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淸衍贵为仙尊,并不需要向在场之人行礼,但他并非目下无尘、傲慢无礼之徒,便朝众人抬了抬手,全了礼数,这才告辞离去。
    盛家老太爷也不在乎这位名义上的孙女婿的态度,看着随桑淸衍来的一行人抬着花轿飞入虚空通道里,笑得见眉不见眼。
    再面对周围之人的恭维声,他也慢慢地挺直了腰杆,把玩着手里的玉质手杖,话语里不经意多出了一丝傲气。
    攀上桑家,合该有底气些。
    一行人说说笑笑,呼朋引伴地回到了盛家。
    大婚的两位是走了,可这边的宴席还得继续呢,人情往来么,这吃吃喝喝间,不就把感情联络起来了?
    就是修士也免不了俗。
    很快,附近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只有盛思言还盯着尚未闭合的虚空通道,抿紧了嘴唇,神情有一丝挣扎。
    他知道嫁过去的那位不是从小认识的千婵姐姐,可那种感觉又让他觉得,她们就该是同一个人。看着她被迫嫁人,他心里也同样的难受。
    明明千婵姐姐好不容易跑掉了,怎么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替她经历这一切呢?
    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又怎么能快乐……
    都是盛家!
    就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能随便把人卖掉
    盛思言带着隐忍仇恨的目光回头望去,漆黑的眼底倒映出锦绣繁华的一座座亭台楼阁。
    而在他怨憎的注视下,盛家某座院落里,突然有一道黑影冲天而起,伴随一声又惊又怒的长啸,朝着虚空通道的方向猛冲而来。
    路过盛思言,那黑影还在他头顶踩了一脚,借了力,飞得更快更高了。
    盛思言:“……”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怔怔地回过头,顺着黑影前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黑漆漆的丑鸟像被火燎了屁股似的,慌慌张张一头扑进正要闭合的虚空通道里。
    那凄惨的叫声连他都好像听懂了。
    似乎在说,等等它?主人成婚不能没有陪嫁?
    盛思言:“……哈?”
    ……
    离开盛家,坐进花轿里,盛千婵就扯下了红盖头,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瘫软在卧榻上。
    这花轿本身也是一件法宝,自然有飞行的能力,外面抬轿随行的人也都是桑家的高手,一路行来可谓稳当得不行。
    盛千婵放松了一会儿,躺得是舒服了,可又觉得无聊了。
    她想顺便修炼一下新的功法,却发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太静得下心,遂只能放弃,转而开始打量花轿的内部装饰。
    观察完一圈,她又开始盘点自己身上的物资。
    等到这些都做了一遍之后,无事可做的她终于想起好像差了点什么。
    于是,她滚到窗边,掀起帘子。
    桑淸衍就随行在花轿旁边,随着她招手,表情看不出来心情好不好,但也还算给面子地凑了过来。然后,他就听见盛千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看见赤天了吗?”
    桑淸衍面色不变。
    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起来过这只一早就踹了旧主投向新欢的傻鸟。
    盛千婵瞅着他的脸色,愈发感到心虚:“我们……是不是把它忘在盛家了?”
    是的。
    桑淸衍语气冷淡,说:“没事,它认得回家的路。”
    要是不认得,那就流浪去吧。
    正说着,虚空通道的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波动,几股诡异的乱流以一种绞杀一切的架势横扫而过,搅得虚空通道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来。
    而在逐渐湮灭的通道后方,一只黑色的大鸟鬼哭狼嚎,连飞带跑地扑腾着,赶在那足以把万物化作齑粉的力量触碰到翅尖前,一个弹射,猛地撞进了盛千婵的怀里。
    盛千婵原本就因为遇到乱流,被颠簸得晕头转向,遭到突如其来的一记撞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昏死过去。
    短短的半个时辰,像是耗尽了她这辈子的力气。
    她只能抓着花轿里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跟躲在她怀里的大鸟一起随波逐流,直到周围的晃动渐渐平息。
    轿帘忽然被人掀开。
    一张仿佛看见世界毁灭也不会有丝毫惊慌的脸出现在盛千婵眼前。
    她巍巍颤颤地伸出手,问:“安、安全了吗?”
    “没事了。”
    桑淸衍平静的语气在此时特别能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他顺手将赤天揪起来丢到了轿子外,又用灵力将盛千婵体内被震得有些紊乱的灵气运行路线梳理了一遍。
    待她情绪稍稍平稳,这才说道:“刚才遇到了点意外,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桑家了。”
    哦,原来还没到啊。
    盛千婵瘫在软垫上不愿起来。
    伸出去的手她还没收回来,想了想,她拽住桑淸衍的袖子,在他冷眼注视下,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那……到你家后,我可以缓两天再接着拜堂吗?”
