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娘看见林嘉宝便开口道:“宝哥儿,怎么起这么大早,又无甚事。”
    林嘉宝抬头看见两人,便快步走上前把木盆接了过来。“这不就有甚事了。”
    嫂嫂见状忙要把木盆端过来,“叔叔是读书人,怎能做这些个粗事。”
    “嫂嫂放心,我自愿要做的,哥哥不会怪罪于你的。你同小娘跟在我身后就是,少些劳累。”林嘉宝端着木盆不放忙同嫂子解释。
    林小娘挽着嫂子,快步走上前把院门打开。“嫂嫂,把心放肚子里吧,宝哥儿原先就帮着我和娘搬动那些个重物拾,不碍事的。”
    林嘉宝搬着木盆走在前面,嫂嫂和林小娘挽着手在后面说小话,好不快活。
    到了河边,其他个妇人婆子,看见林嘉宝如此狼狈,纷纷取笑。
    “宝哥儿,好会疼人,往后也不知便宜哪家姑娘哩!”蹲在石头上捶衣服的张阿婆笑道。
    “对对对,我那家里的,就是泥雕木塑的疙瘩,半分不知道疼人。还是宝哥儿好,即会念书,又是水做的心肠。”村里张屠夫家的婆娘跟在后面附和。
    林嘉宝哪经得住这些开惯了诨调子的婆子媳妇调笑,放下木盆落荒而逃。
    林小娘和嫂嫂也跟在后面取笑,哪管宝哥儿面皮通红,惊慌失措。
    这边林嘉宝慌慌张张的往家跑,推开院门,看见林老娘正坐在门前做绣活。
    林老娘抬头看见林嘉宝在门口满脸通红,鬓角冒汗,还喘着粗气。
    忙问道:“宝哥儿,你慌则个什么?”林嘉宝回过神来说:“没有的事,娘。就是天太热了。”
    林老娘望了望天上的太阳,说:“恩,这天是比往年热得早。你快过来喝口水歇着吧。”
    林嘉宝拿起桌上的水壶,往粗瓷大碗里倒了些冷好的凉茶,喝下去后通体舒畅。把刚才的事,也抛诸脑后了。
    “宝哥儿,再过些日子就是端午了,你记得要去祭拜你爹。你大姐约摸着也会回来,你到时和大郎看着招待着。”林老娘边赶着手里的伙计,边嘱咐着。
    “知道了,娘。昨天大哥和我临回来时,就拐去了王家纸马那,买了些元宝和纸钱。待我下次休假,就和哥哥一起去祭拜爹。大姐那,我也和哥哥商量着来。”林嘉宝轻声回答。
    在学堂,老秀才刚同前面的学生讲完课,行至林嘉宝桌前。看到林嘉宝手中研读的墨卷,顿时停住了脚,睁大了眼。
    林嘉宝见状,忙把手里的墨卷递给他。只
    见老秀才搓了搓手 ,才急忙把卷子接了过去,爱不释手的翻阅起来。
    “呵,不得了啊!竟是张先生的大作,晚生有幸拜读,茅塞屯开呀!。”老秀才嘴里不住的说着赞美张先生的话,然后翻阅着卷子细细研读。
    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学堂拿着学生的书。
    “宝哥儿,你的运道到了。有此本大作,何愁秀才不过!
    若是老朽那时有这本墨卷,也不至于考了十来年才是个秀才。如今年岁大了,就是有幸拜读,也有心无力了。”老秀才殷殷嘱咐着林嘉宝。
    林嘉宝深深地朝着老秀才弯腰作揖,“学生谢过老师指点。学生这里有些愚见,还望老师成全!”
    “说来听听,老夫若是有余力,定不推拒!”
    林嘉宝深吸了口气,说:“这本墨卷学生想和其余三位明年要赴考的同窗共阅,若是能多考上几位秀才,对村里,族里都有莫大的好处。
    但学生人微言轻,恐拿出墨卷也不能让人信服,还望老师成全!”
