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窈佯装叹气,同时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饶念的反应:“我上次陪他过生日还是两年前,今年又陪不成了...”
    确实,快到他的生日了。
    饶念听懂了霍明窈的暗示,翻阅邮件的动作顿了顿,不自觉抿紧唇,犹豫地道。
    “他最近好像很忙。”
    “他什么时候都很忙啊,我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仅忙,而且特别能忍。就是明明很想一个人,但是他又能忍住一个字不说。”
    霍明窈一顿输出后,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饶念,忍不住感叹一句:“饶念姐,跟不懂情趣的老男人在一起,真是辛苦你了。”
    饶念心里猜测,明窈应该还不知道昨晚那场烟花就是霍聿深让人放的。
    送了霍明窈离开之后,她坐下拿起手机,忍不住打开订票软件。
    甚至连饶念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买好了今晚飞往伦敦的直飞机票。
    仿佛心底最深处正有某个念头无声地叫嚣着,促使她不能再多浪费一秒。
    她要去找霍聿深。
    这个决定做得十分突然,甚至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饶念简单把工作收尾后,便回家收拾行李。
    快速收拾好行李箱,她就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然而,就在车刚刚驶向高速路口时,饶念的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谢霄打来的电话。
    不管怎么说,上次谢霄在警察局时也在尽力想办法帮她,饶念不能做到对他彻底视而不见。
    于是她只好接起了电话。
    男人温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好像之前在警察局门口,她跟着霍聿深离开的事从未发生过。
    “念念。下班之后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饶念不明白为什么谢霄会突然给她打电话,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抱歉,可能今天不太方便,我....”
    未等饶念拒绝的话说完,谢霄已经继续开口,像是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这些年我一直在替你寻找和你亲生父母有关的消息,刚刚得到了一些线索。你想不想听?”
    -
    出租车调头去了谢霄发来的位置,是一家地址隐蔽的茶室。
    见到饶念最后还是来了,谢霄毫不意外,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过她的五官,最后开口。
    “听说最近你一直在操劳拍卖会的事,人也瘦了。”
    迎着他的目光,饶念抿了抿唇,直入主题道:“师兄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见她丝毫没有与他寒暄客套的意思,谢霄笑容顿了顿,还是把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
    饶念看着名片上那个陌生的名字,眼睫微动了下。
    祁文皓。
    豫安跨国贸易集团董事长。
    谢霄随即沉声开口道:“他叫祁文皓,今年50岁,早些年祁家的产业一直游走于灰色地带,后来慢慢转型成了跨国贸易公司,名下的生意也被逐渐洗白。祁文皓早些年没有子嗣,只收养了一名养子,想要培养未来的接班人。”
    “五年前,试管婴儿成功,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养子也回到了亲生父亲身边,祁家的产业大部分又回到了祁文皓自己手中。”
    “十年前,有人看到他和你的母亲在同一座城市生活过。祁文皓最近的行踪在英国,寻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为他的儿子看病。我目前只了解到这里。”
    这么多年来,她的身世终于被揭开了冰山一角。
    可不知为何,饶念的心底却没有想象的高兴,反而升起莫名不好的预感,让她觉得心慌。
    饶念捏着名片的指尖收紧,片刻,她抬起眸,坦荡大方地看着他说:“谢谢你师兄,这份人情我会还的。”
    饶念拿起桌上的名片塞进包里,随后不再浪费时间,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看着女人如此急切地想要离开,谢霄起身叫住她,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地答:“去找霍聿深。”
    他知道饶念并非是那种追名逐利的人,她骄傲独立,更不会为了金钱名利委身于谁,除非...
    留在霍聿深身边,是她自愿的。
    思及此,谢霄眉心微动,心脏不自觉抽痛了一下,他还是不甘心地道。
    “蒋家泽不是你的良配,霍聿深也未必是。”
    谢霄紧紧盯着她的神情,用从未有过的直白揭穿道:“他不和晁妍结婚,也不可能会娶你。他的父亲不可能会同意。”
    她清醒,但是不够狠心。
    饶念垂下眼,表情看不出丝毫变化,声音也平静。
    “我知道。”
    未来的事,她不想再考虑那么多。
    至少现在,她要去找他。
    看着她毅然离开的背影,谢霄自嘲地弯起唇角。
    他垂下眼睫,低声道:“念念,你会后悔的。”
    等她自己发现一切的时候,她会离开霍聿深,回到他身边。
    -
    与此同时,在霍聿深生日的当天,英国的暴风雪肆虐交加,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一场大雪。
    长达数十个小时,无数趟班机延误,机场大面积瘫痪,白皑皑的雪花落在城市的每一处角落里,又浮现出无数枚脚印。
    霍聿深今晚的安排是代表霍氏集团参加为他举办的生日宴,所谓的生日宴,其实不过是给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披上了一层体面的外衣,觥筹交错,不同的人戴着虚伪的面具来向他祝酒。
    越是声色犬马的场合,就越是叫人意兴阑珊。
    站在一旁的琼斯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天气,感叹道:“it's such a bad day. all flights were just been delayed or canceled. ”
    霍聿深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漆黑的夜幕里,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琼斯看着一旁出神的男人,啧啧两声。
    今晚的生日宴,霍聿深才是主角,可整场宴会,客人尽欢,主人却频频分神。
    琼斯佯装不满地开口抱怨:“today is your birthday, but it seems like you are still lonely, cause she is not right here?”
