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义兄说没关系呀,称呼而已,叫什么都行。”
    “丹景一向是由着你胡来,过些时日就要定亲了,还义兄义兄的,旁人听了不像话。”
    李栀宠溺地说了她两句,从袖子里掏出张帖子来,“今日云香郡主府送来的牡丹花会请帖,专门有你一份。”
    李靥稀罕地坐起来,伸手:“居然有我的?是专给我的吗?”
    “李娘子郡主府连泼尚少卿八桶凉水,郡主印象深刻,是以这次特意写了请帖来请。”
    “讨厌,不许再提那件事。”她接过请帖,见上面果然写了自己的名字,奇道,“我还以为云香郡主今年不会再开牡丹花会了呢,毕竟牡丹园闹妖怪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好多人都开玩笑说今年若再有牡丹花会,那就应该改个名字,叫试胆大会。”
    “云香郡主是个聪明人,外面传言愈烈,牡丹会才更应该如期举行,事实永远是攻破谣言最快的方法。”李栀道。
    “她甚至还改了时间,将花会改成了晚宴,晚宴后可在牡丹园随意游玩。”
    “所以靥儿去吗?”李栀问道,见妹妹点头,又追问,“是去赏牡丹,还是去查蔡文达失踪一事?”
    听哥哥提起蔡文达,李靥将手里请帖放下,正经道:“不止蔡文达,还有南风馆的几个小倌,他们的失踪都跟郡主府有关系,没有传言是空穴来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那日南风馆回来,义兄便去了郡主府,但是问来问去,云香郡主只说自己的确叫过几个南风馆的男妓来喝酒,喝完酒都送回去了,若说失踪,兴许是回去路上丢的,总之跟郡主府无关。
    至于蔡文达,云香郡主只有三个字,不认识。
    一没证据二没证人,郡主府不认,南风馆也不认,大理寺毫无办法,所以此事只能搁置,而蔡文达也一直没回来。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寻找真相,这不机会就来了?
    李栀见妹妹目光炯炯,知道她不查明白肯定是不罢休的,叹了口气,缓言道:“蔡文达是国子监陪堂,听过我讲学,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学生,如今失踪了,总不能坐视不理。”
    “靥儿若真的想查便去吧,但有一点,点到即止,不许涉险。”他摸摸妹妹的头,“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
    立夏之后,天气一日热似一日,牡丹本是暮春初夏时节盛放,花期极短,如今暑气渐盛,京城的牡丹都已经开败,唯有郡主府的牡丹仍是花姿雍容,韵压群芳。
    今日牡丹花会,时间设在了晚上,申时开始园中便陆陆续续有人赏花,李靥拿了请帖,与小王爷一起在傍晚时分到了郡主府。
    大概是之前尚辰来郡主府调查的缘故,这次的牡丹花会并没有邀请他,而李栀忙于经筵日讲,抽不出空,加上李靥本也不想让哥哥卷进来,所以干脆让他专心讲学,自己则喊了子书俊一起。
    与小王爷一起赴宴,李栀自然放心,毕竟这位小王爷是当朝最得宠公主的独子,身份尊贵,又一贯行事谨慎,内敛稳重,有他相护,妹妹自然安全。
    却不知小王爷再稳重也只是个少年,也架不住自己妹妹鬼点子多。
    李靥自从退亲,算是将压在心头最后一块石头卸了,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加上有个宠她宠的上天的少卿大人跟在后面兜底,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在得知子书俊从来没到过京城也没跟云香郡主见过之后,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这位小王爷身上。
    “小王爷,咱们再确认最后一遍,云香郡主没见过你,这里的官员都不认得你,对吧?”临下马车,李靥再一次问道。
    子书俊点点头,笃定再笃定:“我自小没离开过江南,这是第一次来京城,未跟云香郡主见过面。”
    他说着看看自己身上衣服,补充,“而且今日这身打扮,更不会有人怀疑。”
    李靥摸摸下巴,上下打量,小王爷俊美清朗,公子无双,长相是极好的,就是怎么看都不像个书童。
    “一会儿你抱着礼物,肩膀塌一塌,腰不要这么笔直笔直的。”她嘱咐一遍,又语重心长道,“小王爷可想好了,云香郡主不是一般人,多少男子都被她收入石榴裙下,你今日这一去,万一坏了名声……”
    子书俊默了阵子,开口:“只要能找到真相,我不在意名声。”
    “……行,咱走。”
    门口递了请帖,有下人将两人领到上次的花厅,云香郡主正跟某位年轻官员讨论些学术上的问题,见李靥来了,招呼一声,目光就落到了后面的子书俊身上。
    “李娘子来啦。”郡主起了身,款款走到近前,笑道,“李学士呢?没跟你一起来?”
