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孤穷这杀胚剑术方至大成之境,能在剑道上与他并论的放眼天下也不过寥寥几人,此时棋逢对手,兴致一起,直接在墙上留下挑衅诗句。
    应飞扬看着那杀气腾腾的大字,苦着脸扶额道:“刺杀公主在前,留书挑衅上清派在后,师叔你真的恢复了吗?我怎么感觉你离邪魔歪道又近了一步。”
    “嘿,贺某本就不以正道自居,只是你今日也要与我这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了。”说着,贺孤穷起手又向应飞扬抓去,应飞扬屡屡被他提小鸡一般提着翻墙,总觉丢了面子,对他这擒人手法早已暗自留意,此时脚步微错,肩头一沉,避开了这一抓,道:“师叔前头带路便可,我自己能走。”
    贺孤穷虽只是随手一抓,但见应飞扬身法伶俐利落,避得游刃有余,心中也是暗赞一声,道:“那你可跟上了,莫寻思着逃跑。”
    二人跃飞而出,落到宽阔大道上,入了夜的洛阳城,就像收敛繁华,卸去妆容的女子,竟显得沉静恬美,街道之上,一片沉寂,只有零星几个兵士巡逻,但这些寻常的兵士,又如何能捕捉到二人的踪迹?
    不过一会功夫,二人就横跨了半个洛阳城,终于来到一处宅院,宅院不大,但所选地段不错,离东市不远,又能远眺到皇城,非是小福之家,买不起此处的宅子。
    “便是此处吗?我去叫门。”应飞扬看着紧闭的房门道。“叫什么门,翻墙!”贺孤穷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随即轻飘飘的翻越过墙头。
    “不请自入,翻墙入户,真是邪魔外道。”应飞扬嘟囔道,却也随后翻墙而入。
    方一入墙,便闻一阵琴声突兀传来,琴声听得出是两人合奏,如高山流水,又似春风化雨,时而婉转低吟,时而清脆激昂。
    这般宛若仙音再世的妙曲,之所以另应飞扬觉得突兀,是因为方才在墙外,他并没有听到半点音符。
    乐曲只在院中反复回荡,久久不散,而在一墙之隔外,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似是弹琴者吝啬于将这天上纶音与外人分享一般,只将琴声限制数丈之内。应飞扬心中暗暗惊叹,需知此种技法,绝非轻易便能使出,操琴者不但要精通音律,更要拥有精微控制真气的能力,功力和音律都需超凡脱俗。
    正惊疑间,一声清冷娇斥伴着两抹刀光传来,“哪来的贼人,擅入此地。”话音方起,一道曼妙身影已到眼前,同时两道寒彻刀芒直往贺孤穷头顶罩下。
    贺孤穷不见慌乱,脚步不歇,巧施四两拨千斤之法,袖袍一牵一引一带,刀光竟转了个向,向应飞扬袭去,还颇有闲暇的道了声:“交你应付了。”说着自顾自的继续前行。
    刀出突然,祸起无端,看着刀光转向自己这边,应飞扬心中暗骂贺孤穷,一剑出鞘,匹练似得剑光架住刀芒,口中道:“姑娘你瞄准了,主凶在那,我最多只是。。。。”
    应飞扬正说着,此时风吹云动,一抹月光摆脱云层遮挡,映照在眼前女子面容上,应飞扬突觉心血翻涌,好似被人冲着心窝打了一拳,连话都忘了说。
    眼前女子年岁与他相差不多,柳眉凤眼,玉面粉腮,娇艳妖娆,明媚绝伦,端得是一等一的美人,又觉眉宇之间有几分相熟,却偏想不起在哪见过,正思索间,突见那女子凤眼一眯,明亮眼眸眯成了冷冽危险的一条线,咬牙切齿道:“是你!”说着也不再管贺孤穷,双刀轮转全力向应飞扬攻去。
    贺孤穷没了阻拦,堂而皇之的走向厅内,厅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各抚一琴,男的剑眉朗目,英姿勃发,女的明眸善睐,艳绝天下,当真是一对璧人。二人竟是慕紫轩和姬瑶玉,慕紫轩在贺孤穷进入时,抚琴的指头一顿,一不留神弹破了音,而姬瑶玉嗔怪的看那慕紫轩一眼,手上动作依然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灵动,将这一曲弹完。
    看到房中竟有两人,贺孤穷皱皱眉道:“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成何体统!”许是看他那颇有女人缘的师兄,道门双秀之一的顾剑声不顺眼,所以贺孤穷虽同样是不守规矩之人,却对男女之防看得甚重。
    姬瑶玉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嘲笑道:“子逾我墙,折我树桑,反而说我不成体统?若不是你这老道年岁大了,早被人当登徒子打杀了。”姬瑶玉前两句是化用《诗经中》的名篇将仲子,诗原意是描写男子翻墙与相恋女子相会,这里用来嘲讽翻墙入户的贺孤穷,用得正是恰到好处。
    慕紫轩也装模作样叹气道:“良辰美景,琴瑟相合,如此美事被师叔说得这么不堪,真是再皎洁的月光也照不亮师叔你阴渠般的心。”
    “你倒与这妖女夫唱妇随。”贺孤穷哼了一声,转对姬瑶玉道:“姬妖女,我这师侄面上看着不错,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劝你别陷得太深。”
    姬瑶玉淡然道:“贺老道说笑了,瑶玉不过区区小妖,此时行动受他监督,不过是狱卒和犯人的关系而已。”
    “此时洛阳中的妖也不在少数,我这师侄怎么就只监管你,还监管到夜半依然形影不离?”贺孤穷哼道。
    慕紫轩轻咳两声,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对话,道:“师叔,还是说正题吧,你这次可是为我们的赌约而来。”
    “不错,赌约的内容你可还记得?”
