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匆忙,似乎是有人强硬扯着她。
    段之愿心里一紧,把手?机攥在手?里,悄声跟着下了楼。
    一楼拐角处有个储藏室,鲜少有人经过,棚顶已经结了灰网。
    段之愿攥着手机刚准备通知老师,忽然听?见李怀的声音。
    “林落芷,我们已经毕业了,你还要继续躲着我是吗?”
    林落芷的声音比他还冷漠:“你算什么东西?我躲你?别搞笑了。”
    短暂的寂静。
    李怀的声音扬起,在这空旷的环境下,回音四散:“我为了你和张昱树他们都掰了,你他妈一直都在玩我是吧!”
    林落芷:“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睡我啊?”
    她嗤笑一声,语气都带着不屑:“李怀,别以为你们男的那点心思我看不懂,大家都是各取所需,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段之愿听出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私事,她不该偷听?的。
    既然林落芷没有危险,那她就出去等好了。
    可刚走了两步,李怀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那谁能质问你?张昱树能是吧?让张昱树过来问问你,为什么你要陷害他,让他被差点被学校退学。”
    段之愿陡然一滞,寂静的长廊里,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这一句话心脏都停止跳动,头皮发麻。
    李怀还在说:“我怎么就没资格质问你了?你他妈骗我说喜欢我,其实你一直喜欢张昱树对吧!”
    “没错啊。”林落芷坦然开口:“我就是在骗你,还不是因为你没脑子。”
    “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啊?”林落芷的声音突然颤抖,听?上去像是情?绪上涨:“你不也隐瞒真相了吗!只有钱震那傻逼帮张昱树出头,临考试前还被叫了家长,你不也无动于衷地看着,连吭都没吭一声吗!”
    “如果不是段之愿找到了路遥,你会?去找吗?”
    “你不会!而且你也没有为张昱树辩解,也没打?季阳一顿,那你现在又在不满意?什么呢?”
    “朋友没了,我也没得到,你两手空空不甘心是吗?”
    林落芷笑了一声,嘲讽他:“这是你活该,谁叫你一开始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话音刚落,有脚步声袭来。
    是林落芷出来了。
    一转弯就看见段之愿的脸,这一瞬间她吓得低呼一声。
    走廊里的白炽灯不够亮,但照映出段之愿苍白的脸已经足够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感觉到寒冷的温度侵入身体,融化?在血液里。
    她目光沉沉,一双澈明的眼睛洗不掉世间的浑浊不堪。
    然而林落芷只是短暂的惊讶,而后眨了眨眼,平静道:“你都听?见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他呀。”林落芷歪着脑袋笑,笑意?却?没抵达到眼底,补充道:“因为他喜欢你。”
    段之愿落寞地看着她:“我……”
    “而你,也喜欢他。”林落芷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双手?插进口袋,下巴微扬:“对吗段之愿?”
    这话说完,林落芷突然变了个神色。
    一双眼睛变得凌厉:“你记不记得你被胡佳欺负,是谁帮了你?”
    “是我!”她一把扯过站在一边的李怀:“还有他!”
    “我们两个帮了你,张昱树看你一眼了吗?他没有!”林落芷几步走到段之愿面前,直视她的眼经:“不要用这副样子看着我,你不配。”
    “想知道那天后巷发生了什么对吧?”她缓缓点头,唇角勾着阴寒的笑:“我告诉你。”
    烈日炎炎的盛夏,不只是段之愿目睹了那些。
    巷口的另一端,还有林落芷。
    她比段之愿来的更早,来找李怀的,因为之前商量好待会儿要出去玩。
    借着和?李怀走得近,去认识当时比他们高一年级的张昱树。
    可她刚刚要敲门,突然听?见巷口传来吵闹声,男人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现在敲门势必要被他看见,林落芷只得快走几步到深处的巷口,躲在墙边偷看。
    男人撕开路遥的衣服要强迫她,吵闹中突然张昱树家的大门打?开。
    四五个人冲出铁门,手?里拿着铁棍吓得那个男人掉头就跑。
    跑得地方自然是她躲着的那道墙。
    凶狠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吓得她紧紧闭上双眼。
    而后追过来的是老贺和李怀他们。
    李怀告诉她:“你先回家吧,别待在这!”
