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有些想?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就算没有万贯家财,就算不曾位极人臣,也肯定和云笈姐姐的哥哥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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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芫娘回到凤翔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眼下?虽是休息日,芫娘却未曾松懈练习。
    她将带回来的书匣收好,便寻进厨房里头摸起姜来。
    老孙使刀得心应手,仿佛那菜刀与他早就浑然?一体,切起来绝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要练到老孙那般程度,芫娘知?道自己唯有靠勤能补拙。
    她拿姜按在手里,一下?一下?挥动菜刀,恍然?找到了某种特定的速度。
    按着这节奏切下?去?,姜丝倒是比先前都要匀称。
    芫娘心下?一阵喜悦,正要伸手再拿一块姜来,却摸了个空。再抬头一看,满满一篮子姜竟生生被?她切完了。
    芫娘看着身旁堆起小山的姜丝,不禁感叹,明天又有一个刀案要享福了。
    她收好刀案,走到院子里寻个石墩坐下?,静静回想?起方?才?切姜的手感来。
    琢磨片刻,后厨门外?的巷子里头忽传来“扑通”一声动静。
    芫娘滞了滞,伸着脖子朝门外?看,然?而外?头黑洞洞的,什么也没瞧见。
    她犹豫一阵,终究还是忍不住探寻的心思,沿着围墙朝门外?走去?。
    才?出门没有两步,便见地上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人。
    芫娘吓得僵在原地,一时间已经?忘了尖叫,只敢躲躲闪闪地去?瞧。
    月色幽幽,芫娘的目光逡巡两三回,方?从这人身上寻出几分熟悉感。她俯下?身凑近去?细看,登时惊诧地皱起眉头:“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巡此刻眉头紧锁,气息急促,听到有人说?话的动静,才?终于吃力地撩起眼帘。
    他喘着大气强打起精神:“姜姑娘……不必管我,那伙人只消片刻功夫……便会追来。”
    “他们凶神恶煞,却只是冲我。你对付不了,自去?个周全的地方?,莫要被?我牵连。”
    芫娘听着这番“肺腑之言”,连忙朝四周打量,见得还没有人追来,便二话不说?扯起陆巡的胳膊搭上她的肩头。
    “那怎么能行?我不能见死不救。”
    陆巡习武多?年,身形充实。
    芫娘的个头比他要低上好些,但还是使着吃奶的劲硬将陆巡的半个身子架了起来。
    “在香海的时候,六爷就同我说?,你们虽然?没有血缘,但从小一起长大,他心里早已把你当作兄长了。”
    “你若是有好歹,六爷他会难过的。”
    陆巡踉跄着步子,一条腿还拖在地上,恍惚还想?说?些什么,一张口便生生喷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芫娘又急又慌,硬是将奄奄一息的陆巡拖进凤翔楼。
    她关好后厨的大门,将陆巡塞到后厨烧火的柴草垛里,才?松下?紧绷的神经?。
    她用柴草掩住陆巡,轻声嘱咐道:“陆大人先在此处忍一忍,我去?找六爷和郎中。”
    话音才?落,巷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芫娘心下?一紧,自知?大抵是陆巡说?的“那伙人”追来了,她正要寻个地方?去?躲一躲,可垂眼之间,她忽然?望见自己衣襟上沾着陆巡方?才?吐出来的血。
    一大片血迹赤红又粘腻,落在身上想?藏也藏不住。
    门外?的脚步眼见得就要化作“砰砰”敲门声,芫娘急得四下?张望。
    视线扫到墙角的笼子,她终于心生一计。
    这伙人能将陆巡伤成这模样,她去?硬碰硬定是不行的,只能智取才?最好。
    一行人来得极快。
    芫娘开门时,院中灯影扑朔,她却瞧得真?切。
    他们穿着虽然?普通,可眼神中暗露凶光,一看便非善类。
    芫娘镇定下?情绪,方?开口道:“凤翔楼已经?打烊了,这里是后厨,夜间不通。几位若是打尖,还得劳动再绕几步路,到前门去?叫店。”
    门外?为首的穿着紫衫,兀自往前一步睨着芫娘道:“方?才?可听见看见有什么人路过此处?”
    芫娘摇摇头:“这么晚的时辰,除了几位客官……”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紫衫人忽然?漾出几分杀意:“你身上是哪来的血?”
    芫娘佯装低头一瞧,目光随即瞥向地上的满地鸡毛,合着放了一半血的大公?鸡:“我这要烧葱油鸡,葱姜都在厨房里头备好的。”
    “我们凤翔楼的东西一贯新鲜,刚挑了只公?鸡宰。”
    她说?着提起半死不活的公?鸡,公?鸡果真?奋力挣扎,将血溅得四处都是。
    紫衫人连忙退后躲避,他身后的几个手下?窃窃私语一阵,似是打算顺着巷子往别处去?追。
    芫娘见仿佛是搪塞过去?了,屏住的气息这才?悄悄松下?一口。
    然?而不等她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为首的紫衫人却脚步一顿,回过头瞪向芫娘:“你方?才?说?凤翔楼已经?打烊。”
    “既然?打烊,你怎么会连夜宰鸡?究竟是做给谁吃?”
