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格外冷,冷风扑面而来,长廊下全是刺骨寒意。
    君熹走了两步就感觉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从她的右手边换到左手边,左手边靠院子,迎风,冷。
    应晨书抬手再次把她搂着,“去屋里待着吧,外面风大。”
    “送…”
    “我认识路,不用客气。”
    “送客人而已。”她嘀咕。
    应晨书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再说话。
    到院门口,君熹看到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车,司机在驾驶座等着,车壳上飘着不少梨花瓣,滚滚雨珠划过引擎盖,带着些许花扑落在地。
    应晨书回头,看了眼院中高大的几株梨树,“下个月,谢安街的梨花就开了。”
    君熹眼神闪了闪。
    他目光下滑,落在她眸中。
    这种话,加上这个眼神,暗示意味其实尤为明显,他懂,她也懂。
    再次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应晨书道:“进去吧,别冻着了。”
    君熹点点头。
    看她也只是点头,身子没动,应晨书知道,就自己出去了,上了车,示意司机启动。
    车子沿着胡同开出老远,透过后视镜,还能看到院门口路灯下,女孩子一眼不眨地盯着远去的车子,久久没有动,直到他的车子拐弯出胡同区,她还是没动。
    正如这三年多……就始终困在原地。
    如他不来,她就困一辈子了。
    …
    君熹回去,拎着包慢悠悠往里走,雨后冷风缠着身子转她也不觉得冷,整个人思绪飘到了天际。
    到正厅处翻了翻台面的号,见还有好几桌客人,走不了,她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那几个小时里,君熹脑子都是昏沉的,明明都是应晨书,知道他来了,他出现了,来找她了,他还是爱着她这些年也都是为着她这个人百结愁肠,但是关于这些之后,关于以后,关于明天,她仔细想不了一点,好像思绪被揉成团,根本无法铺展开。
    撑到凌晨两点半,终于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关了店,外面寒意逼人,君熹也懒得回去了,就回了自己房间直接睡了一夜。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班,君熹睡到中午起来吃了饭,等君筱下午来了她就准备回家了。
    “哎,姐,我听她们说昨晚有人手机落下了,拿走了吗?”今天还开店,君筱在整理预约的号,一边看着一边问准备出门的君熹。
    君熹点点头:“拿走了。”
    “哦,那就行。”
    “你今晚要加班吗?”
    “我不加,今天周日,还要我加班我砍死老板。”
    “……”
    她颔首,往外走走:“那我晚上就不来了,你辛苦点,太晚了就别去学校,在这住。”
    低着头在台前整理东西的女孩子眉都没抬地嘀咕:“知道,你爱来不来吧反正你也没心思开店。”
    君熹扯扯嘴角,最后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
    其实回家也没什么事,只是换个地方发呆而已。
    今天脑子比较清醒了,能想一想昨晚的事儿了,就是也无法仔细地去细想接下来的事,因为觉得,不真实,不真实到她不敢想下去。
    昨天对她来说本来只是很平常的日子而已,一个四月份的周末,梨花快谢光了,可是那样一个下着大雨的深夜,他去了,离开她三年的应晨书回来了,他回来找她了。
    他没有结婚,她的应先生好像还是属于她的。
    不真实,仿佛做梦一样。
    在家里发了两个小时呆,傍晚夕阳落满客厅的时候,君熹手机进来一条消息,是那个尘封几年没有消息的微信号。
    应晨书说:“我晚点去找你,熹熹。”
    君熹看完想着,那她又得去店里了……
    唉,不想去,早上又下雨,到处湿答答的,打车也难,现在是晚出行高峰期很难打车。
    其实去年她有一阵想学车,自己买一个,但是又实在是觉得太耗费精力,她是对生活没什么热情甚至不想活的人,就觉得没必要了,买了也是浪费。
    君熹忘了回消息,想着想着有点困,她给手机定了个一小时后的闹钟,想着晚上七点出门去,到梨园吃个晚餐,再等应晨书。
    定完她就躺倒在身后的沙发里睡着了。
    昨夜一夜睡睡又醒醒,总是被粗狂的四月风声吵醒,睡得不好。今天下午想事情也耗费了不少精力,所以她很疲惫,这个觉比想象中的舒服且过得快。
    门铃声细细蔓延在客厅中的时候,君熹微微醒来,听着还很困惑不知道是什么,醒不过来,等第二阵铃声响起的时候,才发现是门铃。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看了眼玄关,接着爬起来过去开。
    门外,裹着一袭如昨夜一般的墨色风衣的男人立在外面,他里间衣服不是昨晚的深色衬衣了,今天是一件白衬衣。
    后面是电梯,宽敞的大门口只有他自己,一手拿着手机,似乎是准备给她发消息,另一手负手而立,见她开门了,他眉宇间泛着从容温柔的神色,薄唇对她扯起一抹笑容。
    君熹愣住须臾,回神后瞳孔中又泛起了丝丝茫然:“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着你这个点,应该不在店里。”现在才是晚餐时分,店里有妹妹在,她不会那么早去。
    君熹还是不理解:“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应晨书:“房子……是我给你的。”
    “……”
    君熹低下头,难为情地抿了抿唇。
    应晨书浅浅一笑,“我,进去吗?”
