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养殖!?庭芳刮目相看,忙问:“蚯蚓够吃么?”

    李小二道:“够定是不够的,小人在鱼塘里撒了小鱼苗,有一种鱼叫塘虱,最易养。肉腥臭,价格极贱,有时也剁了喂鸡鸭。再有秋季放干池塘采藕,会有许多小螃蟹。”说着笑了笑,“螃蟹得裹了面粉用油炸了才好吃,咱们穷苦人家,不过炸一回给孩子吃,余者也都剁了喂鸡鸭。小人养的不多,仅够糊口。小人家甚都没了,还请郡主赏口饭吃。”

    庭芳又问了一圈儿,得知此刻的养殖户,已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譬如有个养鸡的,就在山谷里圈了地,山谷阴湿,最易生虫。便在向阳面盖鸡舍,日间拉开门,叫鸡自家去山谷里寻吃的。山谷种不了地,尽数是杂草,叫他觅着了这样的好地界儿得以存身。因常年在山上,此番又未受山洪波及,是南昌为数不多的损失不大之人。只城里受灾,没处买米,才含恨把鸡都杀了做成风鸡,时不时与城里的大户换米粮。小鸡崽儿也还有,正养在家里。听闻城里排队租田,只要三成租子,才动了心跑来排队撞大运,不曾想真撞着了,见了个郡主,可回家吹三五年了。

    庭芳翻翻了解了一通,就亮出目的:“我想建养殖场,鸡鸭鹅都要有。你们可有兴趣?”

    张大道:“租子多少?”

    庭芳笑着摇头:“朝廷直营,不租不转。请老道的人来养,朝廷给发工钱。有本事的工钱多,卖力气的工钱少。”

    张大有些犹豫。

    庭芳不勉强,家禽养殖女性还更擅长些。她本就为女性而设,在场十几个汉子来不来都不打紧,只要肯卖经验即可。养殖场的目的很多,但所有的工厂优先招女工。不独女工温顺乖巧要价低,更要紧的是固有的小家庭作坊的生产模式,女性的生产力完全没有解放,反而是地里横竖要男人种田,已利用的八九不离十。不把女人从家里拖出门干活,她拿什么竞争?此番来的十几个人都是有本事的,想自立门户也正常。国企再狠,也不至于霸道到不许个体户生存。至于个体户会不会被庭芳的国营厂挤死,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了。

    久久无人说话,庭芳便知他们是不愿了。遂笑道:“与你们一人在城里一个住所,你们把绝技授予我家人如何?”

    第373章 汪汪汪

    自古以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何况庭芳是空手套白狼。城里的房子造价极低,很多花费都是原有府库里的,征地不要钱。因此对外头人而言,有限购令的房子难得,但对庭芳而言不过白菜价。几个都做过生意,知道庭芳玩的手段,然多一处城里的房子毕竟是好事。听闻将来还要通那甚自来水,几个人都有儿有女,便是自己不住,儿孙住都极好。

    生意谈判庭芳是老手了,见几个人犹豫不决,淡淡的道:“实在不愿并不勉强,合作自是要大伙儿都高兴才好。若是你们不肯,我再寻旁人。南昌没有,往松江寻也使得。”人的价格不如牛的乱世,哪怕是人才都是极贱的。实在不行就用非常手段,寻那豪强的庄园里买上几个便罢了。

    末了还是张大道:“我愿给郡主做个掌柜的,不知是否同外头一般,能领干股?”

    庭芳道:“干股是没有的,但折算成年终奖可行。你在我这处便有,离了便没有。”

    商场上规矩自古差不太多,张大正欲重来,底子到底薄弱,不若入了郡主麾下,积攒些资本,以图来日。余者都还想自己干,便告辞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庭芳叫丫头给他们一人包了份蜜饯,算是好聚好散。

    庭芳看着张大,却又想起旁的事儿来。大礼堂有了,办公楼还差一栋。不过房子早就产业化,只把此事记下,一溜儿修一排屋子,有专管养殖的,有专管农事的,还有民用工业与军工。扭头对翠华嘱咐了一句,翠华立刻拿纸笔记上,才调转神思回来对张大道:“你也养过蚯蚓吧?”