    慕紫轩道:“自然记得,咱们以试剑大会胜者为赌,若获胜者是明烨,我便依你之言,将我曾看过的《万道引归天剑诀》抄录一份给你,同时随你回凌霄剑宗认罪,若获胜者另有他人,你便要将你的弟子借我用上一年,并将《太易玄经》拿来送到我手中,只是师叔姗姗来迟,试剑大会都过了两月有余,若不是你今夜突然不请自来,我还当你输不起,躲起来了呢。”
    “招惹了些小麻烦,耽搁可几天而已。”贺孤穷淡然道。
    慕紫轩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刺杀当朝公主,这也叫小麻烦?贺师叔,我现在好歹是钦天监的七品灵台郎,领的朝廷俸禄,管得正是仙妖之事,你这么自投罗网,不怕我把你卖了换赏?”
    “得了吧,你几时拿那官位当回事了,我愿赌服输,今天就把欠你的都还上,姬妖女,你可以把外面的人放进来了。”
    姬瑶玉对他发号施令般的口吻颇为不满,看到慕紫轩轻轻点头,才“噌”得一声拨弦传令。
    刀光如月,月如刀光。
    银霜般月色下,女子柳眉含杀,凤眼带煞,手中双刀爆出寸寸冷芒,寒彻人心,但在她柔美而不失英气的容颜下,连这杀气都显得风情万种,可堪入画。
    应飞扬不由心动意摇,竟不忍对她拔剑相向,双足扎根于地,吸纳大地之元,星纪剑只守不攻,守得如山岳般沉稳牢固,坚不可破,正是凌霄剑宗的《玄武不动剑》。
    刀剑几度交接,却皆未突破应飞扬的厚实剑圈,女子冷眸一闪,看出端倪,刀式随即一变,若环环套月,连绵不绝,应飞扬再接刀招,只觉刀上劲力恍若空无,令他重心向前失稳,而这瞬间,刀上劲力再转凝重雄沉,重如泰山,刀势古怪奇异,竟能扰乱他下盘,应飞扬不由大吃一惊,身子也一个踉跄。
    需知《玄武不动剑》威力便来自接引地气,修炼此招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下盘如玄武四足撑地一般沉稳。几招功夫就被打得下盘松动,应飞扬怎能不惊。
    却不知那女子心头也是同样吃惊,她所施的刀招换做“斩草除根”,招如其名,精髓便在攻敌上路,却能以古怪劲力扰乱敌人下盘,可谓是天生克制玄武不动剑的刀招,哪知应飞扬接过这一刀竟没跌倒,不过是身形微晃几下。
    觉察对手非是易与之辈,应飞扬眼神陡然锐利,收起怜香惜玉的心思,剑招全然挥洒,再无迟疑。
    双刀一剑,争锋斗强,一者刀式锋锐寒澈,一者剑路变化万端,战得多姿多彩,一时两道身影在院落中纵横交错。
    月,越照越冷,招,越走越凶,激烈交击突得戛然而止,接下来是暴风骤雨将至的片刻宁静。
    女子鹰踞在院墙之上,酥胸微挺,蜂腰轻收,修长而不失健美长腿绷得紧紧,双刀如翼收拢身后,将无尽杀机暗藏,只待惊天动地一击。
    而应飞扬前腿弓后腿绷的立在院中,星纪剑再度收归鞘中,正是打算以拔剑术分出胜负,此时他身不动,按在剑柄上的右手却连续变数个拔剑手势,让人无法预料将以何种剑法使出雷霆一剑。
    正在二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忽而轻柔悠扬的琴声再度传来,曲调犹如高山流水,洗涤人心,音符却恰到好处的牵动了二人气机,使肃杀之气为之一缓。
    应飞扬气势缓缓收拢,渐渐松开剑柄,女子也收敛杀气,蓦地起身,将双刀收拢袖中,从墙上跃下,道:“算你好运,跟我进入吧。”说着也不管应飞扬是否跟上,径直向前走去。
    应飞扬紧随其后,轻轻道了声,“分明是个美人,干吗要扮作丑兮兮,凶巴巴的模样?”
    女子闻言,停步转身,冷然而视,忽然毫无征兆的一记扫堂腿攻向应飞扬下盘,女子以腿法,使出斩草除根的刀招,应飞扬未及反应就被扫个四脚朝天,摔个屁股开花,此时女子再补一脚。
    眼见一直香鞋由远极近,“啪”得一声踢在应飞扬面门,应飞扬眼冒金星,脸上一阵火辣,身子贴着地面滑飞了数丈,狠狠撞在院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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