    君熹回神,马上后退一步。
    应晨书往前迈一步,手顺着按住门扶手往里拉。阖上门后,为了挽救点她的面子,他说:“虽然我本来也不知道你住在哪个房子里,是昨晚听你家小朋友给你打电话,加上你到的时间,估算出这个距离你应该住在海边这个房子里,其他房子离得远。”
    “你,怎么……这么……”侦探吧……
    应晨书轻笑,低头看了看发丝有些缭乱的小姑娘:“你在睡觉?”
    君熹抬头,注意到他的眼神,又马上撩了撩发整理了下仪容,又看看身上的衣服。
    女孩子穿着一袭及地的米白色法式刺绣睡裙,衬得她娇艳之余格外的慵懒可爱,只是领口的扣子没扣,她捂住领子胡乱扣上。
    应晨书在这个时候揽上她的肩往里走。
    君熹一边走一边忙,有点难为情,只能给自己找了个话题,声音轻细地呢喃:“你不需要休息吗?这两天老出门,你得休息一阵吧,还有,别出去外面乱吃,常年吃药治疗的人肠胃不好,受不了外面的食物。”
    “吃出事了你兜着吗?”
    “你想得美,讹我呢。”
    他低低笑开,“小姑娘还是有些没心没肺。”
    话落,才几步,就看到墙角堆放着两个行李箱。
    “你要……出门?”
    君熹看了眼箱子,愣了愣,接着在他的目光下,嗫嚅了须臾唇瓣,半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怎么了?”应晨书伸手拂过她的衣领,帮她整理了下松垮的领口。
    君熹泄气,在他面前三年多的陌生最终也不敌他自然地伸手,伸手了其实不整理也可以了,她什么缭乱模样他没看过,以往最喜欢的不就是她这初醒的模样吗,可以欺负,占便宜。
    “我,我想辞职了,出国。”她垂下手,看了看那几个箱子,今天一天竟没看到,现在要做何处理呢?还走吗?
    应晨书:“想去外面生活,因为店不开了吗?开吧,可以开,你向来喜欢。”
    君熹静默下去,回过头垂着眸,眼眶在无声的沉默里悄悄红了起来。
    应晨书伸手捧上她的脸,“怎么了?”
    君熹吸了吸鼻子,忍了忍,忍了忍才忽然抬头,“你……”
    “嗯?”
    君熹仔细看着眼前熟悉到这几年几乎夜夜入梦的脸,但是现实中,上次见他已经是十个月前了,是他生病睡着时,她当时只顾着难过也没时间去仔细看他。
    所以,她好久没见他了。
    他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近八年过去他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还是俊朗好看,芝兰玉树,世无其二。
    这样一个叫她一眼万年的人,又出现在她面前了。
    “应先生……”
    “嗯?我在呢。”她好久没喊他,没这么喊他,应晨书心头深深地酥软了下去,没忍住抱着她的脸揉了揉,“熹熹。”
    她伸手,缓缓搂住他。
    应晨书把她顺势抱怀里,深深拥着:“我在,熹熹。”
    君熹的眼泪滚到他衬衣上,小心试探性开口:“你明天,还来找我吗?”
    应晨书垂下眸定定看着她,“怎么了?怎么这么问,你想问什么熹熹?”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垂下脑袋好像在克制着什么。
    应晨书兀自道:“不然呢?为什么不找你,熹熹?你问的是明天还是往后?明天不找,往后不找那我昨晚找你做什么?没有后续我找你做什么?”
    她委屈地咬了咬唇,须臾,才呢喃:“要是只是今天,我就还是走了,如果有明天……”
    “有,有明天。”
    君熹把脸深深地埋入他胸膛。
    “熹熹。”
    她蹭了蹭他,又抬头,“可是,可是……你这三年多是因为有事,出车祸又生病了,往后你没事了,还是要……”
    “你想不想我?”
    君熹咬住了唇,望着他没有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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