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齐厦坐在洗手台上,贺骁站在他两腿之间,手扶着他的腰。

    齐厦一手把剃须膏的泡沫涂满贺骁下半张脸细细抹开,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剃须刀,贴着贺骁下颌的皮肤小心地刮下去。

    他神色非常认真,一边刮还一边交待:“我手不稳,你千万别动。”

    贺骁嘴还没被糊着,眼里有了些笑意,“行。”

    这嘴一动齐厦就吓一跳,“也别说话。”

    贺骁赶紧闭上嘴,眼睛紧紧盯着齐厦。

    齐厦这会儿给他剃须生怕刮破皮,自己心里头战战兢兢的,手却极力求稳,剃须刀锋顺着贺骁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脸侧顺着一下下刮过去,左手接着刮下来的胡渣和泡沫一起掸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齐厦的神色认真得近乎虔诚,贺骁从他透亮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贺骁身子朝着他又靠拢了些,抬起齐厦的腿环住自己的腰,自己的手伸到齐厦身子侧后屁股底下插进他臀和洗手台冰冷的石面之间。

    齐厦手上刀锋底下就是贺骁的肉皮,也不敢随便动,故作凛然地问:“你干什么?”耳根微微泛出绯红。

    他这想抵抗又有顾忌的样子格外诱人,贺骁迷恋得不行,这是他的齐厦,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夺走。

    所以,在齐厦再次把刀锋移开的时候,贺骁突然开口:“看得出沈老师很喜欢传统文化,他留给你的有剧本、私印,上次你说的,还有什么来着?”

    这么好的气氛,贺骁突然提到别人齐厦有些意外,可贺骁的话更让他意外。

    齐厦手顿住,一脸茫然地问:“哪还有什么,我说过吗?”

    贺骁眼色幽深地望着他,“好像说过。”

    第44章

    齐厦还真绞尽脑汁想了半晌,除了私印沈老师还留给他其东西,而他还跟贺骁说过?

    他不太靠谱的脑子转得飞快,转着转着又想起沈邵捷说沈老师对他不寻常,贺骁还听到了。

    沈邵捷这个作死的傻x,齐厦难得在心里头爆了句粗。

    接着他看向贺骁的眼神就透出些疑虑,贺骁事实上还是在意这事儿?

    齐厦下意识地说:“可是真没别的了。”这是实话。

    贺骁一眼就看出他又想岔了,心里头有些无奈。

    但细想一下有觉着照这个方向问总比让齐厦听出来担惊受怕好,于是做出一副“我确实很在意”的妒夫模样,深沉地笑着说:“是吗?仔细想想再从实交代。”

    齐厦是个老实人,对着自己爱人则坦诚加倍,贺骁这是打算深究到底的,自己爱人吃醋,齐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次贺骁不是说相信他的吗?

    齐厦只好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说:“要说什么真有什么,装印章的鲁班锁魔盒算吧。”

    贺骁眼神定住,“……!”果然。

    原来现在私印木盒不是原装,原装的是个鲁班锁魔盒。

    鲁班锁魔盒!这突如其来的新线索,贺骁立刻像是拨云见日。

    威胁齐厦生命安全的源头,让幕后黑手日夜难安的罪证,他们一直极力寻找的真相,可能就全在这鲁班锁魔盒里头了。

    贺骁似乎能看见胜利的曙光,于是干脆把妒夫装到底,别有意味地说:“东西藏得很深,都没见过。”

    齐厦彻底愣了,魔盒的事说起来他很羞耻,但是看见贺骁十足介怀的样儿,他只好忍着羞耻坦白:“没藏,其实是丢了。”

    贺骁宛如被当头一棒,啼笑皆非:“……!?”

    齐厦支支吾吾的原因,这事说起来太暴露智商。

    原先那个印章盒子凝结太多古代劳动人民智慧,他根本打不开。

    在得知沈老师托他转交的那位故友空难去世的几年后,齐厦想看看里头的东西再考虑如何处理,谁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弄开盒子,网上搜遍了没找到完全一样的结构图,几天过去只能看着盒子瞪眼。

    这事说起来也丢人,齐厦想要转移话题,手上剃须刀继续往贺骁右边脸招呼过去,不自在又努力装作平静地说:“我和沈老师真没什么,你胡子还没剃完。”

    贺骁由着他手上刀片在脸上刮,装作不相信地问:“怎么能弄丢?”

