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于洲上了楼,来到了书房。
    虽然濋昙性格恶劣,但是从来没在于洲的书房里捣过乱,他知道于洲的底线在哪里,会在附近反复横跳,但是又拿捏的很好,不会真的触碰到于洲的底线。
    在书房看了一会书,于洲再一看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被濋昙气得够呛,竟然忘记了吃夜宵,只好从冰箱里拿出芝士和面包片,再切几片番茄,准备做一个简单的三明治。
    于洲在家里的双开门冰箱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番茄,他刚刚皱起眉头,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不用找了,全被我扔掉了。”
    濋昙站在门口,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从样式上看好像是于洲的衣服,下半身衣物再一次无故失踪,露出两条修长雪白的大腿。
    幼龙很不喜欢穿衣服,于洲还记得濋昙刚转化成人形态那一阵,每一次给他穿衣服都是个力气活,他在一堆衣服里拼死拼活地挣扎,仿佛于洲要勒死他。
    这个习惯于洲纠正了很多次,从他三岁化形纠正道十七岁,可是这只脾气糟糕的幼龙左耳进右耳出,在家里连拖鞋都不穿,一直光着脚丫到处乱跑。
    他懒洋洋地倚着门框,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头蓬松微卷的头发更为他青春洋溢的脸庞增添了一抹少年的俏皮气息,这一副神态,让他活脱脱像个长相漂亮但性格恶劣的猫咪。
    这确实是一个很美貌的小青年,从小到大都漂亮的很,犯错了事只要假装委屈,长长的睫毛上再挂两颗泪珠,于洲的心立马就能软下去一半。
    番茄被扔还能怎么办,这些年被濋昙扔掉的番茄数也数不清,加起来都能摞成一座小山。
    要是每次于洲都和他生气,那于洲现在都可以螺旋升天了。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于洲用两片面包片夹着芝士片,又泡了一杯咖啡,潦草地准备好了一顿夜宵。
    濋昙阴着脸坐在餐桌对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低气压。
    于洲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向他:“番茄炒蛋被你倒进垃圾桶里,卧室和客卧被你放了火,里面的东西被烧的渣都不剩,冰箱里的番茄也全都被你扔了,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么?”
    濋昙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说道:“我要搬出去住,我已经长大了,我要自由,你不能再这样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于洲放下咖啡杯,沉声说道:“我再强调一遍,现在还不是你能够独立的时候,你就算自己搬出去,我也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找到你,还会把你关在屋子里一个星期都不能出门。”
    肉眼可见地,濋昙蜜色的眼睛里迅速噙了一丝晶亮的泪花。
    “你龌龊!你肮脏!你卑鄙!你无耻!”
    濋昙含着眼泪大声控诉,一连串的贬义词把于洲弄懵了。
    龌龊?
    肮脏?
    卑鄙?
    无耻?
    作为一只品德兼优的荆棘红月龙,于洲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样和这四个词语产生了联系。
    这样的指责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无语至极地看着濋昙:“我有对你做过什么龌龊肮脏、卑鄙无耻的事情么?”
    濋昙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了,他也不说话,就用那双不停往下掉眼泪的眼睛看着于洲,泪花在眼底闪烁着,瓷白的小脸挂着一串串眼泪,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于洲已经被濋昙的眼泪磨练成铁石心肠了,他一脸冷漠地说道:“虽然你哭的很可怜,但我不接受这些莫须有的指责。”
    濋昙擦了一把眼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莫须有的指责,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天天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压根是个衣冠禽兽!”
    于洲:???
    他怎么就道貌岸然了?
    他怎么就衣冠禽兽了?
    这些结论是怎么的出来的?
    就算他不是一条光风霁月的龙,可是个龙品行上也挑不出什么太大的瑕疵吧。
    难道人类语言和噩梦幼龙不适配?
