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盘算着婚事近了,若连爹娘都不出面,就算嫁到沈府,身世未被拆穿,也终再无地位。”云瑶站在窗边正看着安子翩托人送来的几盆新绽放的盆栽,在这开春的时候,许多绿芽都没发,他却能弄来这几盆。

    妙菡才打了帘子进来,见到云瑶看着,不免笑道:“四皇子有心,晓得素日小姐爱戴系花的样式,特意送了这几盆来,霎时好看。”

    香寒听了,凑过来笑道:“可不是,姑爷可疼小姐了,只怕小姐想要这天上的太阳,姑爷都能弄来。”

    云瑶嗔了她一眼,斥道:“嘴总没个把门,回头叫娘打发了你出去。”

    香寒吐了吐舌头,没敢再吭声了。

    只不过想到杨芷柔,云瑶的心难免波动了些,她怎么能忘记杨芷柔和沈青御的婚事呢,她连大礼都早早备好了,只不过没料到自己会来京城,想了想,她开口问:“倒是有阵子没见到傅姑娘了?”

    “可不是,时常连着几日都没回府,有时匆匆回来换了衣裳,便又走了。”香寒同傅澜处得来,消息也灵通许多,她瘪嘴笑道:“外头还夸傅姑娘医者仁心,是仙女下凡呢,只不过如今这话可不敢随意说,免得小姐又要打发了奴婢去。”

    云瑶笑嗔她:“要你真这样想,我们就清静了。”

    妙菡跟着捂嘴笑,香寒嘟着一张嘴,也是高兴的。

    去宁氏那里用过午膳后,云瑶就带着香寒坐了马车,打算去见见傅澜。云瑶见宁氏,不外乎是为了杨芷柔,接杨芷柔入京,不说她和宁氏不愿意,就是杨政也是抵死不愿的,可如此难免会落人把柄。而云瑶要送的那份大礼,便是要宁氏说服杨政,由许宗出面,将杨芷柔不是他亲生的事说出来。不必说巨细,但说一条陈姨娘不能生育,是从外头将杨芷柔抱回来充数的,便足以将这关系断得干干净净。

    如今的杨政是从二品官员,身后不能牵着杨芷柔和会成为安耀臣手下的沈青御,何况沈青御未做官,如今的沈府不成气候,若不快刀斩乱麻,只会越拖越深。先前她是打算让杨政亲自出面,毕竟杨政是四品官员,这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会在苏州引起不小的轰动,却至少能永远撇干净。

    而打着借杨政名号的沈青御,会在大婚之时,他最快乐最得意的时候,清楚明白整件事,这样的打击绝不小,而杨芷柔唯一怀揣的希望也会破碎。

    云瑶不是个心软的人,上一世他二人给她的伤害,她如今不过还了十分之一而已。

    春日的暖阳洒落下来,淡淡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让未着披风的云瑶感到了一丝温热。来到药馆时,里头的人络绎不绝,傅澜坐在案前,被排队的人遮得瞧不见身影。

    云瑶略略惊讶,这是她第一次来傅澜的药馆,虽然早前就听说傅澜越做越大,名声也逐渐大了起来,却不知来看病的人如此得多,这让她有些意外。

    药馆不大,但是装潢精致,才踏入其中,就迎面而来浓浓的药香味,包药和抓药的学徒忙前忙后,收了钱还不忘嘱托病人一些小细节,叫人不免宽心。

    云瑶不敢打扰傅澜,只坐在一旁看着,其中一个学徒以为云瑶也来看病,正要过去询问,就被傅澜瞧见了,她忙唤人好生招待,自己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只得又埋头号起了脉。

    香寒不免小声惊叹道:“小姐,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傅姑娘这般,倒叫人心生敬畏了呢。”

    云瑶浅浅笑道:“术业有专攻,她的医术只待这里,也算屈才了。”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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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半个时辰之后,病人方少了许多,傅澜不自觉垂了垂肩膀,就见一杯热腾腾的茶端在了自己的面前,抬眼看去,云瑶正和煦地看着自己,身后的香寒也将手中提了良久的糕点搁下道:“傅姑娘辛苦了,小姐带了些糕点来,给傅姑娘尝尝。”

    傅澜动容道:“有心了,还叫你等了这么久。若过了病气,真叫我愧疚了。”

    “哪就这么娇弱了,何况你都待得,就没有我待不得的道理。”云瑶坐到她旁边,看着她衣裳略沾了些药渍,开口道:“虽然我知你敬业,可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该休息就要休息,否则大夫都累倒了,谁来医治病人。”

    云瑶从香寒手中拿过包袱,“听说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儿,如今入春了,可还凉着,仔细受冻。”

    傅澜也不推却,只是瞧着她自己穿着单薄,不免笑她:“只会说别人,自己倒不留神。”

