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天烦躁地抽着烟,等李大标把牢骚发完,他这根烟也抽的差不多了,“毛头小子?哼!他爹还没下台呢!行了,他要查就查吧,陈斯礼那小子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这案子查到最后随便让陈家找个人顶包就行了。”
    “姐夫,我担心的是陈斯礼吗,现在荆西别墅园被盯上了,万一……”
    “闭嘴!”王中天怒目圆瞪,片刻后神情又放松下来,宽慰李大标:“他们现在查的是环城小区无头案,案子一破,我让局里结案,这事就翻篇了。”
    李大标还是担心,但这么多年姐夫的话从来没错过,犹豫几秒还是消停下来。
    傍晚时分,傅晋寒带着人从荆西别墅园回来,物证科那边在高尔夫球杆上提取到了死者李湛和陈斯礼以及其他人的指纹,但切割机上却什么都没有,指纹被人擦拭的很干净。
    姜安盯着大屏幕上的数据分析,杨乐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凶器在那里?”
    姜安拧开保温杯,一边喝一边说:“情色网站视频。”
    杨乐和包子互相看了一眼,迅速点开电脑登入网站,一帧帧地看。姜安见他们半天没找到好心提醒:“正数第六个视频,三分二十秒的时候。”
    杨乐发现只是很快闪过去的一帧画面里有一筐高尔夫球杆里少了一根,是很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
    包子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姜安,你这记忆力和观察力真牛。”
    姜安腼腆地露出两颗小虎牙。
    杨乐:“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高尔夫球杆上有陈斯礼和受害者的指纹,切割机上却那么干净?如果只是想要消灭证据,为什么只处理切割机上的却不处理球杆上的?”
    姜安把兔子保温杯放在一边,软声开口:“这很简单,因为陈斯礼平日里只能碰到球杆,碰不到佣人才会用的改装过的除草机。”
    包子率先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些指纹都是后来才有的?”
    “嗯。”姜安点点头:“凶手是戴着手套击晕死者的,所以球杆上只有死者的指纹,当他杀完人后又找了机会把球杆放回了原位,这也是为什么视频当中消失了一根球杆,但傅队在带人去搜查凶器时,这根高尔夫球杆又奇迹般的出现在了那里。”
    杨乐:“那我们只要知道是谁把这根球杆放回去的,就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了?”
    姜安唔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
    “对了,张开和何丽都放回去了?”姜安问。
    “时间一到就放走了。”包子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怎么觉得这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呢,陈斯礼现在被咬死了是凶手,一起凶杀案一起卖淫案,完全不相干的两个案子却被搅合在一起,张开身上疑点不少又没有作案时间和直接证据只能把人放走。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破案妈的!”
    姜安朝门外望了一眼,轻声问:“傅队还在挨批呢?”
    “对啊,从回来后就被王局叫到办公室去了,到现在都没放人。”包子说着啐了一口:“王中天早晚得下马!”
    杨乐拉住他:“包子,别胡说。”
    包子哼了声,没再说话。
    第23章 木偶人23
    眼看天色不早,姜安没在警局待下去,收拾东西回了自己的那间小屋。
    时隔两天再回来,公寓楼下安静了不少,那些记者连着几天蹲不到人只能暂时放弃。更何况现在有更大的新闻等着他们,这帮人更无暇顾及姜安了。
    警方在荆西别墅园搜查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现在网上舆论翻天,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在线下组织起了探案小组。荆西别墅园附近围了一堆人做起了直播博热度,安保赶走一片又来一片,最后调动了警力才把那帮人弄走。
    姜安一大早就在警局门口碰到二队的人回来,二队长边走边跟手底下人吐槽:“这都一群什么垃圾啊,为了热度啥都干的出来,私人别墅区域也敢闯,真不怕惹出什么事来!”
    姜安背着手凑上前,两只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二队长,出什么事啦?”
