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小娘子,这是在大白天!
    李丽质懊恼道:“没有灯笼也无蜡烛怎么办呢?”
    众人:……小娘子,你眼神是不是不好?小郎君刚刚才表演的吹灯复明,蜡烛还在桌上摆着呢。
    李丽质:我不听我不听。
    她演得十分投入,也很有天赋,颇有几分演员的信念感,李承乾接戏也接得很自然,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看我的!”
    下一刻张开左臂,抖了抖衣袖,右手拿起火折子将其点上,衣袖瞬间燃起火焰。李丽质拍手叫好:“哦,这下便能看清夜路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前两场表演也就罢了,李世民与长孙氏看看不说话,随他们折腾,这一下差点没把他们吓死。长孙氏立时叫出来:“承乾!”
    李世民三两步要冲上台去,唯恐李承乾玩火烧身。李渊自然也是担忧的,忙不迭劝:“承乾,赶紧熄了,小心伤到自己。”
    李承乾愣了半秒,眼见形势不对,抢在李世民赶到之前将火扑灭,却还是没躲过李世民的魔爪,直接被腾空提起。
    “想死是不是?火也是能随便玩的,竟自己烧自己,不知死活。我看你是皮痒了!”
    李承乾哇哇大叫:“阿耶放手,你看啊,你看!”
    他将袖子伸到李世民眼前,李世民立时愣住,被烧的衣袖完好无损。
    “这……这怎么会……”
    李承乾趁机挣脱魔爪,躲在一边得意的笑,并说:“阿耶,这里是表演的舞台,你不能随便闯上来的。”
    李世民:呵呵,你说不能闯就不能闯,你看老子答不答应。
    念头刚刚划过,李丽质便将其推了一把:“阿耶快走。阿兄后面还有表演呢,你在这会妨碍他表演的。”
    李世民:……丽质小时候多水灵多可人啊,跟承乾混久了,也学了他的性子,越来越让人糟心。
    想着,目光又瞄向李泰,这孩子也一样,全是被承乾带坏的。
    李世民瞪向李承乾,李承乾也瞪他:“阿耶,你快下去啊。你不想看表演,阿翁还想看呢。太子伯父四叔也想看,吴博士更想看的。大伙儿都想看。你别妨碍别人啊,多不地道。”
    李建成;李元吉:……并不是很想看。
    吴峰:……我更不想看。
    李世民目光淡淡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嘴角微勾,斥了李承乾一句“不许再玩火”,到底下了台。
    李承乾继续第四场。
    这是重头戏。
    他要来一个瓷碗,将数枚莲子撒入碗中,再在碗中注入热水,不一会儿,水面开出数朵鲜艳的莲花。
    台下传来一阵吸气之声。
    “这……这是种莲术?是吴博士的种莲术!”
    “对,是种莲术。之前不是传言吴博士便是这般种莲的吗?”
    “不只种莲,前头的吹灯复明、写字入石、烧衣送客不也是吴博士的戏法吗?”
    “确实是吴博士的。他同圣人演示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伺候,亲眼所见。”
    “我也是,我也在!”
    “吴博士的仙术仙法小郎君怎么知道?”
    李承道也想到这点,第一个跳出来:“李承乾,你如何会这些?”
    李承乾得意洋洋,轻蔑视之,不予回答。
    “是不是吴博士教你的?”李承道自认唯有这一个真相,不太高兴地走到吴峰身边,“吴博士,你说纸人过江、烧灰拼字的把戏只教给了我与八叔九叔,为什么李承乾也会。
    “这便罢了,如今我们不会的他同样会。而且似种莲术这种,吴博士当日明明说我们学不来,你不能教,怎么对我们如此,转头对李承乾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李元亨李元方也闹起来:“吴博士,你说话不算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所以不愿教我们?凭什么只教李承乾!”
    几个孩子都只五岁,行事恣意惯了,平日除在李承乾身上吃过瘪外,旁人何曾给过半点委屈?鉴于皇子皇孙的身份,素来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说话间自然不客气。
    李渊更是震惊错愕,心绪百转,侧目看着吴峰,不言不语。
    吴峰一时犯难,不等他开口,李承乾便道:“我会的这些可不是他教的。”
    李承道嗤鼻:“你撒谎,若不是吴博士教的,你从哪儿学的!天下间只有吴博士会。”
    李承乾扬眉:“谁说天下只有他会的?我不就会了?我聪明啊。”
    旁观者讶异,有沉不住气的已然窃窃私语:“都说吴博士会的是仙术,如今小郎君也会,那小郎君是不是也跟吴博士一样,是仙人?”
    李承乾笑着解释:“我这可不是仙术,只是戏法而已。跟跑江湖四处摆摊表演杂艺的人手段差不多。只需知道了其中诀窍,人人都能做到。”
    “啊?人人都能做到?不可能吧!”
    “对,这么神奇的术法,怎会是杂艺人的把戏?”
    “是啊,别的不论,那种莲术定是仙术无疑的。”
    ……
    李世民眼中藏着喜意,几个孩子筹谋的这一出并未提前告知他,因而今日他入宫来是从头到尾糊里糊涂的,但自第一场戏法他便发现了蹊跷,一场场接连看下去,哪会不知承乾这是设了个局,目标在于吴峰呢?
    他嘴角勾起:“别卖关子了,说吧,窍门是什么?”
    李承乾不高兴地哼哼鼻:“为这些窍门,我可是费了大力气的。我累死累活才破解的东西,你张张嘴就想做伸手党?想得怎么这么美呢!”