    云瑶只笑笑,她自练功以来,身体不仅健朗起来,就连畏寒这一点也不再了,难怪上官逍遥常年一件衣裳亦不觉冷,这正是内力精深所在。

    二人又是说了些话,傅澜钻空也用点心果了腹,眼看着病人又多了起来,云瑶便要打算离开。

    “怎么得病的人这么多?”香寒望着挤在一室的病人,有些惊讶。

    云瑶亦有些困惑,“虽是换季,可这病人到底多了些。”

    “据说是江南一带的干旱太过严重,虽然皇上派人赈灾,可你我清楚,这到老百姓手里的东西也不知多少,所以许多百姓不远千里赴京,就为了能填饱肚子,生活下去。”傅澜起身掸了掸衣裳,“可这路途艰远,病得病,累得累,又多半看不起病,这些日子我都只收药材钱,问诊号脉分文不收,这才愈来愈多。”

    她心下微微一惊,“江南那里多年不曾干旱了,今次怎么这样严重?”

    傅澜指了指天,“他要如此,谁也没办法,今天还放了皇榜,说是皇上让太子在京城中救济百姓,免费赈灾,可相对应的,许多药材铺子都抬高了价,连普通的医馆都翻了两倍诊金,这些病人可不得来我这里,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下作人。”

    这样的话,也只有傅澜敢直白的说出来,不过云瑶却由衷地钦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做到这般地步,且不说抛头露面,就是成天不眠不休地救济病人,就已是极限了。

    云瑶有些担心在苏州的宋千语,也不敢打扰傅澜,嘱咐了惜儿几句,便要回府,谁知此时突然有人猛地倒地,抽搐了起来,云瑶和傅澜皆是一惊,傅澜率先冲上去按住病人,然后学徒就将东西递给她,惜儿在一旁干着急,其余病人也是大惊失色。

    只见傅澜扎了几针之后,面色微变,然后忙将人的衣裳拉开,花容当即失色,她却立刻将衣裳掩住,朝人群镇定道:“都散开,他需要空气。”

    见状,众人纷纷散开,却稍微心安了些,傅澜抬头看了眼云瑶,朝她轻挪了挪下巴,示意她离开。

    香寒有些畏惧地靠在云瑶身边,云瑶面色有些不好,什么也没说,带着香寒默默从人群中离开,一路什么话也没说,一回府后,就让初夏伺候自己沐浴更衣,也让香寒去洗了澡,并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换了。

    一切都做好之后,云瑶方才稍稍安心下来。方才在药馆中她看得分外真切,那病人有淡红色的斑状,点点分布在胸前,虽然只是一瞥,却叫她不由心颤。就算她不是学医的,在傅澜耳濡目染之下,也略通一些,加上傅澜的模样,只怕是场大病。

    都不由得云瑶这边细想,前厅那里已经沸腾起来了,云瑶闻声出去,就已见杨政一脸焦头烂额的模样,宁氏也在一旁很是焦虑,就连鲜少不来前厅的关敏也在,被许姨娘搀扶着,面色也是十分惶恐和难堪。

    云瑶先是对关敏行了常礼,才开口问:“爹娘,出什么事了?”

    宁氏过来就握上她的手道:“瑶儿,出大事了,京城里闹起了瘟疫!好几个地方都被隔离了!”

    云瑶面色讶异,心中更如平静的湖面被投了石块一般,想起傅澜对她使的眼色,对她更是担心。想来以傅澜的医术,只怕方才就瞧出了,怕殃及到自己,这才先镇定了人群,让自己平安回府。

    她不免略带急促问:“娘,那傅姑娘的药馆可也被隔离了?”

    杨政蹙眉道:“据说这第一个得了瘟疫的人,就是在她的药馆被发现的,后来又陆续诊断出好几个,这才闹开了,现下不单是她的药馆,凡是诊治过从城外来的灾民的药铺医馆,全部被封锁了起来,就连太子也立时被护送回了宫,准备接受御医的诊治。”

    “这么严重?”许姨娘不免担心起身在苏州的许宗,连关敏也念起了阿弥陀佛来,这是继十年前的瘟疫后,又突如其来的一场更大规模的瘟疫啊,能不叫人人心惶惶么。

    云瑶心中越发担心宋千语和傅澜,也担心如今身在外头的安子翩,愈出府去,却被宁氏紧紧拉住,“娘知你担心的是什么,可瑶儿,眼下局势变得动荡,连百姓都流离失所,咱们还是好好待着,别给你爹添乱了。再者傅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四皇子更是皇族中人,自有御医在侧,此番瘟疫传播尚无在宫中发现,别太害怕。”

    明明宁氏自己吓得不轻,连小锁都让乳母牵着来了,细细看了许多遍才稍作安心,可却为着她开始安慰自己,云瑶牵强挂上笑容,只得断了此刻出府的念头,可让她坐视不管,她实然做不到。

    于是待宁氏扶着关敏回屋,杨政匆匆穿上朝服进宫后,云瑶也闷声回了屋子,将初夏和香寒等人吩咐了出去,便说自己将歇,晚膳也不必伺候了,若宁氏来访,也只说自己歇下便是,次日会去给宁氏请安。

    待人都走了,她方才换了身衣裳,飞身掠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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