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弓脸上终于现出惊怖之意,他既然敢挑衅沈约、随即落入江中,本来就是想在江中寻求和沈约交手的机会。
    他不但擅长弓箭,水中功夫亦是绝佳,这一切计划本是为了吴均,不想却用在了沈约的身上。
    但在沈约入水的刹那,鬼弓已经放弃和沈约交手的念头。
    他在水下见到沈约入水那一刻的自信,就知道自己再次失误。
    在船上,他鬼弓对阵沈约没有任何机会,在水中亦是如此!
    他们这些人如水中的大鱼,可沈约却如龙——水中的蛟龙!
    刹那间,他升起逃念,不想沈约如附骨之疽,速度亦是远胜,眼睁睁看着沈约破了水鬼的拦截、随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到他面前,鬼弓升起绝望之意——沈约展现的一切,不像是人类所为。
    他放弃了逃走的念头,只能一战,眼看沈约伸手抓来,他还能及时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割向沈约的手腕。
    一刀挥空,沈约倏然不见。
    鬼弓暗叫不好,感觉到身后的波纹激荡,勉力要回头的光景,就感觉后脑勺着了重重的一击,随即失去了知觉。
    等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鬼弓只看到漫天的繁星,就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蔓藤绑在树上,无法动弹。
    然后他就看到沈约明亮的一双眼。
    眼中只有冷静。
    不久前那场屠戮、厮杀、你死我活的挣扎似乎都变成了云烟般,早从那双眼中退却。
    鬼弓打了个激灵,就听沈约问道:“你是谁?”
    沈约看着鬼弓,泯灭了心中的厌恶之意,他在水中击晕了鬼弓,随即带鬼弓游到了南岸,远离了那如地狱般的江面。
    数千年来,那个幽冥地府是虚构的,可地狱从来都在,人类只想着挽救地狱众生,却从不去探寻地狱从何而来。
    沈约忍住再度插手的打算,他要做的不是如慈善家般不停的去捞挣扎溺水之人,他要找到终极地狱的所在。
    迅疾而谨慎的去除了鬼弓身上的一些杀戮工具,沈约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随即将鬼弓绑在了树上,静等鬼弓醒来。
    夕阳早落,明日日头再起带来的希望,似乎就会让人忘记曾经的问题。
    沈约看着夜空的繁星点点,却一刻没有忘记鬼弓和那怪门的关联。
    他早就有了一个结论——鬼弓这些人有可能是和九州之王有关。
    他的超级大脑有时候会带来超越他逻辑的判断,却鲜有出错的时候。
    这是一个试验场。
    九州之王会不会通过奇特的方式注目着器皿中的实验体,就如亚特兰蒂斯人养蛊一样?!
    吴均、鬼弓、怪门、崔府君、唐清凤还有九州之王,悄然的联系在一起。
    鬼弓听沈约询问,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他的确想知道这个答案。
    沈约笑笑,“我知道你很强悍,你不畏死,你能在被我所伤后,还敢向我挑战,就因为你的勇。”
    鬼弓微有发怔,不想沈约对他的评价还不错。
    沈约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但这不是你骨子里面的勇气,这是你装出的勇气。内心越是懦弱的人,很多时候反倒会装作很强悍的样子。”
    鬼弓内心微颤。
    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可在沈约说出后,就难免暗问自己一句——我是懦弱才表现的勇敢?
    那怎么可能?
    是以他恶狠狠的看着沈约,“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约沉吟片刻,内心惊奇,因为他方才脑海中闪过鬼弓死去的情形——鬼弓仍被绑在树上,可他的头颅却掉在了地上。
    鬼弓不久后会死?
    那不是他沈约的杀人手法,他沈约自然也杀过人,在暹罗的时候,他击毙穷凶恶级之徒也是二话不说,但那是一枪毙命而已,将一个人脑袋砍下来的事情,要去做,需要非一般的心理。
    不是他沈约杀的鬼弓,那鬼弓因何而死?
    沈约暗自奇怪,终于还是道:“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我问你一些问题,你知道就答,不要隐瞒!”
    第1321节 大圣天王
    鬼弓神色诧异,一时间不知道沈约的用意。
    他不明白沈约这人的来历,自然不知道沈约的底牌——沈约不像是吴均的同伙,因为在双方对决中,吴均和沈约根本就像陌生人般。
    吴均厮杀的时候,沈约没有表现半点关切之情,他对满船人的性命似也漫不经心。
    这样的一个怪人,会关心什么事情?
    “你只要肯合作,我就不会杀你。”沈约平静道,“但你若不合作,我就开始切你的手指头。”
    他手一伸,掌心多出鬼弓曾持的那把匕首,“切完你的十根手指头,你若还是什么都不说,我敬你是条汉子,也可以放了你。”
    淡定的看着神色已变的鬼弓,沈约缓缓道:“这是两条既定的道路,决定你命运的、不在于我,而在于你的选择,你可以选择当个真正的勇士,砍掉你十个指头,或许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勇士?”
