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别来无恙。”
    沈轩皱了皱眉,眸光如鹰隼,盯着对面领头之人。
    他前一阵刚回乌程,曾同此人打过照面。
    是那湖州刺史赵蒲元,亦是他舅舅从前的门生。
    赵蒲元喊道:“乱臣贼子,竟敢用假虎符集结兵马,假传圣旨。”
    说罢拿出诏书,举起虎符,“此乃圣上亲赐虎符,诏书在此,沈贼伪造虎符,意图谋反,给我拿下。”
    身后的宜阳军皆手持矛盾,长刀枪击箭在手,显然来时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宜阳都尉崔汜也向对面喊道:“望诸位迷途知返,莫要上了沈贼的当!”
    沈轩带来的人都是从前在北境一路拼杀过来的,自是不会听对面之人胡言乱语,看到沈轩手势,立刻抽刀搭箭,已是做好战的准备。
    赵蒲元有些慌了神,还没待下令,一只箭便到了眼前,那力道极大,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挡。
    崔汜呆了一刻,向对面望去,只见队中一人又搭起一支箭。
    王廉将弓拉满,大喝道:“大将军,反贼已诛杀!”
    沈轩一摆手,向对面喊道:“沈某并无谋反之意,而是奉圣上之命查湖州作乱之人,如今反贼刘氏已伏诛,还望崔将军莫要轻信反贼之言。”
    “你这都是放屁!”
    “我有圣上亲笔密信,命我等北上,领兵回京,我看谁敢抗旨不遵!”
    沈轩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坦荡肯定,崔汜一时开始犹疑,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兵甲碰撞声,抬头望去,只见山头一排排伏兵,皆手持长箭,正朝着山底瞄准。
    观察了一番周围地势,如今他们两拨人在低处,周围群山包围,如同瓮中之鳖。
    方知中计。
    箭矢如雨般飞射而下,一时间兵荒马乱。
    “保护将军!”
    沈轩出刀抵挡,一行人向后边退边防守。
    “将军,我来掩护,您带着人快撤!”说罢,便见山上滚落几只巨大的木桶,液体从桶里倾漏出来,王廉眼睛圆睁,“不好!他们要放火药!”
    ——————
    卫明姝再有意识时,周围已经暗了下来。
    她在树林中逃窜许久,本就是强弩之末。后来被人打昏,此时便是有些睁不开眼。
    可她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手脚虽未被困住,但也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挣扎片刻,她睁开眼,待到适应黑暗,才看清周围的布置。
    这辆马车比她先前坐的那辆宽敞许多,封闭的马车中隐约有一丝幽香,身旁的台子上多了个香炉,香火已燃了一半。
    强撑起身体,伸手去够燃香,想要将香灭掉。
    马车却是猝然停下,外面之人似是听到动静,有人钻了进来,手上还拿了颗夜明珠。
    忽然见着光,卫明姝眯起眼睛,用衣袖挡了挡,许久才适应。
    拿开衣袖,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只是从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手上还捏了个瓷瓶。
    下一刻,那人二话不说,走上前掐着她的下巴,将瓶中的药灌进了她的嘴里。
    卫明姝呛得直咳嗽,挣扎无果,不知自己喝的是什么,用力推开人,拼命干呕,想把药吐出来。
    “你给我喝的什么!?”
