就安心了,非常愉快接受带着火铳营出发的命令——
    这可是火铳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他也甚为期待火铳营的实战效果。
    只是,见到库狄琚比量了厚度可观的‘观察报告’要求,裴行俭不由道:“火铳营内不就配备有研究员以及数据记录员吗?”他要指挥作战,还要写这么厚的报告……
    库狄琚道:“他们记录的是武器性能,你却是从指挥的角度来写报告。”
    “我知道军情如火,让你直接写这么厚的报告,是有些难为人了。这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底稿,里面很多条目,你只需要‘打勾’或者是标注‘是否’就可以了。”
    说着递上一本厚度可观的‘火铳营参战详报’。
    裴行俭:哦,怪不得刚刚夫人把报告的厚度比量的那么精准。
    “可别丢了。”
    “放心。”
    于是刚卸任宰相,就新任行军大总管的裴行俭,很快就带着这份厚厚的待填报告,以及火铳营出发奔赴灵州了。
    说起来,火铳营这个名字是直接命名到火铳上,库狄琚曾提出过要不要隐去火铳之名,叫‘火机营’或是‘火器营’?
    火器营还罢了,但火机营,姜握当时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火鸡’,然后就不可抑制歪到了子弟兵拎着鸡慰问百姓的画面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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