    这也没道理啊,他都养了濋昙十七年,以前也没发现濋昙有这方面的问题,而且濋昙的成绩单很漂亮,语文分数一向很高。
    现在的幼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于洲咬了一口夹着芝士的面包片,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好耐心十足地问他:“濋昙,你的语言认识体系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道貌岸然就算了,我勉强能够容忍这个指责,可是衣冠禽兽用在我身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能不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第146章 幼龙7
    脾气糟糕的幼龙是不可能好好解释的,他抡起凳子朝着于洲扔过去,于洲一边喝咖啡,一边单手接过凳子稳稳地放在地上。
    哭成小花猫的龙族幼崽已经蹬蹬蹬地跑上了楼,直接跑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反锁,趴在自己的小书桌上哭出了声。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抽擦来擦去,把用过的纸巾全都扔到桌面上的小垃圾桶里。
    他的次卧是个小套间,有单独的小书房,这个小书桌是用来放睡前故事书的。
    五岁那年于洲让他自己睡,他自己害怕睡不着,于洲就随机抽出一本故事书,坐在床头讲故事给他听。
    濋昙红着眼睛看着书桌架子上的一排排故事书,从书桌上方悬空的一体书架里抽出了一本红色封面的书籍。
    这是一本漫画书,封面一个西装革履、非常具有霸总气息的男人,和一个漂亮柔弱、楚楚动人的小青年。
    小青年被眼神阴鸷的霸总禁锢在怀里,精致的脸颊上挂着一滴泪珠,眼神里三分挣扎三分无助三分忧郁以及一分的沉溺。
    他身上穿着一身校服,正在上高三,年龄只比濋昙大一岁。
    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濋昙十六岁,正在上高二,他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他前桌是年级第二,名字叫周舫,和濋昙一样是个精致又干净的男生,经常偷偷看课外书。
    同样是非常聪明的男孩子,同样是不用怎么学习就能轻松考满分的大学霸,同样是精致到头发丝里,时不时就要在课间敷面膜的男高中生,所以两人非常有共同语言。
    周五那天晚自习,濋昙用一节课的功夫做完了所有的作业,他托着下巴无聊地转着圆珠笔,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周舫眼含泪水、神情专注地看着一本漫画书。
    他悄悄用格尺戳了一下周舫的肩膀,小声说道:“你看什么呢,让我看看?”
    周舫擦了一把眼泪,把漫画书悄悄递给了濋昙。
    濋昙一看书名——《掌心中的金丝雀》,浅显易懂的书名,纠结缠绵的故事,压抑禁忌的情感,简直呼之欲出,跃然纸上。
    漫画里的主角攻是一条一万三千七百七二岁的成年巨龙,漫画里的主角受是一个十八岁的柔弱男大学生,目前刚刚开始大学校园的生活。
    巨龙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捡到了被遗弃的男孩,作为一条孤独的霸总龙,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挥霍,于是就把裹着主角受的襁褓抱在怀里,顶着满身风雪回到了他超级无敌豪华的大别墅里,从此开始了养崽生活。
    当然,作为一本纯爱漫画,描写养崽的篇幅必然不多,时间大法一开启,十八岁的时光一晃而过,主角受也从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婴长成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大学生。
    一天晚上,体弱多病的男大学生因为胃痛睡不着,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在此时,房间的们被人轻轻打开,霸总主角攻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虽然两人不再一个户口本上,但是在主角受的心里,主角攻就是他的亲人,是亲哥哥一般的存在,他不想让主角受为他担心,于是就忍着胃部传来的痛觉,装成了睡着的样子。
    一片黑暗中,主角攻身上传来的古龙香水味弥漫过来,像一堵厚厚的围墙,将装睡的主角包围其中。
    主角攻越来越靠近的灼热吐息声让装睡的主角受感到了一丝不安,下一秒,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主角受如遭雷击,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视如亲生哥哥的主角攻居然对他抱有如此不轨的心思,极度的震惊让他身体猛地僵硬起来。
    正当他心神巨震,头脑一片茫然的时候,耳边传来主角攻低沉的笑声。
    “小谭,我知道你醒了,
    纯洁如小白花一般的主角受必然要逃离主角攻的禁锢和掌控啊!