    那女子却是不答,转头下了马车。
    门外随即响起一阵男人的声音,“夫人放心,不是什么毒药。”
    马车又开始驶动,卫明姝盯着门外,手紧紧攥住。
    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带她去哪里,可她知道这些人抓她,多半是因着沈轩带兵回了京城,想用她做诱饵牵制住沈轩。
    得找个机会出去。
    刚要站起身,便踉跄了一下,远处焚着的香火左右摇摆,随即困意袭来。
    一路上便如此昏昏沉沉,时醒时睡。不知多少回再次清醒,卫明姝躺在马车见着身旁无人,却是不敢动弹。
    只要她发出些动静,那女子便会进来给她喂药。
    她得多些清醒的时间。
    如今她应当已经躺了七八日,这几日醒的时间不多,却也能零零散散的知道一些事。
    每日进来的那个蒙面女子当是不会说话的哑娘,专门被派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掐着时间给她喂药。
    给她灌的药有两种,装在瓷瓶里的液体是能让她昏睡的药,而另一种药丸她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吃下去似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几日也有出去的时候,虽一直有人监视跟随,没有人同她搭话,可她也能猜得到——
    他们在向京城的方向走。
    她记得来的时候,除去在扬州停留的那一日,总共也不过行了七八日的路程,他们后来走的水路,应当是要比陆路快些,应当再过一两日便会到了京城。
    可卫明姝没想到,就在当晚,马车停了下来。
    再次醒过来,已是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躺着的床倒还算整洁,只是身上盖得被褥亦是潮湿。
    如今二月将过,照理说北边也该暖和起来,可为何这里竟是充满寒气?
    那女子正在自己床头,对面窗外透进的几缕微光,尽被挡住,一片阴影投落到她脸庞上。
    见她醒来,那女子捏起一颗药丸,又准备来掐她下巴。
    卫明姝撑起身,“我自己吃。”
    这药目前她吃上并无什么大碍,与其被人钳制,被人掐着脖子硬吞了这药丸,倒不如自己来。
    毕竟她现在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这里应该离京城不远,可这些人若是打算谋反,为何又不带她进京城,而要把她关到这里?
    这些人究竟是谁?郎君如今又如何了?
    卫明姝沉默片刻,随即抬眼,淡淡微笑道:“现在我醒了,姑娘是不是该把那些人口中的‘大人’叫进来了?”
    那女子脸上仍是没有动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锁上门。
    卫明姝长舒一口气,一时脑子极乱,又仔细打量一番周围,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摇摇晃晃起身,走到窗边抬了抬窗户。
    窗子也是锁着的。
    又在屋内踱步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人进来。
    捧起手哈气,搓了搓手,又躺了回去。
    如今她手脚皆是冰凉,如同一块没有温度的冷玉。
    这个地方实在寒凉,若她再待到这儿,恐怕不必这些人动手,她自己就会撑不住。
    她身上没有带药,上次她几日没服用那玉囊花,便会起热症,也不知还能坚持几日。
    还是得尽快想个办法逃出去。
    正这么想着,听见房门“吱呀”响声。卫明姝抬眼,便看到一中年男子进了屋子,年龄似和她阿耶相近,身穿道袍,面上和那个女子一样,仿佛一块千年化不开的冰,看不出心底在想些什么。
    “敢问真人贵姓?”
    “刘。”只说了简简单单一个字。
    卫明姝见他这般,知晓同他绕圈子没用,直接问道:“我与真人无冤无仇,真人可否告知为何要将我关在这儿?”
    如她所料,那人没答话。
    可她着实没想到,下一刻那人二话不说便来抓自己腕子。
    卫明姝慌了神,下意识挣扎,“你放开我!”
    那人却不为所动,捏了片刻甩开腕子,喃喃道:“还是不对......”
    低眼瞧着她,问道:“夫人这几日吃药,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卫明姝揉着被捏红的手腕,闻言愣了愣,又多打量了几眼。
    道士,吃药......
    压住将要上扬的嘴角,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一只豺狼重新捕捉到了从掌心逃走的猎物。
    她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做了一整天作业,又刚好写到这儿,脑子快炸了。
    这一章埋了些小细节,如果有细心的宝子可能已经能猜到本局狼人都是谁了。
    第111章 较量
    ◎剧情章,配角戏份比较多,慎买。◎
    不论是按着年龄还是刚才问她话的语气, 都能对得上。
    就是曾经给她药方的那个道士。
    这兴许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明姝眼睛转了转, 恍然大悟。
    她这几日吃的药, 很有可能便是那玉囊花!难怪她的身子这么多天以来,除了虚弱了些,并无什么异样。
    方才还在担忧的许多事情仿佛都迎刃而解, 竟不知现在这种状况该不该说她走运。
    也不知这道士还记不记得她,若是忘了曾经用她试药,兴许她能利用这一点逃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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