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犹豫了?不打算去了?”老同学打量了他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上回我说你失恋了,你不承认,今天看起来倒像是跟旧情人复合了,所以未来的计划也做出改变了?”
    宁知远正喝着水,差点呛到,放下水杯无奈道:“什么跟什么,都说了别拿我逗乐子了。”
    对方说:“真想把你现在的表情拍下来,让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
    失恋吗?
    宁知远有些好笑地想着,如果在某些方面对某个人过于执着,到了不得不放弃执念的时候,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确实跟失恋差不多,虽然他并未真正体会过失恋的滋味。
    “好吧,你要是非要这么认为,那随你吧。”
    周浩诚问他:“那你决定了吗?还去不去那边?”
    宁知远收起玩笑心思,想了想,认真说:“我再考虑下吧。”
    一顿饭快吃完时,宁知远接到个电话,是他以前的助理打来的。
    “小岑总,你现在有空吗?我跟岑总出来参加一个商务酒会,他喝得有些多,李助今天不在,司机也请了假,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他,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
    宁知远闻言有些意外:“岑致森喝醉了?”
    “没醉,但确实喝得比较多。”助理说。
    宁知远问了地址,发现离餐厅这边不远,跟助理交代了说二十分钟后到,挂断电话。
    老同学问:“有要紧事?”
    “啊,”宁知远的语气比先前更无奈,“要去见那个麻烦的、让我‘失恋’的对象。”
    十几分钟后他到地方,一走进宴会厅就看到了岑致森,这位捏着杯香槟风度翩翩地站在人群中,正跟人谈笑风生,脸上哪里有半分醉意。
    助理看到他大步过来:“小岑总。”
    宁知远停步,冲岑致森的方向一抬下巴:“解释一下。”
    助理尴尬道:“是岑总想要你过来,怕你不来特地让我这么说的,抱歉小岑总。”
    宁知远要笑不笑的:“看来岑致森确实对你不错,这么快就叛变了啊。”
    助理满脸苦大仇深,抱拳做求饶状。
    宁知远懒得再说这些废话,走过去。
    岑致森偏头看到他,叫了一句:“知远,过来这边。”
    岑致森身边一圈都是某某总,大部分宁知远都打过交道,跟人招呼寒暄时游刃有余。
    这些人对他的称呼依旧是小岑总,宁知远也不会矫情到非要去纠正他们。
    倒不是他们家的事情没传开,相反因为岑安内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后头被消息灵通的媒体记者报道出去,这出豪门抱错孩子的狗血戏码甚至成了全民热议,基本无人不知,宁知远现在每天能接几十个骚扰电话说要采访他,前两天他才刚换了手机号。
    “知远前段时间从岑安辞了职,我留不住他,他打算自己出去干,以后有好的项目还得麻烦各位帮帮忙,别忘了他。”
    岑致森像是随口一句的戏言,其他人纷纷恭维,说是早听说过小岑总这个岑安财神爷的称号,要是有发财的机会还要靠小岑总带他们着一起。
    这当然也是玩笑话,宁知远就算真的自己干了,起步阶段都不容易,这些某某总又哪里会真的看进眼里。
    但岑致森今晚的举动至少告诉了大家,宁知远被岑家和岑安扫地出门的传言为虚,不管内里有什么龃龉,他依旧是岑胜礼的儿子、岑致森的弟弟。
    也有少数真正对宁知远感兴趣的,仔细问起他打算做什么,宁知远笑着说:“还在考虑,可能做风投吧,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岑致森看他一眼,垂目笑了笑。
    从会场出来,没有外人后宁知远忽然伸手,扯着岑致森的领子把他推到墙上,凑了过去。
    助理以为他们要打架,赶紧上前想拉开,那句“小岑总你冷静点”刚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宁知远鼻尖凑到岑致森唇边,嗅了嗅:“你只喝了香槟?喝了几杯?”
    岑致森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懒意:“一杯半吧,差不多。”
    一杯半,以岑致森的酒量,绝不可能喝醉。
    想明白这点,宁知远用力推了他一把,退开身:“我先回去了。”
    转身时他被岑致森拉住手臂:“你刚才说的意思,是已经决定留下来了?”
    宁知远有点没好气:“没决定,顺着你的话说而已,是你单方面替我决定了。”
    岑致森松开手:“好吧。”
    宁知远已经准备走人了,岑致森却又提议:“去喝酒吗?”