    他的用意是深刻的。
    一些人是执迷于某种情绪这才无法解脱的。
    因为有着数不尽的钱财,才会沉迷于钱财带来的快感,因为有着非常的功夫,这才执着支配旁人的感觉……
    因为执着,所以看不到局外。
    砍掉鬼弓的十指,鬼弓反倒可能因此跳脱他的执着,有时候你失去了会痛不欲生,但有时候你失去了,才会清醒。
    可鬼弓却绝不这么想——他号称鬼弓,自然弓箭无双,不要说砍掉十指,就算砍掉右手的五指,他的能力都会锐减。
    没有能力,他不是和废物一样?那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见沈约的拇指轻刮下匕首的锋刃,似乎试探匕首的锐利,鬼弓终于道:“你想问什么?”
    他不知道沈约的底细,但已然深信沈约的说一不二。
    真正的抉择不需要吼出来,沈约越是冷静,鬼弓反倒越是心惊。
    沈约笑笑,“你是谁?”
    鬼弓缓缓道:“我是鬼弓。”见沈约无动于衷的样子,鬼弓略有诧异道:“你不认识我?”他着实有着威名,亦和那些名人般,感觉对方不知自己的名号实在不可想象。
    “我需要认识你?”沈约反问道。
    鬼弓只感觉沈约的反问中带着无尽的轻蔑,脸色涨红,“我是大圣天王的帐下高手。”
    沈约皱起眉头,“大圣天王是谁?”
    鬼弓讶异之情无法遮掩,“你不知道大圣天王?”
    沈约笑笑,如出一辙的回答,“我需要知道吗?”
    又是鬼、又是天王的,不用问,这又是采用神鬼之说控制民众的一个组织。
    沈约知道古今华夏的五千年历史中,这种思想控制简直可说是家常便饭。
    世人不了解自己,却希望维系稳定,因此总喜欢用个确定的事情绑住自己。因为世人对世界的无力感,他们才喜欢信奉个有力的神鬼帮助他们克服这种乏力的感觉。
    有人愚痴不明、有人却清楚明白这点,明白的人这才创造出神鬼来控制那些没有主见的人。
    鬼弓终于道:“大圣天王叫做杨幺。”
    他感觉沈约真的不知道大圣天王,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些年来,大圣天王的锋头一时无二,只要在长江两岸,甚至金人、伪齐那面都对大圣天王着意结纳。
    这样的一个人物,沈约居然不知?不知道大圣天王的人,当然不知道大圣天的姓名,鬼弓这般想的时候,不想沈约“啊”了声,喃喃道:“原来你说的是杨幺。”
    鬼弓见鬼的表情,搞不懂沈约为何该知道的偏偏不知道,可不应该知道的却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一听“杨幺”两字,沈约倒知道这人——根据历史记载,这人是南宋洞庭湖义军首领,本从当时义军首领钟相,钟相死后,杨幺成为洞庭湖周边水寨的实际领袖,后被岳飞所灭。
    沈约知道的基本就是这些。
    华夏各种起义,留名的已算难得之辈,但因为是起义之故,若没有因此掌权,是以事迹素来从略,哪怕有了些记载,亦多会有记录冲突的地方。
    见鬼弓定定的看着他,知道鬼弓在诧异什么,沈约淡淡道:“很好,我们如今的交谈氛围很是理想,因此我觉得我们可以走第一条道路。”
    微有沉吟,沈约收刀发问,“杨幺派你来的?”
    鬼弓犹豫片刻,“是!”
    沈约追问,“为什么要烧船杀人?”
    鬼弓奇怪的看着沈约,“当然是为了吴均。你……可认识吴均?”他对烧船杀人司空见惯的样子。
    沈约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要追杀吴均?”
    鬼弓从沈约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线索,终于回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原因……我并不……”
    看到沈约眼中突现锐利的寒光,鬼弓改口道:“我并不敢肯定。”
    沈约笑笑,听出隐藏之意,“虽说不敢肯定,但总算知道点儿内情的,是不是?”见鬼弓勉强点头,沈约淡然道:“说出你知道的就好,你是否撒谎,我看的清楚。”
    鬼弓内心凛然,面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他着实心中没底,犹豫片刻,他终于决定道:“大圣天王说,吴均得吴玠相助,探到通天梯所在,我们暂时奈何不了吴玠,可只要截下吴均,无论如何,都可以让吴玠投鼠忌器,答应大圣天王的要求。”
    沈约脑袋绝对够用的,可听鬼弓这么说,一时间也有些诧异。
    鬼弓在说什么?
    通天梯?
    这是什么玩意?
    沈约只听过什么通天绳,那是一种像魔术、更像幻术的戏法,听说起源自古代身毒、也就是如今的印度。
    戏法是说有人可以用一根绳子向上空不断延展,一直通向不知名的天际。
    通天梯顾名思义,好像亦是和通天绳般,是通往天庭之路?
    现代科学早就探明,云彩上没什么天庭,不停的向外探测,可能会脱离太阳系,神仙不像能住那么远的样子。
    古代杨幺信这种东西?
    这本来有些荒谬,可想到吴均的反应,沈约倒相信真有一种奇迹,让吴均和大圣天王也都相信了。
    吴均找到了通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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