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侍从得了她的令,立马便开始动手,两边人如疾风卷过水面般相互涌击,缠斗起来。
    谢颐虽是商贾,却也是习过武的,他见陶知影大汗淋漓,心知定是受了伤,忙抱紧了陶知影,要趁机冲出去。
    丰嘉玉见状更是气极,直接指挥着人去夹击他们,幸好他们带的人多,忠武侯府的护卫武力也不差,一行人勾勾缠缠的,到底是成功从安平伯府脱了身。
    甫一出安平伯府,谢颐便立马派了人去请医士,又上了忠武侯府的马车,往忠武侯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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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秦侍郎,秦婉姜便被宫人带去了东宫,路上偶遇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善后的沈同晏。他亦是一袭甲盔,满脸倦色,全身肃气,夜色下错眼一看,愣是减了几分昔日的风流蕴藉样,倒有些英气逼人。
    “沈世子。”秦婉姜上前福了一礼。
    沈同晏亦执手回过礼。
    “世子看来甚是劳累,听影姐儿说已有几日未回府了。”
    听她提到陶知影,沈同晏只不太自在地颔首道:“是忙上了几日。”
    秦婉姜想起陶知影说二人闹了别扭,有心劝上两句,便故作打趣道:“沈世子忙完这些时候,还是早些回去罢,影姐儿…怕是有好消息等着要告诉你呢。”
    沈同晏脸僵了一下,神色变得淡漠下来:“秦七娘子说笑了,她不一定盼着我回去。”
    秦婉姜摇摇头:“世子别怪我多嘴,今日见影姐儿时,她说自己惹了你生气,我见她心里并不好受…若她有什么不对的,世子还是多担待罢,何况…她现下已怀了身子…”
    沈同晏闻言,如被雷击般怔愣住了,他迷糊地确认道:“可是她亲口与你说的?我…并不知此事…”
    秦婉姜回道:“也是猜测罢了,不知她今日回府后是否有请医士号脉…不管如何,世子回了府还是去看看她罢。”
    沈同晏握了握拳,又向秦婉姜行了一礼:“多谢秦七娘子告知,沈某这便回府。”
    秦婉姜也笑着回过礼,继续跟了宫人前去。
    沈同晏风风火火地转身,唤了人急促地交待了一番后,便带了长落跨上马飞奔回府。
    待到门前下了马,却见府门上有多处凹痕,显然是遭了武力,他心头了咯噔一下。听到长落叫门的声音,守门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开了条缝,一见是他,便立马拉开了门,一脸急色道:“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这府里出事了!”
    马车飞驰,车中的谢颐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陶知影,满心焦急,恨自己没能护住她,正从怀中掏了巾子要去给她擦额间的汗,马车忽然一个急停,他忙单手抱着陶知影,另一手撑住车壁稳了身子。
    马车帘被人急急地掀了上去,沈同晏正铁青着脸看了看他,随即紧紧盯着他怀中人,双眸瑟缩,从牙关挤出两个字:“下来。”
    谢颐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轻轻放下陶知影,出了马车对沈同晏行了一礼道:“沈世子,沈夫人方才受了伤,需立即着医士诊疗。”
    沈同晏却看也没看他,一撩袍角进了马车,又冷声吩咐车夫:“回府。”
    马车复又疾驰起来,沈同晏坐在车板上,颤抖着手去搂了陶知影入怀,见她脸唇皆惨白,头上还挂着方才痛出的汗珠,顿时喉间滚动,心似刀割,又如被火烧一般,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第49章
    陶知影堕入了令她心惊肉跳的梦魇。
    梦中,她正与一个白嘟嘟的娃娃逗着乐,似乎是在教他学步。
    她双手各拎着一只小虎头鞋,秋照站在另一头,虚虚地扶着那小娃娃往走前,小娃娃双手兴奋地向前划着,似乎想快点到阿娘身边,他走得很快,步子却软绵绵的很不稳,几次跌倒又被秋照拎了回去重新走。
    最后的一次,他走得很稳很快,陶知影也张开手笑盈盈地鼓励他,准备迎接他,可在他就要投到自己怀中时,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洞,他与秋照一脚踩中,二人同时掉了下去——
    陶知影猛地醒了,她剧烈地喘着气,好半晌缓不过神来。
    秋照刚端了药进房,见她睁了眼,急忙搁了药便上前:“夫人,夫人你终于醒了。”
    陶知影缓缓地眨了下眼,听着秋照的哭腔,霎时以为回到了在清泰寺的时候。
    秋照哭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慌道:“夫人你怎么了?夫人,你回我一句话好吗?怎会这样…”
    在后书房交待完事的沈同晏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秋照的哭声,忙掀了帘子入内,却见陶知影已经醒了,却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帐顶发呆,他心都空了一下,疾步上前,秋照连忙让了开来。
    沈同晏一出现,陶知影便回了些神,见他一脸撑手俯看着她,满脸焦灼又带着掩不住的疲色,下意识便问了一名:“夫君,你何时回来的?”