    张大道:“不瞒郡主说,养鸭子的都会养蚯蚓,只产量着实低些。”

    庭芳暗叹口气,穿越啊,最实用的要么化学,要么农学,计算机可真够磕碜的。她知道后世有那种超大一条的蚯蚓,繁殖力很疯狂,若在南边的城市,河水一倒灌,没准满路上全是三四十公分长的蠕动的肉条,密集恐惧症跟虫子恐惧症的人想死的心都有。此刻南昌却是只有小蚯蚓,细细的那种,哪里够鸭子吃的?再则家养蚯蚓的事儿她小时候干过,可那是养三五十只小鸭子自家打牙祭,不拘哪处沟渠就养活了。大型养殖场,必须有大型繁殖基地,数学系的表示完全不知原理,肝疼!

    不过也不是全无法子,初中生物提过一种跟蚯蚓差不多恶心的玩意,叫做果蝇幼虫。翻译成大白话,那便是蛆,高蛋白高营养,实乃纯农业社会之大杀器。此方法过于简单,果蝇随处可见繁殖彪悍生命力无比顽强,想要做成秘方是不行的,能做的只有规模,并控制渠道。想到此处,庭芳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将来官员并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全不能经商,否则百姓简直没活路。譬如她养个鸭子,仗着身份,只需写封信去松江,松江知府硬砍了当地养殖户也得优先做她的生意。那民间商业还玩个蛋?

    想了一回,庭芳觉得果蝇可行,便压低声音对张大道:“我说要开养殖场,那也不是空口白牙便开的。好法子我亦知道些许,想养的也不仅是鸭子,还有鹅。只你来了我处,方子不许漏出去与人知道。人多难保密,然草创时旁人有了,全在你身上。”

    张大一凛,忙道:“小人明白。”

    庭芳道:“且问一句,南昌城内的小鸭子出了么?”

    张大道:“还不曾,三月间才是出壳的时候。郡主想养多少只?”

    庭芳却问:“你先前养过多少只?”

    张大道:“多的时候三五千,少的时候一两千。南昌多水,有截把河流或有个湖,便可养了。只防鸭子往田里叼了人家的秧苗即可。如今市面上米、糠皆贵,头一年不好养太多的。”

    庭芳无经验,只得听有经验的,再不济得摸清楚路数再提。便道:“听你的。我有两个丫头,你替我教着,不然将来扩大规模,只怕你累的很。”

    张大是个活络的,不然也做不成生意了。想了想道:“都是些腌臜活计,很不用姑娘们沾手。我去请些农妇帮手即可。如今孤儿寡母挺多的,六七岁的小童就可看鸭子,两千以内的鸭子,十个八个就能了。无需给多少钱,给吃饱饭其父母就感激涕零了。”

    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童工反而是仁慈。庭芳点头应了,还是寻思扔豆青和豆芽两个农村妞去学门手艺。她一贯认可领导必须从基层干起,将来想独当一面,现就得努力积累。

    说完了鸭子,庭芳又说鹅:“还想养些鹅,正巧养在枇杷园里,又吃了杂草,又肥了地,还防了盗贼。不单鹅肉卖钱,鹅绒亦是好物。”

    张大道:“为何种枇杷?枇杷皮难剥、核又大,不大好卖呢。”

    庭芳道:“枇杷可做蜜饯,可做干果,可酿酒。要紧的是枇杷叶,可做川贝枇杷膏。旁的果子好,叶子不中用。再有还欲种桑养蚕,桑葚亦可酿酒。”在古代,酒便是暴利了。果酒度数低,销量远不如粮食酒,但在古代试图做水果生意无疑是作死,交通限定了太多。固然江西的芦柑赫赫有名,庭芳也不打算搭理。再好,只在本地销售有何用?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做生意自是要做利润大的。不可在当地加工的,统统无视。

    张大懂养鸭,却不懂生态农业与系统工程,庭芳说什么他便听着。待庭芳说完才道:“我家里人都是养鸭子的好手,可否请来做伙计?”

    庭芳道:“来做事极好,可我丑话说在前头,拉帮结派的我不能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杜绝关系户是不可能的。张大也只是笑着称是,心里打的是另一套算盘。管理农民工庭芳不擅长,不过没关系,她不擅长可寻擅长之人。譬如常与农民打交道的胥吏们,择一二信的过的管理便是。当下要紧的是把架子搭起来。去岁是混温饱,今年便是发展经济了。

    如此,便定下了张大,庭芳唤了豆青豆芽并妹小朵儿前来,几个人就着框架大致商议了一番。再喊来翠荣,把此事全交与她负责,养殖场的先行预备便正是启动。如今养鸡鸭最大的难处不是养,而是销。今年一整年,南昌本地都是吃不起什么鸭子的,几个散户就够市场饱和了。鸭子得往外地卖才不亏。