    齐厦心里头有些羞愤,手一顿,刀片立刻从贺骁颊边离开,但话也只能直说了,“那盒子是我当时一个小助理研究一整天才打开的,私印拿出来,可原先榫卯切结的木盒变成一堆零碎木块再也装不回去,所以我只能换个正常的盒子装印章。”

    贺骁哭笑不得,这事办得还真是典型的齐厦个人风格,于是他问:“那木块就扔了?”

    齐厦又要被自己蠢哭了,“……!”后来他是想看看攻略把东西还原的,但是那段时间一直很忙,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

    他索性老实交待:“我明明是收起来了的,等几个月之后再想起来这事,已经完全不记得放哪了,后来还搬过一次家也没发现。”

    贺骁犹如被当头浇下一头冰水,下意识地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但他看见齐厦俊美的面容神色颓丧还在极力掩饰,很可能怕他多想之外,仍然自责弄丢了恩师遗物,却浑然不知这遗物会让他送命。

    贺骁一愣,想都没想抬起齐厦的手往自己右脸边放,温和地说:“这边,接着剃。”

    齐厦手就在半空顿住,郑重又无措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弄丢故人遗物不好,并没有其他什么,你不要多想。”

    贺骁这下怔得更厉害了,无可奈何之外还带着他对齐厦由心而发的宠溺和疼惜。

    齐厦果然在自责,可他需要自责什么呢?他本人是最彻底的受害者。

    早几年齐厦从不可能知道这东西性命攸关,转交不出去的遗物打开看看里边是什么再做盘算是对的,只可惜他iq支撑不起沈老师的玄妙布置。

    这东西落到齐厦手上对这只鹿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沈老师不可能不知道齐厦的迷糊个性,居然还是选择把东西交给他。

    贺骁心脏猛地缩紧,而且就算齐厦大难临头,自己是他男人也应该替他兜着,追查凶手的身份本来就是自己应该极力办到的,齐厦手里的东西只是个捷径,贺骁反省自己原本就不该把指望过多放在这条捷径上。

    于是贺骁伸手揉一下齐厦后脑柔软浓密的头发,“没多想,我只是逗逗你。”

    齐厦不疑有他,倏忽间脸色转白,剃须刀啪地拍在洗手台,不可置信而且委屈地说:“你怎么能拿这种事逗我?”

    贺骁见他生气,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泡沫蹭到他脸上也浑然不觉,果断承认错误:“是我脑抽,别气。”

    齐厦到底还是在意贺骁的,也舍不得跟他置气太久,于是僵着身子由着他抱了一会儿,不容置喙地说:“没下次。”

    贺骁从善如流:“不敢有下次。”

    齐厦不是个分寸不让的人,略微推开贺骁抬手在自己脸上擦了一把,“泡沫弄我身上都是,咱们接着刮胡子。”

    贺骁没说话,由着齐厦摆弄,齐厦手里刀片一下下刮在他脸上,动作十分小心。

    贺骁默默看着齐厦澈亮无尘的双眸,心里头又是一紧,只要他在,没人能把齐厦怎么样,他用自己的生命起誓。

    这天还是贺骁自己先从房间出去的,关于沈邵捷的事,他跟保镖a说了自己的布置。

    保镖a听完贺骁说的话,“你确定?”

    贺骁从兜里把东西掏出来,交到保镖a手上,“东西七十二小时后再放过去,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

    保镖a从他手里接过东西,其中一个是他们早先照沈老师私印仿照的一个田黄印,沈邵捷在这的时候没用上,没想到如今人走了会派上用场。

    另一个则是个有夹层的黑檀木盒子,他怎么记得这东西齐厦是摆在餐厅放牙签的?

    不得不承认贺骁这一招反间十分精妙,他点下头,“为什么要三天后?”