    沈同晏喉头哽住,声音也有些发紧,他轻声道:“夫人,你可还好?”
    陶知影在他关切的眼神中头脑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她试着挪了挪身子,下腹立时传来一阵疼痛,沈同晏忙捉了她的手,制止道:“夫人不要乱动,你现在…身子…要好好将养…”
    陶知影留意到,他说这句话时,有多困难,甚至不太敢看着她。
    她移开了视线,侧头去看一旁抽噎着的秋照,声音冷静地问她:“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秋照只用滚滚落的泪水回应了她。
    她慢慢回过头,抽出了被沈同晏握住的手,忽地一把将被子蒙到头顶,寸心欲裂,无声地流起泪来。
    沈同晏满目痛色,任她哭了一会儿,又怕她闷坏自己,还是伸手将被子扯了下来,见她死死咬着唇,满脸横泪,双眼已肿如桃果。
    沈同晏的心狠狠牵痛起来,他欲张手将她抱起,却被她挥开,陶知影又闭上了眼,哽声道:“可否请夫君出去?妾身…此时不适。”
    知她是不想看见自己,沈同晏只好收了手,又控制不住要去帮她抹泪,刚碰到她的脸她却摆头避向一侧。
    沈同晏摩挲了一下指尖揩下的水渍,沙着声,低着嗓万分滞涩地说了一句:“夫人…好好休息。”
    又转头对立于一旁的秋照说道:“我这几日,可能很少在府中,若有何事,定要派人去寻我。”
    秋照点了点头,陶知影仍然紧闭着眼。
    沈同晏出了房门,脸便紧绷了起来,边向外走边沉声问长落:“人可处理了?”
    长落忙回到:“已送去军营了,特意嘱咐了要送去边塞军妓苦缺的营中。”
    沈同晏止步,看了看屋檐上垂挂的冰凌条,突然又补上了一句:“让她活长点儿,不要太快便被玩死了,还有…把那块院匾烧了。”
    长落连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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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康七年腊月二十,五皇子齐瑞发起宫变,幸太子等人早有防备,一举将其擒获,成功平叛。
    而当今天子嘉宪帝却遭五皇子毒杀,薨于宫变当晚。
    悲闻先帝薨逝,太子极尽哀戚,起坐均需内侍扶掖,更欲一心为父执丧尽孝,推迟即位事宜。
    朝官皆上表劝进,称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宜早登帝位,以安人心。
    太子无奈从之,腊月二十三日于清波殿登基,正式掌玉玺,改元定观,尊号宣成。
    而五皇子行篡弑父,本因诛之,而新天子仁善,顾念兄弟之情,故被贬为庶民,阖府流放岭南。<a href="https://www.k"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https://www.k</a>羘shushi.com/
    而潘国公、参知政事丰德明以及安平伯府等主事同党通通被打入台狱,择日问斩。并均处抄家,府中家眷无论年岁,男子皆充为官奴,女子则皆为官妓,世代不赦。
    原潘皇后训子无方,母家犯上作乱,其自请削去后位,出家奉道,新帝允之。
    新帝即位,尊生母石贵妃为皇太后,太子妃韩氏为皇后。
    除按先帝旨意迎秦侍郎之女秦七娘子为德妃外,又一道纳了几位臣女分别封为昭仪、昭容及昭嫒。
    先皇谥号昭桓,大齐子民守孝三月,皇室一切典仪从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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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大典上,百官参拜新皇,山呼万岁。
    年轻的新天子身着曲领方心的大裘冕,腰侧佩玉具剑,上黑下彤的冠服,黑羔皮的衣领皆庄严威仪。
    十二冕旒下,新帝齐修神色冷淡,行走间,已带有王者睥睨的汹涌气势,一举一动,皆是气概凌云,一颦一笑,帝王风范自来。
    宫妃装扮的秦婉姜静静地看着已是自己夫婿的齐修,若说之前面对齐修,自己更多的是羞怯,是自卑,而今身份上好似近了他一步,但再次看到他,她的心中,生出的却是敬仰,是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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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湿冷的武德司狱内,丰嘉玉双眼呆滞地靠在石床边,她素发凌乱,钗环瑜佩早于抄家之时便尽数被人薅去,粗布囚衣单薄刺肤,在牢中不过数日,她便已周身布满脏污,通体散发恶臭。
    有脚步渐近,牢门外,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听说肖夫人要见我?”