    “善!大善!宝哥儿有此胸襟气魄,何愁前路!为师这就叫上其他几位学子,与你共同研习。”老秀才抚掌叹到。
    不消一会儿,老秀才跟前的小书童就把其他几位学子叫了过来。
    分别是族老家的孙子,身穿蓝色直缀的林嘉思。村里林大地主家的儿子,身穿元色夹纱直缀,腰间系了玉坠的林耀德,以及张屠夫家的小儿子,头戴方巾,身穿褐色道袍的张春江。
    老秀才把他们招到跟前来,复述了刚才的一席话。三人听后,顾不得自己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忙向着林嘉宝深深作揖行礼。
    林嘉宝哪敢生受这般大礼,急忙避开了身子。
    “林弟,大才!如此恩惠,愚兄必不敢忘!”林嘉思满怀感激道。
    “就是,林世兄大德,在下口笨拙舌,且看往后如何报答吧。”张春江忙开口道。
    至于林大地主家的林耀德,神情别扭,但也跟着附和道谢。
    也难怪,之前原主在学堂的时候,念书并不出彩。学堂里最受重视的就是林耀德,老秀才常夸他才思敏捷。
    这段日子,穿来的林嘉宝奋起直追,林耀德第一的位子不保,平常根本没有好颜色与他的。
    这时受恩于林嘉宝,真是鱼刺哽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心中一团乱麻。
    至于其余两位于林嘉宝关系平平,毕竟林嘉宝之前家境平常,林老爹去世后,家里更是一落千丈。
    虽说后来林大郎经营有序,但是也够不上这三家的家境。所以林嘉宝此次能拿出这般重要的墨卷,其余二人心中也满是惊骇,不解。
    “各位同窗,不必如此。
    你我虽平日不甚来往,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念书,同窗之谊是假不了的。今嘉宝拿出墨卷,不是希望各位的感激,而是期盼大家同心协力,共赴科举,为村里光宗耀祖。”林嘉宝说罢,便把墨卷递与他三人手中。
    三人再次拜谢不提。
    林嘉宝重新坐回座位上,拿起笔练字。心里却想着,墨卷自己拿出来看迟早都会被别人知晓,还不如买个人情与他们,往后同窗之间也好走动。
    自己家境平常,要想走得更远,肯定需要他人帮助与扶持。
    指靠哥嫂,也不现实,虽说现在对自己十分好,但毕竟哥嫂以后也会有孩子,如何还能尽心尽力为自己奔波。
    这是人之常情,虽无可奈何,也要多做打算才是。
    老秀才指点完林嘉宝的字和时文,又布置了几遍文章与他,才让他放了学。
    出了学堂,三人便过来邀请林嘉宝到自己家中做客,但林嘉宝以还有事情为由拒绝了。
    众人便商议把日子定在端午后,一同去隔壁镇上的罗云山上的道观小聚。
    林嘉宝回到家中,看见林老娘和嫂嫂正在缫丝,哥哥在桑树下追撵鸡鸭入屋后的茅草棚,林小娘在低矮的厨房中做饭。自己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再提。
    林大郎先望见的林嘉宝,便喊道“宝哥儿,快来帮忙!这些个带毛的畜生,越发不听话了。追来撵去的快累掉我半条命了!”
    林嘉宝低头偷笑,却来听话的把书袋放在一边,帮着哥哥撵鸡捉鸭。
    林老娘听见了笑骂:“混账的狗东西,撵个鸡鸭半天不成,还要劳累你弟弟,越发活回去了!”
    “哎,老娘说的对,哈哈,这些带毛的畜生气得我竟说胡话了。”林大郎拿手搔了搔头,腆着脸对着林老娘赔笑。
    嫂嫂在旁见到此情此景,竟顾不得尊卑规矩,放开了声开怀大笑。
    林小娘听见院子里热闹的笑声,顾不上锅里的饭菜,忙蹿出来听热闹。
    “娘,嫂子,你们在乐呵什么,说与我来听听嘛。”
    林老娘直说:“哎呦,撒泼的小妮子,快去把灶上的饭菜铲出来,要糊了!”