    “我……”芫娘被?瞪得下?意识一抖,终于发?觉自己是被?问住了。
    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对答,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一群人怀疑的目光随之梭巡而来,芫娘心中只剩下?发?慌,手里不由握紧了方?才?宰鸡的菜刀。
    她若实在是掩饰不住。
    鱼死网破就是她最后的法子了。
    四下?夜深人静,时辰仿佛是被?无限拉长,芫娘只觉得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再出。
    恰逢此时,墙头忽然?传来陆怀熠熟悉的声音:“葱油鸡做好没有?还不能吃吗?”
    他熟稔地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旁若无人地朝芫娘走过来:“我们没被?人发?现吧?”
    第31章
    芫娘望着陆怀熠朝她走来, 一时不免僵在原地。
    陆怀熠仿佛丝毫都察觉不到院子里头剑拔弩张的气?氛,只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待到?堪堪迎上门外紫衫人和一群不速之客的目光,他?才后?知?后?觉停下步子:“怎么?还有旁的人?”
    “这……不是吧?”他眉头拧出来一个“八”字,疑惑的目光顿时落在芫娘身上, “咱俩第一回 偷鸡, 就被这么多人抓了?”
    芫娘眨巴眨巴眼?, 一时被陆怀熠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弄懵了,只好喏喏朝着他?应声?:“嗯……”
    陆怀熠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扶了扶额,郑重地抬眼?望向紫衫人:“我们这是第一回 偷鸡, 真的。”
    他?压低声?音, 随即双手合十对着紫衫人煞有介事道:“她在凤翔楼找个活计不容易,您可千万别叫掌柜的知?道。”
    “这鸡今晚烧了, 自然也少不了您的份儿,若是不够,咱们再宰一只。反正都?是不会下蛋的公鸡, 少一两只掌柜的发现不了。”
    芫娘的思绪迅速流转,很?快搭上了陆怀熠的弦。
    夜半偷鸡, 合情合理。
    寥寥几?句话解释, 的确挑不出错缝来。
    弄明白这一遭,芫娘忙不迭就着他?一道儿演戏。
    她望向紫衫人连连点头:“要是几?位爷不喜欢吃葱油鸡, 我手艺还成,我给诸位做别的。”
    紫衫人望着院落里的情形, 一时也不禁生出些迟疑。
    正巧在这空档,一个手下匆匆行来冲他?耳语道:“头儿, 我们方才在巷子另一头找见不少血,人怕是从?另一头跑了。”
    紫衫人一听, 随即怒冲冲睨向一旁的手下:“怎么不早说?叫我在这里跟一对偷东摸西的狗男女浪费口舌。”
    “赶紧给我追,决不能叫他?跑了。”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霎时走得无影无踪,半分不多纠缠在凤翔楼。
    眼?见得门口再没旁人身影,芫娘却还愣在原地没能回过神。
    她的目光略显迟钝地挪到?陆怀熠身上,手里头的刀终于“当啷”一声?坠地,两片发白的唇瓣说起话也不大利索了:“在……在柴垛底下……我方才……”
    她凝了凝神,想要强打起精神给陆怀熠指路。
    可还不等?她有半点举动,陆怀熠却忽然抬手扣住她的腕子,不由分说地拽了她一把。
    芫娘脚下一歪,冷不丁便撞进陆怀熠怀里。
    “别动。”陆怀熠微微蹙眉,唇间缓缓挤出一句极轻的叮嘱。
    芫娘眸子骤缩,立时从?善如流地不再动弹。
    陆怀熠的手正稳稳横在她的腰后?,生生将?她拦在了他?的怀里。那只手既不远,也不近,算不得冒犯,却也比往常要亲密得太?多。
    她实在不知?陆怀熠缘何会突然有这般行为,便只能轻撩目光望向陆怀熠,试图从?他?的神情之间查探出几?分原由。
    谁知?她方才凝住视线,余光便瞧见墙头上有个人。
    方才那些人竟疑心深重地杀了个回马枪,潜伏墙头上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芫娘一滞,有些后?怕地抿住唇角。
    她顿时有些庆幸陆怀熠反应迅速想出眼?下这对策。如今自墙头那方向瞧过来,倒是的的确确再瞧不出半分端倪了。
    只要坚持一阵功夫,等?到?墙头上那人撤走,该就能彻底瞒过。
    芫娘的视线转圜一圈仍旧无处安放,她生怕这点小动作也会露馅,只好乖乖将?视线撤回到?陆怀熠脸上。
    局促的视线骤然之间四目相对,她方发觉他?们离得实在很?近,近到?她几?乎趴在陆怀熠胸前,近到?她能瞧清楚陆怀熠的睫毛,近到?她的鼻息一下子扑在陆怀熠的脸上又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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