    丰嘉玉抬头,随即眼中泛出亮色,她迅速攀着石床站起,又几步扑到了牢门上,惊喜地对着背手而立的郎君喊道:“二郎,二郎你来了,二郎…”
    沈同晏的眸子黑寂阴森:“如肖夫人所愿,沈某来了,肖夫人有何事?”
    丰嘉玉泪水落腮,哭诉道:“二郎,你可知你我前世是夫妻?若没有那陶氏,我才是你的世子夫人,那陶氏才该是肖培之的妻子,错了,这一切都弄错了…”
    沈同晏不假辞色地讥讽:“看来这牢中甚是恶苦,竟生生将肖夫人的癔症给逼得愈发严重了。”
    丰嘉玉满脸斑驳:“二郎,是真的,这都是那陶氏对我说的…”
    沈同晏微微眯起眼。
    见他脸色有异,却并不接话。丰嘉玉立马伸出手去试图抓碰沈同晏,并急切道:“若非如此,那便是她与肖培之有私,否则她怎会那么了解肖培之,又对安平伯府熟悉得很,连我院中的照壁什么模样她都一清二楚!二郎,我不要做官妓,求你救我出去,二郎,你我夫妻再续前缘…”
    袖手默了几息。
    沈同晏沉声道:“我来…自然是为了救你出去…这大狱与那楼馆,哪处都不适合你,你的最终归宿,沈某已安排好,今晚便有人来接肖夫人了…你安心等着便是…”
    说完,沈同晏便转身离开,暗色中,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森可怖,神鬼莫挨。
    第50章
    一连数日,陶知影尽在翻来覆去地做着那日的梦。
    她本就因着小产又受寒而体虚,这梦魇更是一直侵忧着她的心神,整个人剧烈地消瘦下去,两颊都微微凹陷。
    陶孟扶见到萎顿瘦削的侄女,心焦不已,几乎老泪纵横。
    陶知影连忙强撑着病体安慰了大伯一番,末了又特意叮嘱,陶知林年后的春试在即,万莫传信于他,好让他能安心备试。
    陶孟扶忧心忡忡地应下,刚走到前院,便被沈同晏恭敬地请到了书房。
    书房中,沈同晏对陶孟扶下了跪,语气诚恳地自责了好一番,声声愧悔自己未照顾好陶知影。
    知侄女婿心中也不好受,陶孟扶虽亦有怨尤,但还是叹着气搀起了他,只叫他今后好心对待陶知影便是。
    陶孟扶叹道:“影姐儿心性坚韧,我前儿也与你说过,她十二岁便异常成熟,根本不像个半大孩子,倒像历经沧桑似的,行事亦是沉稳得很,家里家外都照顾得很好。此番…应是对她打击很大,才会让她如此消沉…又许是丢了子嗣之事,让她想起之前曾做过的噩梦…”
    闻言,沈同晏眸子微微一闪,小心问道:“伯父可否告知小婿…夫人那噩梦之内容?”
    陶孟扶想了片刻,慢慢回忆道:“说是梦见我病重后撇下他们姐弟,他们无奈投靠平州外袓家,向家舅父对他们姐弟很差,让二人吃尽了苦头。后来影姐儿嫁了给人作妾,林哥儿虽婚娶却因无功名家世无奈入赘女家…”
    忆到此处,他脸色凝重,继续道:“后来,影姐儿怀了孕,却因被人陷害与外男…遭狠心夫家强行引产,最后生生痛死在榻上…”
    沈同晏震惊地看着陶孟扶,眸中满是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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