    李靥行了一礼,回道:“郡主万安,哥哥最近刚好轮到经筵日讲,忙碌非常,实在抽不开身。”
    她说着侧身,示意身后的子书俊上前:“哥哥不能亲自前来郡主宴会,深感遗憾,特意嘱咐我准备了礼物送给郡主,聊表歉意,还请郡主莫怪。”
    云香郡主点点头,盯着抱礼物的子书俊:“这位看着面生,是何人哪?”
    “回郡主,这是我们府上刚买的书童。”
    “书童?眉清目秀的,倒是长了副好皮囊。”云香郡主围着他转了两圈,笑吟吟的,“你叫什么名字?”
    李靥暗叫一声糟糕,光顾了计划怎么混进来,却忘了给小王爷起个名字,子书这个姓氏太特别了,说出来八成要露馅。
    她正着急,就见子书小王爷恭恭敬敬弯了腰,低沉声音波澜不惊:“回郡主,小的名叫唐君莫,醉卧沙场君莫笑的君莫。”
    “还是个有典故的名字,如此说来,你是识字的?”
    “回郡主,小的读过几年书。”
    “行,你也别小的小的了,说我就可以。”云香郡主越瞧这书童越喜欢,怪不得看起来带了点贵气,估计是哪个书香门第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才出来谋生的。
    她这样想着,掩口打个哈欠,妖妖娆娆,媚态横生:“这一下午坐的,竟是有些乏了,李娘子,张大人,你们自便啊。”
    说着便不再管已经目瞪口呆的李靥跟尴尬的年轻官员,扯了子书俊的袖子,“唐君莫,来,把李学士的礼物搬到内室,顺便陪本郡主聊聊天,解解乏。”
    第107章 牡丹(七)
    夏季昼长, 尚未到夕阳晚照的时分,满园姹紫嫣红的牡丹在天边云霞映衬下格外绚丽,李靥面对美景无暇欣赏, 背着手焦急地踱来踱去。
    小王爷被云香郡主留了半个多时辰了, 也不知是怎么解乏的?万一真发生点什么事,可要如何跟义兄交待?
    她唉声叹气,愁死了。
    有相熟的女眷见她急得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李娘子今日这是怎的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嗯——”李靥挠挠头,半真半假解释道, “今日哥哥没来, 给郡主带了礼物赔罪, 结果送礼物的书童到现在还没回来, 若是迷路倒也罢了,就担心他莽莽撞撞冒犯了郡主。”
    众女眷点点头表示理解,又好心安慰道:“郡主府这么大, 多走一阵子也正常, 你且再等等, 若是晚宴开始还不见人, 可跟郡主说说,派几个护卫去找。”
    正聊着,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小靥?”
    李靥闻声回头,只见身后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跟她解除婚约许久未见的赵南叙, 另一个则是杨梦芝的父亲杨光赫。
    她暗自抱怨了句冤家路窄,温婉行礼:“赵少监, 杨大人。”
    “你如何一个人?李学士呢?”
    “哥哥公事繁忙。”
    “若我没记错,这个月刚好轮到李学士讲学。”赵南叙望着她, 笑得柔情四溢,“小靥近来可好?”
    李靥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随便应了声还好想应付过去,偏这人又不走,只好没话找话:“温娘子最近怎么样?”
    “应当还好,我许久没回家了,不曾见面。”他语气淡漠地像在讲一个陌生人。
    一旁杨光赫咳了声,插言:“赵少监,那边还在等。”
    赵南叙被他一喊,这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又盯着李靥看了会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赵少监慢走,杨大人慢走。”李靥再次行礼,望着远去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每次来郡主府总能看见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赵南叙什么时候跟杨家走的这么近了?
    见赵南叙走了,几个默不作声看热闹的女眷又叽叽喳喳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议论着:“还真是在一起了啊?我当谣传呢。”
    “就说是真的了,还能骗你不成?”
    “主要是觉得讲不通嘛。”
    “男未婚女未嫁,这还有啥讲不通的?”
    李靥被她们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好奇道:“你们说的谁?”
    “啊?李娘子你还不知道吗?”议论最起劲的一位女眷团扇掩住嘴,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杨老尚书家的杨梦芝杨娘子,马上就要被指婚了,据说是——端午节,龙舟会之后就会宣布。”
    “杨梦芝?指婚?”李靥心头狂跳,“谁?”