    二队长正愁找不到人吐苦水,有人问他忙不迭就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通,姜安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如今外界到处都在传陈家仗势欺人,陈家小儿子又和最近的杀人案扯上了关系,之前陈家的那些黑料都被扒了出来。
    尽管陈家近些年做了不少慈善,但一个企业家能做到本市龙头位置,身家就不可能太干净。有第一个人爆料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网名还自发写了一份彻查株安有限公司的文章,微博朋友圈各大公众号争相转发,一天的时间里闹的沸沸扬扬。
    上头派来调查组进驻南城,南城市局压力不减反增。
    比起死了一个普通市民,显然钱权恶势力犯罪更能引起全国网民的关注。
    市局楼梯口的窗户关的死紧,一点风声都不敢露出去,张局和王局在会客室里应付上面来的调查组。
    在李湛死之前,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凶杀案会引起社会层面这么大的轰动。
    姜安嗦着棒棒糖,等到了刑侦办嘴里的糖被她咔嚓一下咬碎咽进了肚子里。今天的刑侦办格外安静,只有杨乐一个人坐在位子上。
    姜安目光扫是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傅队呢。”
    “和包子一起出任务了。”杨乐头也没抬。
    姜安哦了一声,回到了自己位子上,翻看案件卷宗。
    案件已经逐渐明朗,只要查清荆西别墅园的猫腻,杀死李湛的真凶自然也藏不了多深了。
    另外一边。
    因为调查组的突然介入,调查荆西别墅园的卖淫案变得更加方便。
    傅晋寒按着情色网站那条线找到了其他女大学生,根据她们的口供,李湛生前都曾和她们联络过,在李湛死后,联络人便换了。
    审讯室内。
    这群女大学生挨个问话,负责审讯的是包子和老李,姜安和傅晋寒坐在单向玻璃外看着屏幕里投射出来的审讯室实时画面。
    包子:“和李湛怎么认识的?”
    “他负责接送我们,算是司机吧。不过也不是每次都他接送,有时候也会有别的司机。”
    老李问的很直白:“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女学生烫着卷发,眼影浮夸,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曾经辛苦读书为了改变命运从大山里养出来的淳朴和坚毅早已在金钱和名利的摧残下变得破碎不堪,连皮屑都找不到了。
    听到警察的问话,那双粉色眼影晕染的眼角荡开了些弧度,勾出了轻慢和自嘲:“为了钱呗,我实习一个月才一千五百块钱,陪这群人玩玩游戏上个床一晚上就有五六千,多划算的买卖。”
    她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商品,把身体和贞洁说成买卖,没有廉耻心和羞耻感,或许有,只是在那张风尘的脸上很难看清。
    姜安看着那张脸,缓缓说道:“她没有说实话。”
    傅晋寒偏头睨她一眼,对着耳麦低声说:“换个人审。”
    一共四五个人,轮流审总能审出一个讲真话的。
    这场审讯进行了五个小时,终于在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实真相。
    陈斯礼利用株安有限公司的名号在求职网上发布招聘信息,之后由齐昌义诓骗这帮新入职什么都不懂的女大学生去陪客户,趁机在酒里下药迷-奸她们。事后利用录像视频威逼利诱,再给予金钱上的补偿,让她们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的身体服务于他们。
    而荆西别墅园实际上就是个淫窝,陈斯礼花重金买下那座岛,在岛上构建了一场虚华的钱权交易、酒色盛宴。
    原本这只是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在权力的保护伞下可以不为人知。
    但应朝和陈斯礼却想要追求刺激,他们找人创办了这个情色网站,把过程中录制的视频全部上传到这个网站上,只给男性打码。他们不断享受和欣赏自己的作品,最终也因此把自己那些罪行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群大学生录完口供的当天,傅晋寒便带人查封了荆西别墅园,在应朝的电脑里找到了原始未打码视频文件,牵扯人数甚广。
    令人意外的是,陈富积极配合调查,在警察局痛哭流涕,之后火速召开记者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对儿子陈斯礼的行为痛心疾首,并表示自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深深忏悔自己不配做一个父亲。
    电视画面中陈富老泪纵横地和陈斯礼划清界限,姜安嗤笑了声伸手关了遥控器。
    陈富想把自己摘出去,不打算为了这个儿子断送自己的商业王国,那陈斯礼呢?他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吗?
