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玄牝,受死来!”公子翎狂性大发,一掌击向应飞扬。
    应飞扬顿觉一股凶戾肆虐之力当头压来,倾压全身,连带背后墙体也是寸寸龟裂。掌未至,劲力已压得他动弹不得!
    避无可避之际,忽见银针交织、剑气冷寒,正是楚颂和谢灵烟同时出手,欲阻公子翎。
    公子翎招式不停,对二女攻击如若未睹,护体气劲却迸发而生,黑色妖元在他身后化作十数根孔雀尾翎,雀翎挥动,黑气漫旋,银针被气流扰动失了方向,剑气与雀翎相撞,亦相互消弭。二女联手一击,竟连阻公子翎片刻也未做到。
    但对应飞扬来说,却已足够。公子翎护体气劲自发而出,此涨则彼消,原本如山岳倾压般的掌劲略有减弱,应飞扬感觉身子一轻,随即脚踏罡步,足转星斗,星罗棋步施展而出,已旋身至公子翎身后,同时一剑递出,刺向公子翎后脑。
    却见公子翎之掌由前击瞬间变为后拂,招式变化间毫无章法,有的只是迅捷无匹的速度和磅礴的雄劲,长袖挥洒。后发先至的挡下了应飞扬这一击。
    “砰!”剑袖交并,随着空气一阵哀鸣,迸发出的是刮脸的罡风。
    应飞扬只觉虎口发麻,手中星纪剑在这一拂之下瞬间脱手,但他却也趁机腾出手来,凌空旋身借力化退之际,手伸向怀中,掏出久未动用的“盘蛇丝”。
    但见应飞扬扬手一甩,盘蛇丝一端延展开来,缠住星纪剑剑柄,同时掐动剑诀,霎时,星纪剑上清辉大作,如有神灵? 正是上清派御剑之术再现。
    再捻诀一引,星纪剑登时激射而出,自行刺向公子翎? 但见三尺青光矫矫灵动? 如龙蛇腾舞? 上下翻飞,应飞扬人虽在数丈之外,剑却不离公子翎周身方寸之间。
    公子翎长袖却似遮天掩地一般? 气象横生? 势如长虹的星纪剑似只被公子翎当做蚊蝇一般,信手便可拂去。
    但蚊蝇纠缠不休,拂去还来? 亦是恼人? 剑袖交击数次? 公子翎便已生不耐? 面上狂态更显? 竟是双手负后? 门户大开,任星纪剑长驱直入,直到剑锋临头之际,才闻公子翎狂喝一声:“恼人蛊虫,退开!!!”
    声浪震天? 却只汇成一线? 直冲临头的星纪剑? 星纪剑反遭声浪携裹? 掉转方向,反射向应飞扬。
    应飞扬曾见识过狮我谁的狮吼功,此时公子翎信口一吐? 虽无特殊功法加持,威势竟丝毫不逊,应飞扬只觉耳边乍起一阵惊雷,震得鼓膜欲裂,头脑发晕之间,又觉胸前一寒,星纪剑锋芒已至身前。
    应飞扬忙钳住剑柄,却觉手中不是熟悉的长剑,而像是一尾遏制不住的凶蛟,一时间下盘失稳,被这“凶蛟”顶着倒飞,双足在地砖上拖出两道长长沟壑,而剑尖便是凶蛟的獠牙,始终不离应飞扬胸前三寸。
    眼看便要开膛破肚,却见应飞扬气沉丹田,施展玄武不动剑心诀,足下如老树扎根,深犁地面,同时手腕一转,再施太极缠丝剑,便闻锵然一声,星纪剑被倒插于地同时,剑上雄力亦被尽数卸至地下,周遭方圆的石砖尽成齑粉。
    一人一妖这番交手,只在兔起鹘落瞬间,谢灵烟和楚颂尚来不及再施展援手,应飞扬便已拄剑膝地,尽显败相。
    二女唯恐应飞扬有失,忙欲上前掩护,却见应飞扬面上不见颓色,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高呼一声:“楚颂接着!”