    “你还没喝够?”宁知远顿住脚步。
    岑致森先示意一旁已经干站了许久的助理:“你回去吧,我坐小岑总的车就行。”
    把人打发了,他的眼睛落回宁知远,再次问:“喝酒吗?”
    宁知远:“去哪里喝?”
    岑致森:“我家。”
    在停车场上车前,宁知远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发现是之前和他约过两次的那个女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岑致森似乎也认出了人,扬了扬眉,提醒宁知远:“找你的。”
    触及岑致森眼中略促狭的笑,宁知远只有无奈。
    “等我一下。”丢出这句,他走过去。
    岑致森没有立刻上车,倚车门边点了根烟夹在指间,随手扯下领结揣裤兜里,视线跟随宁知远。
    宁知远不知说了什么,女人竟然低着头哭了起来,宁知远给她递纸巾,抬手轻拢了一下对方的长发,像在安抚人。
    岑致森目视着他的动作,将宁知远侧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都看进眼中。
    他一直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风流种,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前他觉得宁知远轻浮浪荡,但宁知远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他其实也记不起来了。
    似乎从他意识到时,他跟宁知远就已渐行渐远,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也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轻轻抖落烟灰,岑致森低头,无端地有些怅然。
    片刻,女人止住了哭泣,宁知远又跟她说了几句话,对方离开,他也走了回来。
    岑致森嘴里咬着烟,安静看着宁知远走近。
    宁知远也在看他。
    岑致森衣领松散,倚着车门吞云吐雾盯着自己的模样,像极了他藏起的那张照片。
    冷漠又多情,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这个人。
    停步在岑致森身前时,宁知远问他:“为什么不先上车?”
    岑致森冲消失在电梯间的女人的背影示意:“风流债?”
    “她说想跟我谈恋爱。”
    “然后呢?”
    “我拒绝了,我跟她说我也才刚失恋,没兴趣。”
    宁知远态度坦然,说出这句时直直看着岑致森的眼睛。
    这或许是他编出来让人打消念头的一个借口,岑致森有些不确定:“失恋?”
    宁知远没兴致细说:“算是吧。”
    岑致森想了一下,不再多问:“走吧。”
    上车后岑致森报了家里地址,宁知远点了点头,发动车子。
    之后他没再说话,专注开车。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里,密封的车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岑致森疲懒地靠着座椅,侧过头不经意地打量起宁知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他的皮肤偏白,手掌也不似一般男人那样粗糙,手指修长、骨节漂亮,指甲盖修剪得很短,干净剔透,因为握住方向盘的动作,手背上能清晰看到两道青色的血管,很有力量感。
    岑致森的视线沿着那两条青筋的走势游移往下,忽地顿住。
    在宁知远手腕背部尺骨茎突前的凹陷处,有一小块烫伤疤,很不起眼,如果不是盯着看大约很难发现。
    “你手上,是怎么回事?烫到了吗?”岑致森问。
    宁知远回头,先是疑惑,顺着岑致森眼神的方向看去,意识到他说的是哪里,自己也瞥了眼,不动声色地拉下毛衣袖子,淡道:“不小心被烟头烫到的,留了个疤,很多年了。”
    岑致森暗暗蹙眉,见宁知远明显不想多说,便也作罢。
    二十分钟后,车开进岑致森住处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时岑致森告诉身边人:“这边才是我自己的住处,以后再想找人偷拍我,别走错了地方。”
    宁知远丝毫不觉难堪,四处晃了眼,问岑致森:“以前真没带过人回来?”
    “我说过不喜欢往家里带人。”
    岑致森推开车门,最后一句:“你是第一个。”
    第15章 失恋对象
    坐电梯上楼,岑致森的住处在第五十八层,顶楼。
    宁知远默默看着一层一层往上跃的数字,没忍住问:“为什么要买这么高的楼盘?而且是顶楼?”
    岑致森:“你上去看了就知道。”
    顶楼一整层只有一户,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个两百多平的大客厅,一百八十度视角的落地玻璃墙,墙外便是通明璀璨的夜下城市。
    宁知远有些惊讶,停下脚步下意识多看了眼,岑致森提醒他:“过去看看。”
    宁知远:“这里真是你家?你一个人住?”
    岑致森:“不然?”
    瞧见他眼中笑意,宁知远不再问了,上前走去玻璃墙边,手掌覆上去轻按了按,微凉的触感,危险又迷人。
    视野之下,如同可俯瞰一切。
    难怪岑致森会选择这里,他想,换作是他,也拒绝不了这份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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