    他摊开手,接着说:“想知道窍门,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李世民:……
    见他半天没反应,目光越发不善,李承乾将手收回来,撇撇嘴:“就知道你抠门。死抠死抠的。”
    李世民:……忍住!这是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李渊哈哈大笑:“承乾想要什么,阿翁给你。跟阿翁说说,这些戏法你都是怎么做到的?”
    柳宝林眼珠转动,莞尔道:“这样的奥秘谁不想知道,是该给代价,总不能让小郎君白忙活。小郎君只管开口,我虽钱财不多,却也愿意付一份。”
    台下许多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心痒难耐,眼见柳宝林开了头,犹豫了一小会儿纷纷跟着附和:“还有我们。我们也愿意。”
    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不自主瞄向尹德妃张婕妤。需知这俩从前可是对吴峰的本事大夸特夸呢,那会儿圣人重视吴峰,自然对她们如此尊崇自己看中的人感到高兴,如今可不一样了。
    但凡能让尹德妃张婕妤吃瘪一分,她们也愿意啊。因而一个个争先恐后表示要“买”李承乾的戏法敲门,甚至有人已经褪下首饰头饰当场塞给李承乾。转头瞧见尹德妃张婕妤脸上僵硬地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越发高兴。
    看着满怀的金银玉翠,李承乾也高兴,清了清嗓子,开始揭秘。
    他让人将道具全部拿过来,站在李渊身边。
    “阿翁,吹灯复明其实很简单,这包是硫磺粉。我将它们藏在指甲里。在蜡烛刚熄灭的时候,烛头还有余热星火。我看似只是手指一弹,似乎在施法,实则是暗中将指甲内的硫磺粉撒上去。余热星火一碰硫磺粉,自然就复燃了。”
    他重新演示,不再以两指相弹,而是将蜡烛熄灭后,直接取微量硫磺粉撒上去,果然蜡烛复燃。
    人群中立时传来惊呼:“哦,原来如此啊!”
    接着是写字入石。李承乾将笔墨教给李渊,又让人再搬了块石头过来。
    “阿翁写几个字试试。”
    李渊心有疑惑,依言照做,笔触落下,字迹竟也入石一分。
    李渊瞬间明白关键:“秘密在笔墨之上?”
    “对。更准确点来说,是在墨。只需有此墨汁,谁都能写字入石。”
    李渊端起盛放墨汁的瓷盘:“这墨如何制?”
    “用乌龟尿,炭灰,卤砂一起研磨成粉,掺入墨中便可。”
    李渊惊愕:“这般简单?”
    李承乾点头:“就是这般简单。”
    围观者诧异:“乌龟尿、炭灰、卤砂,单凭这三样就能融化石头?”
    “融化石头做不到,但深入石头,在上面留下一一分印记是可以的。若用在木头上,印记会更深两分。”
    众人恍然:“那刚才小郎君的点火烧衣……”
    李承乾张开手臂转了一圈:“阿翁瞧,我里头虽穿得厚实,但外面罩的却是一件单衣,这是为今日表演特意准备的。”
    李渊怔住:“衣服有门道?”
    “衣服没有门道,就是普通的衣服。但我点火的位置是经过挑选的。里头藏了东西。”
    他招手让裴行俭另取一件衣服来,将一颗小丸子塞进衣袖,然后点燃衣袖,火光乍亮,再将火扑灭,衣物无损。
    李渊将丸子捻在手心,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李承乾轻笑:“这是从樟木中提炼出来的,叫臭丸。可用来驱虫驱蚊,放在衣柜里能防止衣物被虫蛀咬。烧衣送客的秘密便是它。用衣服包住它点燃,可以使衣物无损。不过这戏法也有弊端。不能燃烧太久,只能一小会儿,否则衣物还是会被烧坏,戏法也就穿帮了。”
    众人惊讶:“就这么一颗丸子?原来这些看起来神乎其神的术法,其窍门都这么简单啊。”
    “那种莲术呢!小郎君,你刚刚让莲子开花的手段也这么简单吗?”
    “对啊,小郎君快说!”
    “那个要复杂些。”李承乾摇头,取出一颗莲子,继续道,“莲子是经过挑选的,个头要大。”
    他借助小刀将莲子壳切开,内里自现。
    众人怔愣:“这是……”
    “里面塞了东西。将莲子取出内芯,只剩一层表皮。然后用通草做成荷花与荷叶,再用绿线做荷花梗,把它们紧紧扎在一起。
    “然后将之塞入莲子内壳,再将内壳黏起来,做成完好的模样。碗中放热水,热水会将粘结处融化,莲子壳破开,通草因吸热膨胀,便会浮出水面,就是开花的模样。”
    众人无不惊叹。别的便也罢了,谁能想到,这让大家笃定必是仙人手法的种莲术也不过是一场杂艺。是的,杂艺。已知窍门,再来瞧这些“仙术”,与杂艺无异呢?
    柳宝林瞄了眼吴峰,敛下目光,状似无意感慨:“这么说来,种莲术也不过是制作的手艺略精湛些,无甚神奇了。怪不得小郎君将之比作街头骗人的把戏呢。可不就是吗!”
    众人下意识点头,转而想到某点,不自觉看向吴峰。
    若这么说,那以这些手段让他们认为是活神仙的吴峰,岂不也是在骗人?
    吴峰:……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仍由众人将“骗子”的帽子直接盖死。
    “小郎君果真聪慧。”吴峰面上一派淡定,语气平缓,仿佛并没有被李承乾这番表演所影响,甚至脸带笑意,露出赞许,很有几分宠辱不惊之态,颇让人另眼相看。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是震惊,是不悦,是愤怒,是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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