    说着将一物抛向楚颂。
    与此同时,忽闻“嗤啦”裂帛一声,但见公子翎左手锦袍的袖口寸寸断开,露出半只小臂,微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冷厉寒光,竟是盘蛇丝已一匝一匝缠绕住他手腕。
    而楚颂接过应飞扬抛掷之物,却是盘蛇丝另一端的扣环。
    原来应飞扬御剑是虚,实则以剑为针,以盘蛇丝为线,穿针引线般将盘蛇丝绕在公子翎脉门。
    足以切金断玉的盘蛇丝,在公子翎腕上却连个血痕都没有割出,足见公子翎修为之高,护体妖气已至“发在意先”的高深境界。
    但应飞扬本来目的也不是用盘蛇丝伤敌,楚颂接过扣环之时,亦是心领神会,探指伸入扣环之中。
    一根丝线拉长,两端连着楚颂的手指和公子翎脉门,竟成悬丝诊脉之相。
    “放肆!”公子翎虽神识混沌,但手腕被缠,也本能感受不快,拉动着手臂欲脱桎梏。
    若是寻常绳索,受公子翎这么一拉一扯,那结果或是绳索从中断裂,或是楚颂被连着绳索一并拉扯过来。
    但盘蛇丝却是能延展百丈,韧性极佳,在公子翎一拉之下并不崩断,只是顺势延展,拉扯之力被盘蛇丝延展化消,楚颂丝毫不受力,仍然稳立不动,借着一丝悬脉,诊断着公子翎此时状况。
    一扯未动,公子翎更失本性,赤红双目锁定楚颂,足下一点,身形顺动,便要欺身楚颂身前。
    但应飞扬早已有备,便见他拄剑膝地姿势未变,却饱提真元,抬手击向剑柄,剑意弥漫间,星纪剑入地再深三分,却引动方才被泄入地层的劲力,霎时砖石破碎,大地震颤,无数剑气如地火喷发,在呼啸锐响中破地而出!
    应飞扬以剑为引,牵动地脉之力,威力加持,剑气更盛,公子翎足下也为之一顿。
    而公子翎顿足之时,又感背后寒意逼人,他神识虽乱,却在本能驱使下回身一顾,却见昏暗墓室内宛若升起一轮圆月,一名女子腾身半空,背后长剑如扇面般开展,层层沓沓,延展成一轮剑意森寒的圆月。
    “安平……”公子翎看到那女子容颜,目光现出痴迷之色,竟一时怔住。
    而被他唤作安平的谢灵烟心头酸涩,先前她被蛊虫寄体,本身意识被挤压至识海深处,那时的她看得见,听得到,却说不出,动不了,只能听着公子翎一遍遍呼唤着自己为“安平”,近在咫尺,触不可及。
    而今她蛊虫离体,重夺躯体,公子翎却又失了神智,依旧是看着她的身影,呼唤着别的名字。令谢灵烟心中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但心中虽有纠结,手上却无迟疑,便见谢灵烟同时剑诀一引,剑气如月光倾泻,遍洒而下。
    上有月洒剑辉,下有地涌剑流,公子翎一瞬分心,却已陷入剑气包围之中。
    锋锐临头,更添公子翎狂性,便见他眼中痴迷闪逝而过,同时长喝一声,孔雀幽冥印自行催动,周身漆黑邪寂妖气暴涨狂舞,凝成万千黑色羽毛,随着公子翎喝声激射而出,掀起森利狂澜。
    剑气遮天盖地,黑羽横扫八荒,三方劲力冲击,整个地宫都为之一颤,摇动不已。
    但重重黑羽方消弥天上地下的剑气,剑锋又随后而至,借着漫天剑气掩护,两柄长剑已一前一后逼临公子翎身侧。
    唯恐公子翎狂性大发伤及楚颂,应飞扬、谢灵烟剑气扰敌之后,又不约而同的采取了近身缠斗,谢灵烟施展广寒凌虚剑,剑光皎皎,剑气森寒,如月宫仙子,冷冽逼人。而应飞扬以风卷残云的剑招相合,一只长剑抖出无数剑影,每一剑快得惊人,带出如北风呼啸的锐利破风声。
    二人师出同门,剑出同宗,此时配合自是得心应手,剑式相合,霎时风霜凛冽笼罩公子翎全身。
    但剑指孔雀公子,又是谈何容易,近身交兵最是凶险,却也让谢灵烟切身感受公子翎那一身修为是何等可谓可怖!