    第5章 5 、第五章
    端午节前一天的早上,林家兄弟俩打点妥当,带上纸钱和元宝,又带了壶酒,就到村里的公共墓地去祭奠自己的老爹。
    二人跪在墓碑前,林大郎烧了些纸钱,又点了炮仗,低着头同墓碑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一是缅怀自己的父亲,二是说一说家里的近况,最后又祈祷父亲在天之灵保佑自己及家人顺遂平安。
    林嘉宝只是跪下磕了磕头,什么都没说,却在心中默念道,您放心吧,我会好生照顾好家人的。”
    端午早上林嘉宝早早就起了身,走到院子水缸前拿了柳枝洁牙。
    抬头就看见林大郎折了许多艾草和菖蒲挂在门边上。
    陈朝人都认为菖蒲辟邪,艾草招福,所以端午这天都会准备许多在家里备着。
    嫂嫂和林老娘在院子里一个用粽叶包着糯米,一个手里揉着青团。
    林小娘也在屋里忙着给自己画额,又将自己提前编好的香囊和五彩线拿了出来给众人一一系上。
    林嘉宝走到水缸钱前洗净了手,打算蹲在林老娘面前帮忙一起包粽子。
    不想林老娘挥了挥手说:“宝哥儿,这不是男人该做的活计,你快去歇着吧。”
    “娘,儿子不忍你如此辛劳,想给您帮帮忙。”林嘉宝笑着回应。
    “你的心意娘晓得了,这实在用不上你。去你大哥那里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吧。”
    林老娘决计不让林嘉宝碰女人的伙计,便将他赶得远远地。
    林嘉宝无奈,只得去寻林大郎。只见林大郎拿着刀,呆愣愣的站在被捆了的鸡跟前,迟迟不动手。
    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别怨我,我不想杀生的。别怨我,别怨我!”
    这时林大郎看见林嘉宝往池塘边过来了,喜得像是孩子见了娘。
    “宝哥儿,快来!这带毛的畜生与我相冲,怕是杀不得了,劳你受累了!”说着就把刀递到了林嘉宝的手中。
    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像是有恶犬在后面追似的。
    林嘉宝看着哥哥的狼狈样,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如哥哥般的八尺大汉居然会怕见血呢!
    而后,林嘉宝麻利的把鸡拿在手里,脖子上抹一刀,干净利落地放完血后,又让林小娘送了些热水,把鸡闷在盆里烫上一刻钟,又蹲在塘边给鸡拔毛。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刚巧林大娘子和大姐夫到了门口。
    “娘,不孝女来看望您了!”说着,林大娘就抱着林老娘不撒手,仿佛还和未出嫁时一样。
    大姐夫则是在旁边朝着林老娘和林家兄弟俩施了个礼,又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敬上。
    林嘉宝,打量着从未谋面的大姐和大姐夫,大姐穿着浅桃红色的直领对襟小
    袖,头上簪着花。
    大姐夫则是头上裹着六合巾,身穿茧绸直缀,腰上系着丝绦。可见姐姐姐夫生活富裕。
    想来也是,林老爹在世时,家中也有薄产,林大姐生的颜色又好,必是要费心找婆家的。
    众人携手到屋里坐下,嫂嫂和林小娘帮着上了糖水,点心。
    林嘉宝坐在下首,听着大姐夫和林大郎在旁边寒暄。
    这才了解到,林大娘五年前经媒人说合嫁到隔壁镇上开酒肆的高家二儿子了。如今已有一子一女,尚在年幼,并没有带回来。
    “宝哥儿,明年下场可有把握?”大姐扭过头,问了问。
    “尚可,老师教导十分用心,明年去试他一试再说。”林嘉宝回答的中规中矩。
    “宝哥儿,如今也十五了,若是明年登科,婚事可有安排?”
    林老娘不禁一愣,说:“我只道宝哥儿还小呢,竟没想过这一茬。还是念娘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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