    庭芳凝视着地图,稍微有些肝疼呐!鸭子顺水而下,便进入了江南的地盘。往北江苏,刘永年的老巢;往南浙江,大舅舅已撤离好多年。销售渠道可是得在养殖之前考虑好的,总不能现找买家。累与焦虑倒在其次,她的威严会受到很大的损害,不利于别的项目管理。现如今三五千只鸭子,还可以拿郡主身份压过去。将来上万只几十万只,就必须有合作对象了。

    就庭芳的计划,鸭子上十万只是很快的。这便各自为政的坏处了,自省吃不下,就得给外省的大佬让利。让利倒还好说,问题是人家愿不愿合作?与刘永丰的关系一直不错,可人家哥俩现在一起玩造反。庭芳敲击着地图,不知可否再谈?心中又骂了回房知远那扶不上墙的东西,分明一样是豪强,怎地差刘永年那么许多?

    想了半日也无可奈何,只得去信一封与楚岫云,直问:“预备养鸭子与鹅,你们有兴趣否?”

    写完信,使人发往淮扬便先丢开手,庭芳又马不停蹄的去抓四处传教却无人搭理的霍克。张嘴第一句话便是:“你可是会养果蝇?”

    霍克道:“那还用会?拿个罐子扔些烂菜进去,不消一日就有了。郡主问那个作甚?”

    庭芳道:“养鸭子。我要许多,劳你帮我看看。”

    霍克顿时无语,庭芳许他传教,但比那些大资本家还可恶!不过开个口子,她甚都不费,却是要捞回足够的好处。教她学英语并自然科学不算,还带了一帮人学。学便学吧,有事还使他出主意。这会儿又叫养果蝇。霍克深深叹了口气,他算明白了,想忽悠庭芳信教是绝无可能的,这是一个资深的政治家,她便是打着信教的旗号,也是不信的。而霍克虽想要世俗的认可,心里始终坚信着有上帝存在,跟庭芳简直三观不合。偏偏要求着这么个百无禁忌的主儿,实在难做人。

    庭芳见霍克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笑嘻嘻的道:“我许你修教堂,如何?”

    霍克撇嘴:“郡主殿下,我得养到什么程度,才能建教堂。”跟庭芳合作,不先拿出“诚意”来,必能见识她翻脸不认人的绝技。当日她被撵下菲尔德号,看似什么怨言也没有。哪知掉头就通知了广州十三行,不单替菲尔德宣扬了“美名”,最狠是跟当地官员打了招呼。弄的菲尔德玩命的拆了爪哇的火枪生产线送到江西,才把此事揭过。霍克先前还不知道,待知道时已在江西走不脱。心中暗骂:皇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霍克还挺好使的,并不是只有霍克能养果蝇,而是霍克学过自然科学,很习惯的去记录温湿度。他的行李里就带了温湿计,这样便能统计数据,更快的找寻规律。而没有工业思维的人,便是叮嘱了也可能忘。还不如一开始就找霍克。

    霍克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果然翻出温湿计并要了十几个一样大的罐子,分别放置各种菜蔬任其腐烂,再做观察统计。庭芳见状心下大慰,顺手就把翠华一竿子支去给霍克打下手,学果蝇养殖去了。

    正在此时,又有人来报:“郡主,仪宾叫告诉您一声儿,房公子带着穆大工来了。”

    庭芳眼睛一亮!火器生产线可开工了!

    第374章 汪汪汪

    房知德年前便将火器生产线运送至南昌,只是琐事太多,徐景昌全腾不出手来去研究。自家研发能力薄弱便是如此,有了产线,还得会使。后世华夏奋起直追的时候,在核心技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引进的高新技术,机器都是专门派人来操作,还不许人看。层层技术壁垒,在国际市场上被死死压的翻不过身。连个小小的圆珠笔芯都做不好,只好给人代工,一支笔的利润以分计算。除去众所周知的百年屈辱史,那几十年的工业史亦是憋屈之极。熬了三十几年才扬眉吐气,终于可以把过去欧美人的那一套摔回他们脸上。

    而此时,却连吃苦头的机会都没有。洋人能弄条产线过来已是极限,技术员根本不会来内陆,策反收买偷师的机会都无。一条产线,上头全是外国字,等闲拿到手里都看不懂。尤其是洋人的产线从十七世纪开始已大量使用蒸汽机,如今只怕都有了内燃机的技术积累了,而普遍的华夏技工却是连蒸汽机都没见过。

    幸而随着产线而来的还有图纸,徐景昌先前稍微看了看,实在精力不济就搁下了。如今穆大工带着一大群技术员抵达南昌,终于可以尝试着装装生产线。待到把火器的吃透,再进口民用的,例如蒸汽纺纱机。不提压低成本贩卖棉布,最起码军需就可省一大笔。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至少在这几个世纪是绝对真理。

    丫头们各有事情,庭芳分派停当,独自走到前头,就见厅中的穆大工一脸惨白,忙问:“怎么了?”