    但见此时公子翎变换功法,邪黯吞天的黑流消失无踪,换作璀璨绚烂,不可直视的孔雀明王咒,万丈光华绽放,虹光普照,谢灵烟的剑上寒流无法侵入公子翎周遭,反而被倒逼回身。
    谢灵烟天生玄阴之体,又修得冰属功法,不畏自身寒气,但与寒气一同倾轧而来的还有属于公子翎的妖元,滔天无匹的妖元随着公子翎挥手应招间散逸而出,如有实质的妖力让周遭空气都显得粘稠,谢灵烟只觉如陷身泥潭一般,每出一剑都耗费甚剧,战不多时,已感胸口沉闷喘息困难。
    可真令谢灵烟惊异的却非是公子翎,而是她的那位师弟。公子翎即便此时意识不清,喜女恶男的本性依然刻入骨髓,对待谢灵烟多以应招为主,十成攻势倒有七八成都是落在了应飞扬身上。
    推己及人,谢灵烟自知应飞扬承受的压力远超自己,但应飞扬行剑运招,却不显丝毫滞碍,星纪剑挥洒灵动,矫矫如龙,竟与公子翎斗得有来有回。
    见应飞扬竟精进如斯,谢灵烟既感欣慰,又暗含失落,数年之前,她还有心与应飞扬一较高下,可如今再见,她好像明白了,为何她师傅商影名列凌霄七剑,却不再专注精进剑艺,反而炼起了丹药,改走丹剑这种偏道……
    昔年顾剑声,如今应飞扬,有这样的同门,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谢灵烟正想着,此时,又闻应飞扬高声道:“楚颂,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竟还有余力?”谢灵烟心中惊异又添三分,公子翎妖元弥漫,倾压之下,她连呼吸都感困难,可应飞扬竟还能还无挂碍的开口说话。
    楚颂悬丝诊脉,已从公子翎脉象看出端倪,答道:“公子原本就吸收了太多子蛊入体,现在雅姐催动母蛊,号令子蛊夺取公子翎记忆,公子却强行闭锁气窍,不让子蛊带着他的记忆离体,可周身孔窍万千,哪里闭锁的住?此举只是延迟了记忆的流失的速度,却让公子气神识更加混乱,以至于疯狂!”
    “这些我看得出!|”说话间,应飞扬横剑硬挡下公子翎一掌,但掌虽挡下,散逸的孔雀幽冥气劲却化作黑羽激射面门,应飞扬虽及时躲闪,面上和肩部却仍多了几道割痕,颇显狼狈,急道:“说重点,可有方法让你家公子恢复!”
    “这……谷玄牝蛊毒,岂是好解的,何况便是有药可医,也得先设法将公子制住。好在公子此时经脉闭锁,妖元发挥受限,威力不足往日七成,且神智不清,出手已无章法,也难展精妙招式。”
    “好在什么好在,说得好像能制住他一样。”应飞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道,公子翎七成力和十成力有何不同?挨实了一招同样都是死,至于出手无章法,换句话说叫下手无轻重。公子翎虽然此时难现巅峰时通天彻地修为,但要制住他,也远超应飞扬所能。
    却又听楚颂道:“或许真有机会,谢姑娘,方才公子见你时,脉象明显有平息,或许你能扮作主母,将他安抚住!”
    “扮作姑姑?”谢灵烟闻言只觉荒唐,但知晓情势紧急,又见公子翎痴念成狂,心中更是怜惜,纠结一瞬,便舍弃了忸怩,纵身退开战团。
    谢灵烟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呼吸,看着公子翎轻唤道:“夫君,你还好吧?”
    话一出口,明知是假,却已当真,谢灵烟既羞恼于她的行径,心绪却如波涛翻涌,竟觉这一声“夫君”,唤出了自己多年的少女绮梦。
    “是你?”公子翎立时被吸引,看向谢灵烟,“真的是你,安平?”
    公子翎的称谓如一桶凉水,将谢灵烟燥热的心浇得透心凉,谢灵烟想大声喊出,告诉公子翎她的名字,告诉公子翎她不是谢安平,可话到口中,却是:“是我,夫君,我回来了!”