    桑淸衍端详着这张面色惨白,还有几分惊魂未定,但依旧显得格外娇艳出众的脸蛋,冷哼一声,心想她可真会异想天开。
    “少做梦。”
    “哦。”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洞房,房门我已经焊死了,谁也不许跑(bushi)
    另外略微修改了下前文的错字,没影响,不用回看,今天的更新会晚一点发。
    第22章 要不然还是回房吧。
    临时遇到虚空乱流, 桑家人也不再放心这条通道的安全性,加快了赶路速度,最后居然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提前到达了目的地。
    从仪式上来说, 桑家才是这场婚礼正儿八经的办事场地, 比起盛家那边,这里的规矩只多不少,需要经历的流程也更为麻烦。
    盛千婵下了花轿,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事,又见了哪些人。
    她脑子乱糟糟的, 时不时就感觉自己还在那顶晃得她头晕眼花的轿子里,走路时都是飘的,灵力也不知道怎么运转了。
    她就像个机械的木偶人,听着周边人的指令提醒,随她们摆弄,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按部就班地完成一项项任务。
    等到繁琐的拜堂仪式终于结束, 盛千婵已经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好不容易送入洞房,走完了最后掀盖头的流程, 等待着桑淸衍应酬完宾客再回来见她。盛千婵坐在柔软的床榻边,都还没躺下, 只是摸了摸枕头, 一身力气就去了十之七八。
    她合着嫁衣软绵绵地躺倒, 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刚倒下, 又被侍女扶起来。
    “我还不能睡吗?”
    侍女无声地摇摇头,用坚定的目光拒绝了她的请求。
    盛千婵痛苦闭眼。
    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枯坐。洞房的事, 真的没必要急于一时吧。
    可是没人能体会她的心情。
    就在盛千婵等了又等, 盼了又盼,困到迷离的眼睛逐渐开始出现重影时,前院终于传来了消息她不用继续傻坐着了,她可以先去沐浴!
    接到新任务,盛千婵下意识复述了一遍。
    “你说,是仙尊大人叫我先去沐浴?”
    “是,仙尊他还有些事要与几位长老商谈,夫人沐浴完再等不迟。”
    来传话的是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着年迈,但从她体内隐约透露出的气韵就知道,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看着盛千婵,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对晚辈的慈爱:“夫人请随我来。”
    盛千婵混沌的思维勉强运作了一下,试着猜了猜对方的身份,猜测无果后果断放弃了运转,脚下老老实实地顺着指引去了附近的一座偏殿。
    桑家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恐怕没人能说得清,但仅从一间浴室就能看出这是其庞大财力的冰山一角狗大户居然在偏殿里修建了一座温泉池!
    哦,不对,不能用修建这个词。
    那分明是有人强行拘了一条灵脉过来,以阵法固定在地底的岩浆之中,汇聚天地之灵气,久而久之,沸腾的灵气液化才形成了一口温泉。
    盛千婵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一次暴击。
    她就不该多嘴问侍女!
    不管在哪个世界,亲眼见证他人的富裕,都会让她对自己贫穷的家底默默流泪。
    世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呢……
    就看这浴室的装潢,她都能生出一种自己仿佛身处皇宫大院,等会儿洗白白了就要被裹上被子送去侍寝的错觉。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盛千婵看着七嘴八舌还想继续科普的侍女们,五指一抓,握紧成拳,面无表情地说:“收!”
    ……
    婉拒了那位婆婆叫人伺候她的好意,盛千婵屏退众人,默默地滑入温泉中。
    哪怕是在从前的世界时,她也从来没有去过大澡堂和其他同性坦诚相见,更不要说让一群陌生人待在一旁围观了。
    或许,这种不喜欢别人服侍的心态也是阻碍她成为富婆的因素之一?
    盛千婵胡思乱想着,充斥着灵力的温热泉水没过身体,洗去了她一整天的疲惫,暖洋洋的感觉舒服得让她开始昏昏欲睡。
    这么一想,她干脆翻了个身,让自己仰面躺在泉水上,手枕着脑袋,放空思绪,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大殿的藻井,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见到的桑家的全貌。
    来到桑家之前,她以为盛家就大得很夸张了,没想到桑家竟然还要更胜一筹。
    如果说,盛家是一片宫殿群的话,那么桑家就是一座城池。连片的亭台楼阁围绕着最中心的宫殿式的建筑向远处延绵而去,只靠肉眼甚至看不见边界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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