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寿老太太了,不用整天呆工地上,她也就没那么辛苦。
    但有个烦心事儿是,自打有了楚楚,楚春亭就总爱往顾家老宅跑。
    而他俩性格不好,就总爱闹矛盾。
    今天林白青刻意分流了新病人,只接了几个回诊,早早就回家了。
    那不,刚到院门口,就听见楚春亭和柳连枝俩你一言我一语,正在打嘴炮。
    因为听见俩人恰好在说楚青图,林白青就没进去,在外面听着。
    然后她就听见楚春亭说:“楚楚随我们楚家人,瞧那双眼睛,跟青图多像。”
    “你的老花眼也该治治了,她的眼睛明明生的像我家庆仪。”柳连枝说完,又说:“庆仪已经定好时间了,大概过一周就回来,她这趟找投资人,也费了老大劲了,但愿那位华尔街的投资人会对咱们中医感兴趣吧。”
    楚春亭今天给楚楚带了个好玩艺儿,一个老式的儿童座椅,四方形,木质的,里面的椅子可以四面旋转,此刻小楚楚正坐在上面打转儿。
    这老爷子虽然会赚钱,但并不会搞企业。
    在他想来,林白青就该拿着金针去给权贵,有钱人治病,轻轻松松赚大钱。
    而柳连枝和沈庆仪在搞的,是要系统性的做一个大企业,当然也能赚钱,但是会很辛苦不说,还要向外国人低头,出让股权,他心里就很不爽。
    一不爽,他就喜欢搞攻击。
    他叹了口气,说:“如果当初我家青图也能出国,以他的学识和经验,只靠古玩一行,就能赚到青青需要的钱,何至于搞帮洋鬼子来低声下气,而且一旦接受外来投资,要分股权吧,青青目前只占80%,再一分,她还做个什么劲儿?”
    柳连枝一听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嫌我家庆仪赚的钱少了,楚老,咱算笔账吧,我在青青的事业上投入多少,你呢,你又投入了多少?”
    楚春亭一听她误解了,忙说:“我是说,如果俩孩子当初都出去的话。”
    柳连枝因为这老爷子出钱少,心里本来就不高兴。
    此时就要戳一下老爷子的痛处:“要我记得不错,当年你对楚青图说的最多的就是笨蛋,白痴,废物,怎么,如今你倒想起他的好来了?”
    楚春亭心里浮过一阵悸痛,但下意识否认:“没有吧,我应该没说过。”
    他一否认,柳连枝也上头了,就要穷追猛打了。
    她冷笑着说:“他和庆仪当年是同学,要我记得不错,当年他数理化三科成绩非常好,而你一看,连他的课本都撕了,勒令他去学历史,你当时怎么想的?”
    在椅子里玩转圈圈的楚楚也停了下来,看着太爷爷。
    楚春亭喉咙疾速哽噎着,没有说话。
    柳连枝容声说:“要做古玩生意,需要大量的历史信息储备,而你只教楚青集古玩知识,却让青图去学历史,是把青图当成楚青集的梯子,垫脚石,知识储备库的,也就是说你当时计划的是要让楚青图做一辈子他弟的老黄牛,怎么,你敢打算,却不敢听我说?”
    老爷子面色刷的蜡黄,喉头剧烈抽搐着,显然,被戳中心思了。
    父母的偏心能有多可怕。
    青图优秀的是数理化科,但为了能让他给弟弟青集当垫脚石,提供源源不断的知识辅助,当爹的楚春亭强行勒令,让他去学了历史。
    而且早早就安排他进了饿不死人,但也没有前途的历史图书馆工作。
    也就不怪楚青图会把劳改成当解脱,离家三年,一封信都不寄了。
    其实在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建起来的东海制药最终落入旁人之手后,柳连枝也不希望孙女的股权被不停的稀释。
    她也在打楚春亭的主意:“心里有愧吧,可你家青图已经死了不是嘛,现在就剩个青青了,我觉得您老也甭攥着财富不撒手了,把你所有的铺面卖了,再清一清库房,我再卖掉我东海制药的股权,咱们筹一笔大钱给她,怎么样。”
    听起来外婆这打算不错。
    但这年头不论卖铺面还是卖股权,都好比49年入国军,可不是明智之举。
    林白青听到这儿,也就进门去了。
    她故意走的蹑手蹑脚,但才进门,楚楚立刻停了下来,口水喷溅:“妈妈!”