    姜安坐在藤木椅子上晃来晃去,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色,隔着一扇小窗,月光莹润温和,树影遮住了一半却依然明亮。
    她忽然间好奇起来。
    第24章 木偶人24
    陈斯礼一行人因涉嫌聚众卖淫,迷-奸少女被警方正式批捕,因为牵涉人员太广泛,警方没有公布此次批捕过程。
    审讯陈斯礼成为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审讯室里只有一扇小铁窗,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陈斯礼眼前只有白炽灯,照射的他眼睛酸疼。
    他没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但坐姿依旧没正经到哪去,嘴角挂着笑,似乎仍然觉得自己会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来警察局坐坐喝杯茶然后就能走人了。
    傅晋寒冷淡地抬眸,指尖在桌上摊开的卷宗上点了点:“作案过程,说说吧。”
    在铁证面前,陈斯礼没有狡辩,他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们不是都查清楚了吗,还要我说什么?喏!”他努了努嘴说:“就和上面写的差不多。”
    傅晋寒嗓音平淡,眼神却极具压迫感:“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陈斯礼抿了抿唇,不耐烦地说:“一开始我们只是贪玩,和这些大学生随便玩玩没想怎么样,而且我们也给她们钱了,公平交易啊!这有什么问题?是她们自己不满足,又想要钱又想要名声,哪有这么好的事!”
    老李见他还是一副不知悔改耍无赖的样子,心里堵着一股气,他有个女儿今年刚上大一,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的女儿遭遇这些,应该怎么应对这帮畜生。
    老李加重了语气:“是你下药迷-奸!你是在犯法知道吗陈斯礼!”
    陈斯礼很老实地点头:“知道了警官,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要见我的律师。”
    陈斯礼口中的律师就是他那私生子哥哥陈斯仪,以前陈斯礼犯事都是他把人给捞出去。陈斯仪的名号在南城律师届很响亮。
    陈斯仪是下午来的,陈斯礼坚持在他来之前一句话不说。陈斯仪穿着一身西装,仪表堂堂,和警方打过招呼后便去了探视室。
    陈斯礼问陈斯仪要烟,被陈斯仪一个眼神拒绝。
    他嘴角挂着不正经地弧度,上挑的眼睛在看向陈斯仪时勾起讥讽:“怎么着,这次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啊?”
    陈斯仪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和陈斯礼相似的眼睛看了对方几秒才开口:“我会尽量替你争取减刑。”
    陈斯礼眉头顿时皱起来,猛地锤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他妈的说什么?什么叫减刑?老子不就是睡了几个女人!你就要让我坐牢?!”
    陈斯仪瞥了一眼上方的监控,声音仍旧平静:“这件事现在闹的很大,有人利用舆论公开引导国民,调查组介入,想要全身而退不可能,你只能认罪浮法。”
    他的语气太过公事公办,陈斯礼听到认罪伏法四个字彻底绷不住了,双眼怒红:“我要见爸爸!爸不会让我在牢里待着的!肯定是你举报的对不对?陈斯仪!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爽,你想取代我在陈家的地位,所以找人构陷我是不是!”
    陈斯仪面无表情的等他发完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李湛是不是你杀的。”
    陈斯礼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双手还铐着手铐,在这样炎热的夏天他两天没洗澡,浑身一股汗酸味,和对面衣冠整洁的陈斯仪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压抑着嗓音,琥珀色的双瞳快要蹦出眼眶:“我再说一遍,老子没杀那姓李的!”
    陈斯仪看他半晌,“我知道了。”
    说完就站起身,没再管疯狂暴怒的陈斯礼,m径直离开。
    转身关门时,他回身说了句:“爸爸让你谨言慎行。”
    陈斯礼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直到现在他才有种自己真的是一个嫌疑犯的感觉。
    他不知道应朝他们承认了多少,原本指望陈家把他捞出去,但看到陈斯仪的态度,这个罪他必须得认下。
    陈斯礼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表情死寂。
    再回审讯室时,陈斯礼老实很多,如实交代了犯罪过程,但始终坚持自己没有杀害李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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