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戏的人儿终于逐渐挺直了腰杆,缓缓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如今已被休了的杨云瑶。

    杨云瑶染泪的双眸看着一个方向,煞白的脸上有着强忍的坚强,轻轻地道:“这事别和爹说,我不想他担心,我自己回苏州。”

    “回?你还有脸回去?我要是你,就直接一头撞死算了。”杨芷柔再也不用伪装,看着杨云瑶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

    杨云瑶抬眼看着杨芷柔,看着她厌恶的神色,目光有些震惊,许多事在脑中串联起来,沉吟半晌后,开口道:“是你陷害的我?”

    杨芷柔冷笑一声,华丽的花锻长裙与杨云瑶素白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然呢?只因你是嫡女,我是庶女,你便样样都比我好,凭什么你嫁入侯府可以叫他老爷,而我嫁入侯府却只能叫声侯爷?你杨云瑶有的,我通通都要夺过来。你以为这一年里所发生的这些事都只是凑巧吗?不过是你命大,次次都没有让侯爷休了你,我只好和姨妈一同设了这个局。”

    一句句话,都让杨云瑶的心直坠冰窖,她不容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宁画枝,迎来的不是心虚,也不是愧疚,而是一个生猛的巴掌。

    “看什么看,和你娘一样都是个贱人!勾|引男人的手段还真高,我求了她半天,她都不肯让我入杨家的门,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夺过来。”

    听到杨书玉,杨云瑶的目光一下子冷冽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画枝趾高气昂地看着杨云瑶,在她头顶上一字一句地道:“你真以为你娘是病死的?实话告诉你,是我给她下了药,她如果不死,我怎么当上你们杨家的主母呢?”

    “你就不怕我报官吗!”杨云瑶骤然青了脸,眉宇间尽是浓浓的戾气。

    杨芷柔最看不惯杨云瑶这副样子,一把扯住杨云瑶凌乱的头发,冷哼道:“你就要死了,怎么报官?”

    说完,她转头看了眼宁画枝,宁画枝早就把凌布备好了,目光狠烈的就套上杨云瑶的脖子,“去死吧!”

    杨云瑶长发披散,手中却握着刚才挣脱下的发簪,直直朝宁画枝的胸口刺去,一声惨叫,宁画枝捂住了胸口,鲜血却不停往外流,杨芷柔顾不上这么多,一把抢过凌布,用力地勒住杨云瑶的脖子,今日说什么,也要叫她死,然后布置成自杀的样子,这样自己才能真正无忧!

    脖子,是致命的疼痛。胸口,是瞬间的窒息。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如何挣脱,也挣脱不掉两个一心要勒死她的女人。

    脑海中,浮现出娘生前疼爱她的景象,在杨府幸福的日子,转眼却化为须臾。

    一个是自己的丈夫,说着与子偕老,恩爱如漆,却拿剑指她,誓要休妻。

    一个是自己的妹妹,说着姊妹情深,亲昵无间,却用绳勒她,誓要她死。

    一个是自己的姨妈,说着家和事兴,礼尚往来,却毒死她娘,誓要夺位。

    只恨她当初太过天真,识人不清,错把负心当真心。

    杨云瑶更恨,自己不能替娘报仇,独留下爹一个人,以宁画枝的个性,只要她坐上主母之位,必定对爹下手,到时候杨府的所有都落入宁画枝。弑母夺父的姨妈,杀己夺夫的庶妹,这一年她所受的屈辱,远不及今日一天所承,本以为都是命运使然,却不想皆是人为,更是她付出真心相待的亲人。

    杨云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做娘的女儿,不仅没有保护好娘,更让娘在头七不得安宁。

    窒息的感觉,在片刻断了她所有的思想,可是她恨,只那一眼,她定格在了上头狰狞的二人。

    若有来世,她定不会放过这些人,哪怕要她下地狱,她也要报弑母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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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身体各处是钻心的疼,头就像要爆炸了似的,四肢犹如灌了铅,难以动弹,当云瑶逐渐有些意识开始,这些痛楚就一直伴随着她。

    脑海又浮现出杨芷柔和宁画枝狰狞的面孔,恨意当即涌上心头,她恨,她好恨!没有替娘报仇,还落了个不贞自尽的罪名,或许她这是要往地狱去,如此也好,她宁愿不投胎,也要化成冤魂找两人报仇!