    柳连枝也问:“这么早,你怎么回来了?”
    林白青笑了笑,却问楚春亭:“您说我爸要能活到现在,他会做什么?”
    楚春亭叹了口气,才说:“做老本行吧,如果跟青集一起做,他们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是在国外,必定能做的风生水起。”
    柳连枝示意孙女把白大褂给自己,又指挥着保姆给林白青倒水来,却说:“我倒觉得,楚青图才不会给你小儿子当垫脚石,会在别的行业有一番成就。”
    林白青故意说:“要我爸爸干了别的行业,估计楚老就不认他了吧。”
    楚春亭语声淡淡:“怎么可能,我只恨不能以命换命!”
    柳连枝继续冷笑:“真能以命换命,你就能卖铺面!”
    林白青也说:“可有句话说得好,远香近臭,是因为他死了您才惦念他,他要活着,在您身边,又不听您的话,违逆于您,您怕还是要骂他叫孽障吧。”
    不等楚春亭回答,紧接着又问:“要他真的没死,现在就出现在您面前呢,您会怎么做?”
    楚春亭心头一紧,猛然抬起头,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看着孙女。
    因为死了二十年的沈庆仪回来了,老爷子是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所以他心头燃起了一丝星火,突然一念,心说大儿子该不会还活着吧?
    但他转念再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人家柳连枝一生制药,救人无数,攒了满身福报,而他一生做恶,中年丧子也是报应,哪可能他化成灰的儿子能复活?
    不过心里虽然觉得没希望,但这老爷子向来喜欢夸大口,指着正房,他说:“我儿青图要真能回来,我就给顾明的牌位下跪,给他磕一百个长头。”
    这老爷子一身反骨,一生行事多逆,给他父母都没磕过头的。
    而顾明,是他一生的夙敌,是他的情敌,他愿意磕头,可见诚心。
    林白青憋着笑,心中暗暗得意。
    就说她厉不厉害,能让这嚣张跋扈的坏老头给她师父下跪,磕长头!
    ……
    因为楚春亭没有正面答应卖铺面筹钱,柳连枝心里很生气,就总想借故刺老爷子几句。
    老爷子看话不投机,又想起儿子的死,心里也不舒服,就准备提前走了。
    不过只要他一抬屁股,楚楚就会依依呀呀的乱叫。
    而且看看外太爷爷吧,还要看看外太奶奶,非要他们俩一起看着她,才愿意在椅子里扭着转圈圈,于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俩人,时不时彼此瞪一眼,但只要看到楚楚,就又满脸堆笑。
    终于,在吃罢午饭后,趁着楚楚睡午觉,柳连枝拿白眼把楚春亭给飞走了。
    ……
    怕外婆担心,林白青当然没说真相,只说自己在深海有个急病人,需要晚上去看一趟,让她留下来帮忙照料孩子,喂奶粉。
    柳连枝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而因为孙女功夫过人,也不担心她的安全,不但没有盘问,而且当场答应了下来。
    楚楚毕竟还小,今天又有了个新玩具,吃的饱饱的,就不关注妈妈了。
    到了傍晚,林白青趁着女儿在转小转椅,就从家里出来了。
    顾培开着车,俩人直奔深海。
    他的习惯,只要跑长途,先给林白青拿拖鞋,让她把鞋子换掉,坐舒服。
    再给她一罐冰可乐,让她在旅途中喝。
    去途是夕晒,知道林白青在家没有抹防晒霜的习惯,而他车上一直备着,等她坐安稳了,就把防晒霜再递给她,待她打完防晒,又递给她一份论文。
    结婚好几年了,而且还是林白青当众逼婚的,自结婚以来,顾培也没有亲口说过爱她,或者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话,但他总能在平常生活的细节中,无孔不入,让林白青特别舒服。
    自打有了女儿,九个月了,林白青还没这么放松过。
    喝了一口可乐,放到杯架上,擦完防晒,她还拿着昨天顾培翻出来的那份稿子,从包里翻出来,将顾培给她的一份对比到一起,昨天她其实就想到了,这两份稿子皆是刀版印刷,而且用同一种油墨,就证明它出自同一个地方。
