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央看得笑了笑。
    笑时,忽觉腿上一重,躲过来个小宝宝。
    低头去看,就见是韶书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缩到她腿边,正抱着她一条腿又好奇,又蠢蠢欲动的看着祁长晏。
    他回来一天,韶书被府里的人再三说过,已经知道这个忽然出现在阿娘身边的人就是她父亲。
    父亲——这个从小只在她耳边听人时不时提过的词,她第一回 见。
    她以前以为她只有阿娘,也以为父亲这个人只有哥哥有,她没有。因为她听哥哥嘴巴里说过好几次爹爹,有时还和她手拉手说父亲多高大,又怎么抱着他玩。
    可她没见过。
    但没见过不要紧,韶书不认生,昨天知道她有爹爹后,嘴巴里奶声奶气就总挂着爹爹二字。
    可挂着归挂着,见到人还是习惯性先躲在阿娘这,只悄悄的看祁长晏。
    她觉得他像个陌生的叔叔伯伯。
    大眼睛睁圆,韶书看着看着,就揪阿娘衣裳,她要阿娘抱。
    嬿央也知道女儿估计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从她出生起就没见过祁长晏,要如何突然就亲近的起来。
    抱起她笑笑,“可洗漱过了?”
    韶书乖乖点头,“洗了,嬷嬷洗。”
    “嗯,那用膳罢。”
    用过膳,在屋里待了会儿祁长晏又去了书房。
    韶书昂着小脑袋,站在门框边边看着这个叫爹爹的人走远,看着看着,她低头摸摸带着肉窝窝的小手背。刚刚爹爹捏她手了,还也抱了她,教她识字。
    一忽而,小脸笑了笑,风风火火迈着小脚跑去哥哥那,要哥哥再教她识字,哥哥认的字多。
    虽然刚刚祁长晏教她的她都没记住呢。
    ……
    一个半时辰过去,嬿央叫嬷嬷去书房和祁长晏身边的小厮说一声,该要去姑姑家赴宴了,晚了别迟了。
    第02章
    去赴宴的路上,马车里。
    霁安和韶书两人小玩性大,一路叽叽喳喳。
    祁长晏忽然有些不习惯,他身边一向是安安静静的,头一回坐马车这样吵,一时皱眉看了两眼孩子们,偏偏这时韶书还手上一个不稳当,把正玩着的小球摔了,小小的奶团子追过去,一下撞到他腿上。
    也是撞的不是地方,额头正磕到他膝盖骨上,他还没觉得如何,韶书先疼的捂了额,旋即红眼扑到嬿央怀中去。
    嬿央抱她起来拍了拍,说无事,不疼。
    拍完,韶书被哄住了,她变得乖乖巧巧,又和霁安头靠头凑作一堆奶呼呼嬉乐,嬿央笑着看了看,看了一会儿,回头时正看见祁长晏皱眉的脸色。
    嬿央脸上的笑不由得停了停。
    悄悄看他,他皱什么眉?
    而且孩子正在跟前呢……三年多以来他头一次回来,难得霁安对他还有映像没忘了他,肯对他亲近,他这时在孩子跟前却摆出这样严肃的神色。
    还有韶书,韶书本就对他陌生有些不认他,他现在如此,小孩心性敏感,别让韶书以为爹爹不喜欢她。
    嬿央也皱了皱眉。
    祁长晏看到了她皱眉的神态,静静看了她一眼,他往后靠去,揉眉闭眼养神。
    声音略疲,“到了喊我一声,昨夜睡得晚,我歇歇。”
    “……嗯。”
    心中却沉沉想着,今晚得和他好好说说,他难得在家几天,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在孩子们跟前摆出这样严肃的神色,韶书以后要不肯和他亲近了。
    ……
    祁长晏没睡着,耳边一直有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声音,他如何睡得着。但没睡着他也没睁眼,依旧闭着目。
    接着,时不时还听到几句嬿央的声音,她在让韶书霁安小心些,别摔到座位底下去。
    半个时辰后,抵达陆府。
    陆府门前车马不断,来了许多人。
    嬿央和祁长晏刚下马车,陆府有人眼尖,到一人跟前耳语了句,前面正和祁父还有平宁公主说话的人立马朝这边看来,眼睛才瞄到祁长晏,已朗声笑了起来,“早听说长晏回来了!姑父也是许久未见你了!”
    祁长晏笑笑,上前几步,“姑父。”
    又看向祁父和平宁公主,“父亲,母亲。”
    嬿央走在他身边,笑着也称呼人,“姑父。父亲,母亲。”
    “哎,好好好!今日人也算齐了,真是大好事!”