    痛楚在她浓浓的恨意中忽的减缓,片刻就消失不见,云瑶还未多想,双眼就不由自主地睁开了。

    抬眼,是帐帘低垂,外层的绸绫被卷了起来,只垂下里层的薄纱,仔细一看,床梁上还刻着莲纹图案,云瑶微微蹙眉,虽觉得有些眼熟,却还是警惕地起身,正要用手挑开帐帘,目光落在白润光滑的纤手上,顿时一愣。

    而当云瑶撩开帐帘看到屋内的陈设时,整个人的震惊比之刚才更甚。

    雕花窗子,妆台铜镜,西墙的正中间上挂着一幅《牡丹春》,云瑶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画,因为这画是她在自己生辰那天亲自作的,画下还有她爹杨政为她题的字。

    这是她未出嫁时,在苏州杨府、自己闺阁之中!

    难怪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样的场景,自云瑶出嫁之后,有多少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每每梦醒都只剩悲凉,就连她娘去世都不能回来守丧,只因为杨芷柔有孕在身,她不能带回晦气冲撞了杨芷柔肚子里的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当宁画枝大老远从苏州赶来,与她相约在荣蒸寺为宁书玉超度头七,她想也没想就赴约了。

    纤细的双手略显稚嫩,却被云瑶狠狠握紧,若这不是梦,是谁救下了她,把她送回了苏州?

    门外,一个人影的出现打断了云瑶的思索。

    撩开帘栊,走进一个容长脸面,俏丽干净的少女,正是陪云瑶一起嫁入侯府的初夏,可云瑶记得,在入府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在寒冬中不小心跌落后湖溺死了,当初云瑶心伤了多日,最后杨芷柔派了个丫环给她,之后她在侯府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云瑶对初夏的感情,并不比杨芷柔少,甚至比杨芷柔更情同姐妹,因为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初夏对她一直不离不弃,可令云瑶意外的是,为什么已经不在了的初夏,现在好端端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奴婢就说就算老爷夫人免了小姐的晨昏定省,小姐还是会早起的。”一边说着,一边放下铜盆,拿起绸巾打湿后,正要把胰子和绸巾递给云瑶,却见她依旧愣怔地坐在床边,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云瑶的脑子被初夏的一句话搅乱了,娘?晨昏定省?心头划过一丝不确定,更有着不可名状的心绪,几乎是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可笑,但云瑶还是开口道:“现在是裕元几年?”

    初夏被云瑶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但还是回答着:“自然是裕元九年。”

    云瑶一听,也不顾鞋袜未穿,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望,那镜中稚嫩而纯美的容颜,不是十四岁的自己会是谁?!

    一刹那,云瑶的双眸沁上水雾,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分不清悲喜惊骇,却觉得一切恍如梦境。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白皙柔嫩的肌肤一下子红了起来,吃疼感叫她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

    含泪的双眸,在初夏再次唤自己的时候,云瑶已经隐忍了下去,只是见到本已死去半年的初夏,情绪亦难平复。

    “小姐可是昨晚梦见了什么吗?”初夏见自家小姐好似变了一个人,不觉有些奇怪,手中却没有停着,见她赤脚,忙俯下身子熟练地帮忙穿起鞋来。

    云瑶望着初夏,微微一笑,“不管梦见什么,醒来就没事了。”

    听了这话,初夏料定云瑶是做噩梦了,打开镜奁,拿出一把抿子,打开头油的盖子,拿起旁边治睡眠不好的精油兑了进去,准备替云瑶涂在发端。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人声就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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