    房知德笑道:“晕船。”

    徐景昌忙使人安顿他们休息,等人缓过来再叙话。折腾了好一会儿,再得空问房知德:“东湖情形怎样?”

    房知德叹了口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子派了好几个人管了东湖驻军,立刻就收起了过路费。郡主不在,任先生又没品级,全制不住他们。生意折损了许多,以后重心不往江西也得往江西了。依我说,那山谷里的驻军索性也悄悄运过来,省的节外生枝。”

    徐景昌有些怅然:“终究是要舍弃东湖了么?”

    房知德再叹:“东湖出海真比南昌方便多了。”

    “东湖远不如松江。”庭芳有些郁闷的道,“刘永年只怕已控制松江了吧?”

    房知德道:“郡主高看他了,他的货反倒从东湖走的多。”

    “嗯?”

    房知德道:“松江的好大伙儿都看的着,如今叫太子把持着呢,正修港口。再有泉州,却是圣上的人。你们是不知道,沿海乱成一锅粥。我看如今还是广州稳的住,老港口了,都知道赚钱,全都盯着反而不好瓜分。殿下曾上表过哪些地方适建港口,全抢的跟什么似的,文武勋贵全夹在头里,我全看不分明到底做何种了断。”

    庭芳道:“何止你看不分明,满朝堂就没有看的分明的。”

    房知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国之将乱,妖孽横出。京城再次被袭击,此回破了城门,乱军往城内抢砸一通,烧了好些房子。”

    徐景昌惊讶道:“大同调来的士兵都守不住?”

    房知德也惊讶道:“您没收着殿下的信?”

    徐景昌道:“京城遇袭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殿下的信我前儿才收着,并没提此事。”

    房知德道:“那是信在路上耽搁了。”

    庭芳忙问:“咱们几家子人有出事儿的么?”

    房知德摇头道:“我是别处听来的消息,且等秦王妃发的信吧。外头都传是京城风水不好,便是大同调来的兵丁,战斗力亦不如在边疆。我听着可笑,上下不合,中间斗法,怎地还能同边疆令行禁止比?更别提他们待遇不如京城的少爷兵,有事却得先挣命。”

    庭芳沉吟道:“圣上,控制不住京城了。”

    庭芳心中生出些许不安,福王亲卫虽多,却是目标大。李家整个完蛋也无妨,就怕福王没了,太子还活着,他们登时就有麻烦。再则,叶家一群妇孺,真有外敌,那便是任人宰割。偏偏建设需要时间,现杀进京城,接着工业之路就得断绝,竟是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难免又生出一丝厌烦,福王太废了!

    房知德接着道:“咱们的丝绸生意也不大好,到底根基薄弱,丝商更信刘永年,丝绸都往他那处去。去岁下半年,只瓷器赚的好些,也是仗着地利。咱们丝绸总归那么多,江苏的叫刘永年夺了,别处的朝廷盯着,要么咱们在江西养蚕,要么只能做瓷器。”

    徐景昌眉头皱的死紧,半晌才道:“按原先的计划,似不成了。京城倘或守不住,咱们岂不白忙活一场?”

    房知德似笑非笑的道:“那便自立门户。”

    庭芳道:“我可不想要个打的稀烂的江山。”顿了顿,又道,“京城失守,群龙无主,九边有兵权的将领只怕得反了五六个。圣上占着大义,虽越发无用,到底能镇宵小。越性说的直白些,他在位置上,咱们虽也打坏主意,却都想着先强自身,不急着篡权。可一旦他没了,或是太子登基,蠢蠢欲动之人便尽数出洞,到时便是咱们实力壮大了,叫自立门户的人投降,可比如今大伙儿闷声发大财的景况难的多。譬如刘永年,此刻不过是个商人,改朝换代了,他估量估量彼此实力,偃旗息鼓换个主子拜,亦无甚损失。打了旗号,便是降了早晚也得被收拾。与其叫温水煮青蛙,还不如死磕到底。”

    徐景昌亦道:“我先前看了看洋人的蒸汽机,且看不懂。”说着苦笑,“他们早已打下南洋,瞄着我们呢。咱们虽有火器,却还是作坊。你看到南昌城的景象没?若按往常的盖法,如今只怕还在磨牙。可河边的流水线一架,差不多的百姓都有房子了。可见产线与手工之差别。火枪也就罢了,还有弹药。”说着深深叹口气,“就如我们拉弓射箭一般,火枪也得练,有弹药练跟没弹药练是一回事么?我们想着用火器南征北战,洋人不想?”