    而她是闻味道,顾培则是从细节来辩别。
    他说:“你看,这两份稿子用的全是七十年代,二次简化的汉字,而二次简化的汉字只推行了三年就废止了,用它的刀版应该并不多,所以我们可以确定,这两封稿子,是同一台印刷机上下来的。”
    又说:“我这份稿子,是薛昶从实验基地申请出来的,本来打算在给我看过之后他就当场烧掉的,但我跟他提了要求,想让你看一看,然后烧掉。”
    林白青此刻正在对比两份稿子。
    味道只能锁定油墨,但林白青还没仔细看稿,这一看,发现了,确实,两份稿子用的,都是曾经短暂推广过的,二次简化的汉字,同样的油墨,同样的简化字,再加上页眉处的油墨晕染都一模一样,这确实是一台印刷机印出来的。
    话说,昨天在看到‘02号实验员楚青图’所做的实验时,林白青就曾想过,在《内蒙中医报》发文章的那个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她爸爸,即使不是,肯定也是他的同事。
    因为涉及化工+人体实验都只能是在军事许可的情况下才能做。
    而照薛昶透的口风,他们的实验基地应该在边疆和内蒙接壤的某个地方,应该是因为离得近,那个神秘人才会把稿子寄到内蒙的。
    见林白青已经看完了,顾培把它拿过去,把车停到路边,才又说:“明白了吧,那个稿件的撰写者,很有可能就是你爸。”
    说完,顾培下了车,就在路边,打火机点火,把稿子烧的干干净净,又把灰烬全踩成粉沫,这才拿卫生纸擦过鞋子,把卫生纸再扔进垃圾箱,这才又上车。
    他一直没说话,林白青一脸眯瞪瞪的笑,心里五味杂陈的。
    薛昶是从基地申请的资料,当然,基地做实验只是在验证一种可行性,并不是说官方允许军人开展恐怖活动,而他申请稿子,打的借口也是要对付恐怖组织的借口,当然不敢说自己要去充当人体.炸.弹,他要敢那样说,是会被即刻停止,送上军事法庭。
    但他申请来的资料,阴差阳错中到了顾培手中。
    而就目前的两份论文来推断,稿子的撰写者很大可能不是同事,就是楚青图。
    因为薛昶说过,别人都有调到普通部门的意愿,只有他不想,准备一直在基地干到天荒地老。
    在部队钻研中医,应该只是楚青图的兴趣爱好。
    而中医方面的科研成果,部队本身是用不上的,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基于兴趣而做的各项实验结果就那么随他葬身大漠,才会用匿名的方式,登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份小报纸上,至于谁会取用,他应该并不在乎。
    从证据推论,真相跃然而出,那个神秘人就是楚青图。
    但林白青总觉得不可能,也觉得不真实。
    甚至在想,会不会那一切都是顾明在天有灵,在冥冥中左右。
    一份地方小报,从天南传到海北,是废了手的老中医,参贩子陆庆坤,是他去贩参时看到,买了回来的。
    第一个愿意拿身体做实验的,是穆老爷子,是他让穆成扬按照文章购买的电压转换器,接的针,把电针引到自己身上的。
    之后它才被带到林白青面前,而她为了找那个神秘人,整整找了两年。
    结果到头来,真相却是,那个人竟然就是她的爸爸?
    而就像柳连枝说的,她爸在脱离父权的掌控之后,果然于他自己感兴趣的行业钻研,精进,而且成为了把中医和现代科学结合的第一人?
    电针疗法,寻经感传,经络全息化,全是他的科研成果?
    如果真是那样,于灵丹堂,乃至花国的整个中医事业都是莫大的助力。
    不过目前他还是在役人员,而且他的户口都被注销了,档案记载的也是死亡,那么他的身份能解密吗,他能退役吗,能做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吗?
    还有,他既然在役,在报纸上刊登文章,会不会触犯法律,她要把事情声张出去,会不会给他造成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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