    “说来也奇怪,本以为会是尚少卿,毕竟之前大家都这么传的,可谁曾想竟然不是。”
    她松口气,心放下来:“那是谁?也是京城官员吗?”
    女眷点点头,说话间带着探究,好像在观察她的反应:“是赵南叙赵少监。”
    李靥眨巴眨巴眼,缓缓抬起手里小团扇,遮住自己张得老大的嘴巴:“啊?”
    ***
    去年沈府寿宴,有璧人两对,一对是旁人看来亲密无间的李学士之妹李靥与秘书省少监赵南叙,另一对则是马上就要水到渠成的大理寺少卿尚辰跟杨老尚书的孙女杨梦芝,大家甚至都想好了来年去喝哪家的喜酒,谁知过了个年一切都变了,赵李两家解除了婚约,李尚二人解除了义兄妹关系,眼瞧着就快要成的两对璧人掉了个个儿,李娘子跟尚少卿打得火热,而本要娶李靥过门的赵少监则成了杨梦芝的指婚对象。
    “这内里的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若是写出来,比街上最热销的话本子还好看,一波三折,曲折离奇,可惜不能写。”
    任海遥摇着终于派上用场的折扇,叹出个一波三折的调,“可惜呀——”
    兴隆大街南头的关南小馆,店主人是之前七里村杀人案里险些被冤枉的丁勇,做的一手正宗关南菜,其中以驴肉火烧最为出名,这店还是沈羽离京前帮忙张罗着开起来的,李靥他们也经常来吃,一来是照顾生意,二来味道确实不错。
    子书俊这是第一次吃驴肉火烧,觉得还挺好吃,优雅地吃完一整个,擦擦嘴,道:“姑母知道表兄被下药的事情后大怒,告到御前,官家亲自下了封口令,说此事不许外传。”
    “听见了没,是皇上亲自下令不许外传的。”吴思悠戳戳任海遥,“你敢写吗?”
    任海遥老实摇头:“不敢,小生还没活够,所以打算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李靥捧一个驴肉火烧小口吃着,边听他们聊天,昨日她问了小王爷,才知道原来义兄被下药的事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毫无波澜,子书郡主跟尚家都不肯罢休,一定要个说法,最后还是杨家认错,杨老尚书亲自道歉,又找了皇后娘娘做说客,这才将将把事情平息下去,
    此事之后杨梦芝便被禁足,某天夜里寻了短见,险些一命呜呼,杨夫人心疼女儿,哭着去求与杨家本就沾亲带故的皇后娘娘,求她给指个婚事。
    至于为什么要指婚,自然是因为下药之事,虽说官家下了封口令,但在此之前朝中却也明里暗里传了个七七八八,凡是有点家世背景的,谁也不想娶个这样的女子回家被人指指点点,杨夫人又不想让女儿远嫁,所以跟皇后娘娘两个人合计来合计去,便看上了赵南叙。
    赵南叙年龄与杨梦芝相当,又是京官,十五岁便得中二甲,算得上年少才俊,而且他无权无势无所倚仗,被指婚也就只有谢恩的份,如此好捏又恰好合适的软柿子,放眼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赵母应该很高兴吧?她最喜欢家里有权势的,杨老尚书位高权重,杨府又堆金积玉的,正正合了她的心意。
    李靥想着,把最后一口火烧塞进嘴里,含混不清道:“小王爷,你当真要去郡主府?”
    昨日云香郡主拉着小王爷解了很久的乏,末了给了一块跟蔡文达书箱里那块一模一样的腰牌,说随时可以去找她,李靥也在牡丹园里发现了搭戏台的痕迹,这说明蔡文达的确去过郡主府,而且牡丹园半夜有人唱戏的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小王爷的意思是打铁要趁热,今天就去郡主府卧底,听见李靥问他,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毕竟好几个人都失踪了。”
    “无妨,我会武功。”
    “叶子放心吧,小王爷可是司空的亲传弟子,郡主府那些个侍卫还不是他的对手。”唐君莫故作成熟地挑挑眉,口无遮拦,“小王爷此一去,万一云香郡主要跟你那样怎么办?”
    子书俊已经起了身,见他问便低头望过来,高高大大,天真烂漫:“哪样?”
    “咳咳咳……!”在座几个人低着头咳成一片,唐君莫懵了半天,挠挠头,“嘿,我那意思是送送你。”
    于是大家一起把子书小王爷送到了郡主府附近,在府门正对着的巷口扒着脑袋看他如何进去。
    只见小王爷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大步走到门前,掏出腰牌朗声道:“烦请禀告郡主,唐君莫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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