    贺骁眼色沉沉地望着他,“你想想沈邵捷的为人,他回去会怎么做?这三天保护好他。”

    行,顺着沈邵捷的为人想,保镖a思忖半晌,才总算大概理出个头绪。

    沈邵捷是何等自利小心的人,他在这来偷东西,东西拿到手怕了又放回去,那说明他知道的不足以被人灭口,而且背后的人只许给他利,并没用什么大把柄胁迫他。

    沈邵捷回去事没办成,错过一笔大买卖,一则按他贪婪的个性,再则为了自保,估计会把平日里攀龙附凤的那一套上演到极致。

    他这些天接触的名流越多,一旦出事越有筹码让幕后凶手不敢对他轻易动手。

    三天后,等这只苍蝇飞的地方够多,盒子和假印章放到沈邵捷身边去,他们再一通电话向沈邵捷质问偷窃的事实,而这个电话极大可能会被幕后凶手监听。

    凶手那时候再对沈邵捷动手也来不及了,沈邵捷背栽赃一把百口莫辩,只剩下空盒子和没用的印章自然也交不了差,为求自保狗急跳墙之下极有可能将计就计反过去勒索一笔巨款。

    沈邵捷囫囵着来一句东西在他朋友手上,他出事就会曝光,试问这只苍蝇停过脚的地方凶手要排查多久。

    贺骁这是要借这苍蝇的手给凶手立无数个假想敌,凶手再凶残也不敢在s城的上层圈子大开杀戒。

    之后凶手越是忙乱,齐厦越安全,而他们越有足够的时间把真凶找出来。

    保镖a看着贺骁粗犷深刻的侧脸半天没回过神,贺骁平时看着像是糙汉子,但他现在终于明白贺骁到底凭什么敢自己带着一队人去捣恐怖分子基地了。

    贺骁面对着窗外的庭院,斜眼瞟着他,像是有些嫌弃他智商似的,“明白?”

    保镖a连连点头,“明白。”

    正说着话,旁边门咔擦一声打开,齐厦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眼光扫一眼他们,有些奇怪地问:“怎么都站在这儿,不去吃早餐?”

    保镖a心想这位真是人刀都要往他脖子上架了还一点没察觉,眼前这光鲜靓丽心情不错的样儿,到底是该说他迟钝还是该说他好命呢?

    贺骁刚才还沉冷的眼神瞬时转暖,他朝着齐厦走过去,“走,一块儿去,今天休息,待会儿出去转转?”

    齐厦立刻一脸欣然,“你有安排?”

    贺骁眉头压低,笑着说:“现在安排来得及?”

    齐厦说:“随便哪走走都行。”

    说话间,贺骁就揽住齐厦一块儿往楼下去了,保镖a跟在他们俩身后嗅着纯正恋爱狗的酸臭味,心里想着,也是,一家人总得一个带智商。

    贺骁这真是把齐厦的脑子一块儿长了。

    贺骁说他没安排纯粹是个玩笑。

    这天早饭过后就带着齐厦出门,车是一直往海边去的,他陪着齐厦坐在后座,齐厦看一眼路边不远处延绵的海岸线,茫然地问:“这儿离咱们上次骑哈雷去的地方不远了。”

    贺骁却反问他,“你喜欢这种海吗?”

    齐厦脸又转向窗外,冬天嶙峋石岸下波涛起伏的大海不同于热带椰林白沙滩,但也别有一番苍劲的韵味。

    齐厦想到他和贺骁两次夜里外出到海边都是这种海岸,一次是炸街过后,一次是私奔。

    所以他现在有种被贺骁带着奔往定情处去的错觉。

    齐厦心里头快活不行,但矜持地说:“嗯。”

    他眼里的光彩,贺骁怎么会瞧不明白,贺骁英挺浓眉习惯性微皱,但眼光却戏谑,“那咱们今天就再私奔一回。”

    齐厦被调戏也不说话,仰靠着椅背微微笑。

    他以为贺骁会让车开几个小时而后最终和上次一样到外地,谁知车子又跑一会儿,到看不见海岸的地方往路边进了一条小道。

    小道两边苍翠草木逐渐茂盛,大树遮天蔽日,车沿着路开最后开进一个石砌高墙的院子,院子门口还有两个小小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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