    “不是……我记得你已经死了……不对……不对!”公子翎面上疯狂之色消减,抚着额头面露困惑迷茫,一时攻势消减,全然不顾身后的应飞扬。
    “便是现在,应大哥,击心俞,点哑门,截命门!”楚颂高声道,若是平时,公子翎真气可说浑如天成,天衣无缝,但他此时自行闭锁经脉孔窍,真气运行不畅,气脉之中自生破绽。而楚颂借由悬丝诊脉,对公子翎真气运行情况洞若观火,此时开口,便道出公子翎背后破绽所在穴位。
    心知机会难得,应飞扬随即纵身而起,一瞬之间连出三剑,真气凝于剑尖,以剑封穴。
    便见星纪剑化作三道剑光,先闭后背“心俞穴”,再锁颈后“哑门穴”,双穴被制,公子翎足下失力,单膝跪落。
    但就在剑尖临近最后脊柱处的命门穴时,忽然一只蝴蝶飞来,撞向剑尖。
    “嗤!”纤弱蝴蝶瞬间被绞碎,但剑尖却被撞的偏斜三分,凝于剑尖的劲力更是被引发,长剑刺入了公子翎皮肉之内。
    “雅姐!”一只蝴蝶,致使功亏一篑,楚颂使得此招,忙向赵雅处望去,见状却又是一惊,方才变故发生时,秦风上前挡住了赵雅,她们才可全心对付公子翎,可如今不过片刻,目光所见处,秦风竟已倒在了赵雅脚下。
    秦风非但败了,而且败得太过迅速,让赵雅在关键时刻插手搅局。
    还未等楚颂想出缘由,又感手上丝线畏惧一般剧烈震颤,方才那一剑偏差,刺破公子翎皮肉,更再度激起他的凶性。
    “不对!本公子还没有忘,安平已经死了,死了啊!!”
    便闻公子翎悲恸长喝,大地亦一声爆响,地面之上瞬间暴起数十道巨大孔雀尾翎,如要尽抒孔雀公子愤恨,直将苍天刺破。
    雀翎如枪如剑,破地而出,无差别的攻击,让战团中的三人皆受波及,应飞扬和谢灵烟勉力挡招,却难尽化雄力,皆被震得吐血倒飞。
    而楚颂通过盘蛇丝提前察觉公子翎脉象变化,在公子翎出招之际便已抽身退闪,却仍难逃一劫,肩头被一道雀翎扫中,手上随即失了力气,盘蛇丝的扣环竟从手指上脱出。
    强招过后,雀翎消散,徒留满目疮痍和公子翎粗重的喘息声,墓室穹顶被刺开无数孔洞,一时夜风吹入,泥沙俱下。
    “夫君!”眼见功亏一篑,谢灵烟舍弃羞耻,便要上前故技重施。
    却见眼前无数蓝蝶翩舞,扑飞而来,谢灵烟气血尚未平复,此时勉力应招,漱雪剑舞出凛凛霜寒,将蝴蝶一一击落,可足下却步步后退,离公子翎越来越远。
    “这声夫君且存下,等我寄在你身上,会替你喊的。”
    蓝蝶凝聚化形,赵雅翩然现身,挡路在前。
    另一方,楚颂与应飞扬站稳脚步,各呕出口血来。
    随即便听楚颂喘着粗气道:“不好了……应大哥,那盘蛇丝被我弄失了。”
    “失便失了,也没机会用了。”应飞扬擦去口角血迹,看向前方,目光所至之处,公子翎将盘蛇丝从手腕扯落,随手丢在地上,同时缓缓起身。
    起身之际,公子翎长发无风自动,两股截然不同又殊途同归的妖气也随之层层提升,透体而出。
    半身光华璀璨,如神佛傲世。
    半身邪黯死寂,如幽冥引渡。
    “明王、幽冥双气同运,公子认真了!”楚颂心头惊骇,公子翎同修孔雀明王咒和孔雀幽冥印两种功法,但独一种,便可傲视天下,如今竟然双气同现,楚颂见状只觉足下一软,几欲坐倒。
    此时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助她稳住身形,同时耳边传来应飞扬坚定的声音:“这里交我,你去帮谢师姐,在赵雅还未完全掌控公子翎心神前,先联手将她制住!”
    “可是只你一个……”楚颂急道,方才他们三个联手,尚且被公子翎击退,如今竟还要分出人手对付赵雅,由应飞扬独战双气同使的公子翎,楚颂只是想想,也知应飞扬此战九死一生。
    “赵雅或许料中了许多事,但有一件她绝对料不到……”应飞扬却无视楚颂劝阻,他斜持长剑,步步向前,说话同时,身上竟同样绽放两股气劲,半身七彩绚烂,半身深邃幽寂,与公子翎交相辉映。
    “那便是,我能挡下公子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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