    停了许久,徐景昌又道:“我知道你们的想头。”

    房知德心中一惊。

    “殿下……”徐景昌干涩的道,“也就唯才是举这个优点了。”管事愈久,对福王的不足认识的愈深刻。帝王的雄才大略、机敏果断,一条都不占。徐景昌的心情亦在缓慢的改变着。到如今的局面,与其说是死忠于福王,还不如说是只能忠于福王。就如庭芳所言,他们现在首要的目的,是别让天下纷争四起。人多好办事,若拆成了春秋战国那般,玩远交近攻的可再不是秦国,而是西洋了。想起元朝汉人所受的屈辱蹂躏,徐景昌就脊背发凉。抵御外族是最终目标,至于谁来当皇帝,都是细枝末节了。

    庭芳轻声道:“房二哥哥,你把眼光放更远点儿。咱们现就好比一大家子,与其跟着无数人抢锅里烧糊了的肉,还不如去外头觅食。你既不愿留在房家跟大公子死磕那点子祖产,咱们也不能就看一家一姓。世界那么大,落后就要挨打。圣上老的都控制不了京城,太子就是废物。真要为了那点子家业,凭我们东湖万把军队,亦能拿下京城。赵总兵那处,不是不能谈。殿下野心不大,单劈个王位与他,仿汉献帝之制度,也未必不肯接受。掏心掏肺的实话,我们如今不想篡,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做亡国之君。”

    房知德常年飘在海上,不提还好,提起来便知徐景昌夫妻并非危言耸听。都是商船,与洋人的差的何止一星半点?自问在海上遇着了打起来,十死无生。行船多风险,房知德已不知自己对抗过多少次水匪,然那些凶悍的匪徒,在见识过火枪营之后,便绕着他们走了。火枪比刀剑狠戾,伤着了就极易感染丧命。那么火炮呢?常年与洋人打交道,不过是用被子蒙了头,不愿去捅窗户纸。真有些理解争家产了,肉再糊总看的见,在家里斗总知根知底;外头的如同漆黑的迷雾,一脚踩过去,或许就跌落悬崖。未知总比已知可怕的多的多。

    三人都沉默了,内忧外患无外乎如是。尤其是庭芳,她知道百年屈辱的具体模样,所以更恐惧,更煎熬。今年是1796年,在她前世的历史里,清朝大约也是在此左右被天理教杀进了皇宫。可燕朝比清朝还不如,清朝再不好,仔细扒拉几下,总还有些长处。至少雍正实行了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至少清朝还改过盐税。燕朝除了引进了玉米等物,再看不到旁的。从开国到当今,连个雍正都没爆出来。因此清末搞了洋务运动垂死挣扎了一番。样子再难看,到底为华夏争取了时间。庭芳很怀疑燕朝的腐朽模样,能否真的熬到兔□□出现。早沦落几十年,时局便大不相同了。

    房知德脑子里嗡嗡的,茫然问:“我们怎么办?老健春寒秋后热,圣上驾崩,可就……”

    徐景昌道:“你把周毅带走,火速将东湖的兵尽数调来江西。”

    庭芳猛的看向徐景昌:“你想做甚?”

    徐景昌眼光一凝:“一万多兵马,够踩平江西了!”

    第375章 汪汪汪

    徐景昌扭头问庭芳:“我在前头打,你在后头分田,做得到么?”

    庭芳有些惊愕,南昌分田顺利,是因为百姓在水患过后一无所有,而后所谓分田也没并没有真的分,毕竟肯为了租田争执的是极少数,刺头儿在强权下抽两鞭子就老实了。庭芳现在还没天真到觉得自己立刻就能实现共产主义,连兔子那帮逆天的精英都建设了那么多年,还是大家都知道亡国奴的滋味以后。各种不可描述的手段,才得以顺利把田租出去。

    别的地方较之南昌更难,他们有许多有生力量,以席卷之势必然遭到反扑。江山好打不好坐便是这个因由。土豪好打,中产不好灭。佃农可用三五亩田收买,那中产呢?例如君子墨那般百来亩地的中农,又该如何处置?没得分了土豪了,偏放过他们。改革不彻底,麻烦比先前还要多。

    房知德眼珠一转,便道:“调兵需要时日,不若先让中产破一破家!”

    庭芳道:“咱们还得收买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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