    “可不是。”平宁公主又笑又叹,还点点祁长晏,“我们也一样,好几年未见他了,好歹这回终于是回来了一趟。”
    只是却也呆不久,想到后日小儿子马上又要出发,平宁公主不舍极了。心想这回任期满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调回京里,总这么三五年的不见人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又看了眼挨在嬿央脚边笑得天真可爱的小孙女,小孙女前儿见到长晏都不知道喊人,因为从出生起韶书就没见过长晏。
    平宁公主皱眉了。
    但下一瞬,皱的眉又解开了,因为韶书看到了她在瞧她,肉嘟嘟的小脸一乐,亲昵的跑来在她腿上一抱,踮着脚喊祖母。
    平宁公主脸上笑开了,“哎,韶书乖。”
    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
    陆境见韶书可爱,忍不住也夸了句。接着便抬手往里面指,“大哥大嫂先进府里坐吧,过会儿就开宴了。”
    “嗯,好。”一行人往里走。
    嬿央落后长辈们几步,走在大嫂旁边,边走,两人边偶尔说笑几句。
    进了陆府,嬿央在女眷堆里才坐一会儿,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
    说是陌生,因为她从未和她说过话,两人不算相识。说熟悉,则是因为最近她的名字在她耳边出现的很频繁,这几次每每赴宴,也总是能见到她,这人便是杜雪若。
    曾经几乎和她的丈夫到了议亲地步的一个女人。
    她不清楚后来为何两家最后没有结为亲家,甚至……其实连杜家和国公祁家曾经差点结亲的事,她也是从邹岚口中听说的。
    最近才听说的。
    月初,一次郊也秋游,邹岚和她提了一嘴,因为邹岚听到了杜雪若和离归家的消息,便顺嘴和她提了那么一句。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听到祁长晏曾经和一个人差点到议亲地步,她是惊了下的。
    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这个消息,心想杜祁两家曾经倒是瞒的紧。
    当然,也可能不是两家瞒的紧,仅仅是自己父亲那时官位尚低,一个五品官,打听不到国公府家的事。
    心里惊过后,到也没别的什么心思,杜雪若和离便和离罢,倒也与她无关。她也不觉得杜祁两家曾经没成,如今祁长晏会对对方有什么心思。
    两人真有什么,又或者婆婆有心让杜祁两家结亲,邹岚又怎会说是差点到了议亲地步?同样的,又何必到了如今才来有遗憾。
    所以嬿央一笑了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私下和邹岚说了句谢,毕竟她提醒她也是好心。
    邹岚见她似乎不在意,笑着点了她一下,“你啊,有时候心也别太宽。”
    “该注意还得注意呢。”
    嬿央笑:“祁长晏现在不在京里,你让我注意什么?”
    而且还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回来呢,他和杜雪若一个在京里,一个在任地,纵使对方现在和离了,两人隔的那么远,她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邹岚一顿,随后笑了,“也是。”
    “不过……”她又皱了眉,“他任地的事你可清楚?别在那边已经有了莺莺燕燕。”
    “他说没有。”
    邹岚:“他说没你便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丈夫长的多俊。”
    而且,还是那么个权贵身世。
    父亲是极受陛下信重的镇国公,母亲更是陛下唯一的亲妹妹平宁公主,他自己也争气,被陛下委以重任直隶九稽郡城,如此家世,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祁府。
    说起来,曾经嬿央能嫁进祁家,就有不少人觉得吃惊,因为谁也没想到祁家幼子最后会娶个五品官的女儿,毕竟他哥哥祁勐娶的便是名门钟氏之女,在众人看来,祁长晏怎么也该娶个同样名门出身的女儿。
    可最后却是娶了嬿央。
    邹岚当初也觉不大匹配,但后来第一回 见了嬿央,便觉情有可原,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脸若白雪,眼似星穹,一颦一笑似光华璀璨的珠玉,美人皮,也美人骨。
    她一个女子都差点看痴了。
    她一眼对她有好感,后来嬿央和钟氏几次赴宴,她和她渐渐有了来往,两人成了好友。
    邹岚自己的丈夫是个后宅烦人的,所以看嬿央和祁长晏后宅还没有乌七八糟的人,便有心提醒她守住了,没得以后后宅不宁。
    嬿央当时笑笑,“嗯,我信。”
    现在看来,当时那一句信至少没有辜负她一番信任。他这次回来,她未在他身边发现任何别的女子痕迹,若他在任地身边真的有了人,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总会让人发现蛛丝马迹的,但没有,他一如去时一样,身边东西没有任何被女子整理过的痕迹。
    “你啊……”邹岚摇头。
    嬿央打住了她的话,自此两人没怎么再提过这事。但那之后,她却是三番五次碰到杜雪若,算起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
    对方看着也认识她,此时进来看到她还笑了笑。
    嬿央回一个笑,接着便一心逗女儿。
    不一会儿,到了用宴时间。吃过午饭,她们没有回去,在姑姑特地整理出的一个院子里歇息玩耍。
    玩够了,她带着孩子们睡了一个午觉,因为小孩精力不足,这时不睡怕吃晚饭的时候直接在桌子上睡过去。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只醒时眼睛还没睁呢先摸了摸身边的孩子,成功摸到两个还安心睡着的小肚子,嬿央放心了。
    她翻个身,打算下床去洗漱,但才动,却觉身边似有桎梏,她腰上不知何时松松搭了一条手臂。
    她愣神了会儿,旋即侧了侧身往身后看——她身后正躺了个人,正是祁长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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