    说完,几个人就没了踪迹。
    林落芷没走,因为张昱树还在那里。
    她目睹他在烈日下褪去背心?,目睹他手?臂渗着鲜血的伤痕,看见他强硬朝着路遥口袋里塞钱。
    不会?哄人,没有给女孩擦眼泪。
    刚毅的面庞,粗壮的手?臂,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往那一站安全感陡然滋生。
    荷尔蒙如同头顶的烈日,躲也躲不掉。
    偶然的一个抬眼,林落芷瞧见对面巷口闪过一条白色连衣裙。
    是班里学习成绩很好,有些口吃的段之愿。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平日里安稳沉静、带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今天脚步罕见的慌乱。
    林落芷知道,她一定也看见了。
    烈日骤然褪去,头顶一盏白炽灯极力散发着光辉。
    喜欢这道光辉的,只有细小的飞虫。
    林落芷说:“当初是你来讨好我每天早上给我带早饭,我看你可怜也是真的想?和?你交朋友。”
    “我忍了无数次,试探你们无数次,甚至我试探出来以?后还叫季阳出来帮你。”
    “这是下下策,我不想做到这一步的。”林落芷突然就红了眼,语调发颤,又重复了一遍:“段之愿,我是真想?和?你交朋友的。”
    “谢谢你啊。”
    一直安静听?她讲话的段之愿终于开口,声线沙哑喉咙发紧:“可你从来也没把我当成朋友。”
    眼泪从她眼眶里滑下来,段之愿不服输地抬起手?拭去。
    “如?果,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你会?直接和?我说,而不是,试探。”
    以林落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的确不会?如?此拐弯抹地试探。
    更不会选择背后捅刀子,做了这么大一个局。
    “你一直当我是你的……下级,觉得我,不如你。”她看着她:“你看不起我,对吗?”
    长久的沉默。
    空气中只有飞虫撞击灯泡的声音,偶尔有微弱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林落芷点头:“对。”
    “我就是瞧不起你,你讨好我是因为你怕再给人欺负,但现在你他妈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段之愿!!”
    内心想要极力遮掩的真相被她轻易戳穿,林落芷也不再故作高冷。
    她的声音从平稳到嘶吼,整个长廊里回荡着林落芷的话。
    尾音如?同拨浪鼓一样?,一声一声传进段之愿的耳朵里,再稳稳刺进她心?中。
    “我保护你,你永远低我一等。”
    “谁喜欢张昱树都可以?,只有你不行。张昱树也可以?喜欢任何人,但喜欢你就是不行!!”
    你永远低于我,你和?我在一起时光芒必须收敛。
    所以?我喜欢的男生不能喜欢你。
    你也不可以喜欢他,不然就是背叛我,就是恩将仇报。
    “段之愿,你以?为你们能一辈子在一起?”林落芷笑得讽刺:“他那种人,你自己用脚指头想?想?可能吗?”
    “你以为我在报复张昱树吗,你错了。”
    “我不是非张昱树不可,也没喜欢他喜欢到四处寻找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因为他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林落芷恶狠狠地盯着她:“我在报复你!”
    上学时,老师通常会?把好学生放在一起比较,尤其是班级里常驻前三名的同学。
    段之愿偶尔得到第一名时,王老师都会对季阳说:“下次你们要努力了,看看下一次是谁第一名。”
    反之季阳得了第一名,王老师也会和段之愿说这样的话。
    逢年过节走亲戚时,段之愿总能遇见一对双胞胎姐妹。
    家里的亲戚朋友每一次见到都会问她们俩的学习成绩,学习不好的那个总是被问——你为什么不如?她啊,你们俩不是姐妹吗?
    连她们俩的妈妈都会笑说:“每次考完试她们俩都会?生气,好几天不说话。”
    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和身边的人比较。
    妒忌也经常发生在身边人身上。
    网络上时长流行一段话:【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平时看到一笑而过,如?今却?深有体会?。
    段之愿长长叹了口气,无力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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