    他逃!他追!主角受被掌控欲极强极其变态的巨龙用铁链锁住了手和脚!又因为茶饭不思差点瘦成了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
    一向高冷禁欲的完美霸总终于露出偏执疯狂的一面,对弱小无助又可怜又不能吃的主角受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小谭,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你这样可怜又可爱,我恨不得将你撕碎,把你的骨和肉揉进我的身体里。”
    主角攻的声音如蟒蛇嘶嘶的吐息,如魔咒一般缭绕在主角受的耳边:“你只能活在我的羽翼之下,这辈子都别想逃离。”
    洁白的衣衫化为无数碎片,一行清泪从主角受苍白忧郁的侧脸缓缓滑下。
    以下省略15页的亲密戏份。
    濋昙已经光顾着调皮捣蛋,天天上蹿下跳和于洲作对,在龙生的前十六年里,他连电视都没看过,就偶尔看到过电视剧的男女主角一起亲嘴嘴,哪里看过这么“热血沸腾”的漫画。
    于是他把这本漫画书带回了家。
    后来主角受以死相逼,主角攻终于决定要给主角受一定程度的自由,主角受终于可以去上学了,但是一直被主角攻限制人身自由,除了上学之外,主角受哪里都不准去。
    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每天过着奢华无比的生活,却连自由的空气都呼吸不到。
    十六岁的濋昙看得泪涟涟心痛痛,第二天上学红着眼睛和周舫讨论漫画剧情。
    情至深处,濋昙含泪说道:“我的监护人也是一位高冷禁欲的霸道总裁。”
    这个周舫知道。
    于洲来过几次家长会,五千万的豪车+十几万的高定西装三件套+一亿两千万的古董手表彻底震撼了贵族高中的所有家长。
    濋昙含泪继续说道:“虽然他是我的监护人,我们却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津市的政策就是这样,单身男士不能收养儿童,所以濋昙的户籍挂在一对恩爱的龙族夫妇名下。
    周舫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
    濋昙继续含泪说道:“他比我大很多很多岁,却不让我喊他哥哥。”
    这事真不能怪于洲,他比濋昙大了一万三千七百五十五岁,他觉得濋昙不应该喊他哥哥,应该喊他叔叔或者爷爷,再不济喊一声老祖宗也可以。
    濋昙继续含泪说道:“他把我看得很紧,总是用绳索之类的东西把我绑在身边,让我一步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这个就更不能怪于洲了,噩梦幼龙是专业拆迁的,稍微让他脱离视线,濋昙就能把房子给于洲拆了,所以他必须经常用荆棘将濋昙拴在身边,让濋昙不要到处搞破坏。
    周舫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
    濋昙擦擦眼泪,带着鼻音说道:“他还经常半夜进我房间,躺在我的小床上,把我紧紧地禁锢在怀里,无论我如何挣扎,他都不允许我离开半步。”
    当然不能离开半步了,那会幼龙正在磨牙,经常半夜起来偷偷啃东西,把家里的承重墙啃没了一半,直接让价值数亿的豪宅成了高危建筑。
    周舫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舌头打结,结果就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凑在一起,来了一顿牛头不对马嘴的分析,从点到线,从线到面,从平面到立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环环相扣,前后呼应,最后得出了一个离奇的结论。
    ——于洲是大变态。
    ——一个龌龊的、肮脏的、卑鄙的、无耻的、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的、阴鸷偏执的、老谋深算的、善于隐忍的、等漂亮的男高中成年之后就要把人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的超级无敌大变态!
    在贵族高中音乐教室的天台上,濋昙眼含泪水,发出了绝望又愤怒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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