    霍聿深沉默片刻,平静的心口忽然又隐隐生出了些许波澜。
    孤单吗?其实也没有,因为他这些年来大多过着的都是这样的日子。习惯后便也觉得没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却让他觉得不同。
    他生出了某些期待和贪念,因为此刻没有被满足,才让他有了如此异样难耐的感觉。
    琼斯又颇为好奇地继续发问:“what does she mean to you? your girlfriend? ”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喜欢并不能代表什么。
    喜欢和宠爱,也不意味着以后结婚的人选就一定会是对方,享受身份带来的便利,却也要同时承担地位带来的责任与枷锁。
    他仰头抿下一口香槟,喉结微微滚动,薄唇轻启,低醇流利的英语倾泻而出。
    “she makes me complete.”
    -
    与琼斯和几位重要的宾客道了声再会,霍聿深便独自离开了里面衣香鬓影的场合。
    外面的雪变小了,白皑皑的积雪覆盖在路沿边,路旁红色的电话亭也若隐若现。酒店门口,门童已经撑起了一把黑伞,恭敬地弯腰向男人问好,安排好的车也已经等在门口。
    霍聿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咬在唇边,想要拿出打火机点燃。
    可就在这时,余光里,一道白色的纤细身影朝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从他的指间跌落,他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将人稳稳揽入怀中。
    怀内的温度清晰而真实,让霍聿深的身体不自觉僵了僵,刚刚还淡漠冷清的神情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心口的某处也彻底塌陷下去。
    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饶念还在气喘吁吁,从他的怀里撤出来,一双杏眸却格外明亮。
    最后一个小时,幸好赶上了。
    她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霍聿深,生日快乐。”
    酒店外来往的宾客行人注意到他们,看着那个矜贵而英俊的东方男人搂住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淡漠的眉眼逐渐柔和下来。
    她系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围巾,为了赶路方便扎的丸子头已经有些松散下来,几缕柔软的长发垂在耳边,鼻尖和脸颊被冻得微微泛红,眼眸却莹亮异常,没了平日的端庄,更显出些娇俏的漂亮。
    男人抬起手,带着真皮手套的那只手将她发间落下的雪花抚去,抑制着想要低头去吻她的冲动。
    他的声线也不自觉喑哑了几分,问她:“怎么过来的。”
    这样大的雪,航班瘫痪,她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
    饶念眼睫轻眨了眨,避重就轻地答:“转机呀。”
    原本她买的是直飞到伦敦的航班,可因为暴雪中途在巴黎降落,饶念被困在巴黎机场五个小时,最后好不容易从巴黎起飞,降落在了爱丁堡机场。
    从爱丁堡坐火车到伦敦要五个小时,幸好她赶上了停运前的最后一班火车,但火车没有在终点站停下,而是半路把她丢在了一个名叫格拉斯哥的小城市,饶念只好又另找了愿意开车送她来的司机,兜兜转转,一路曲折地来到了这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波折地只身来到另一个国家,虽然不容易,但她不后悔。
    先一步跨越洛希极限的人,是她。
    因为转机了太多次,她托运带来的行李现在还不知道滞留在哪个机场,所以饶念只随身带了现金和手机,还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饶念想起来重要的事情,低下头,连忙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那枚盒子,抬起眸冲他笑。
    “给,生日礼物。”
    霍聿深喉结微动,他垂眸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看着她拿出来的东西。
    是两条情侣手链,是那天在意大利遇到枪击之前,她在集市里买的星系手链,深棕色的编织手环,中间是用银质雕刻而成的星系图案,简约大气。给他的是深色的,她自己的那条是浅米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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