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111章 跟你爷爷我叫板?来啊……
    李承乾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东宫, 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已经没有了,却仍旧有些许轻微的不适,他坐起来, 一睁眼就看到床边脸色黑沉如水的李世民。
    李世民也不客气, 鼻尖冷哼,言语间阴阳怪气:“现在知道不舒服了,之前拿着酒壶咕噜灌的时候不是很豪气吗?你还知道自己没沾过酒呢,就你那豪气劲,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呢。那么烈的春日醉你也敢喝。”
    李承乾顿住:“春日醉很烈?”
    她看向抱春,抱春低下头:“殿下当时只说要酒, 没说要哪种酒, 婢子便没吩咐,让人随便取。婢子不知殿下是用来自己喝的。”
    李承乾眨眨眼:“也就是说,我是因为年纪小,喝了烈酒才会如此。等我长大些, 多训练几回, 寻常的酒应该能够适应,不至于一杯倒?”
    李世民:……
    “你闯下这么大的祸, 现在就只想到这些?你就不想想你把高句丽使团打成那样, 他们会不会恼怒生气, 就不想想此事要怎么收场!”
    李承乾撇撇嘴不服气:“他们欠揍, 活该!”
    “便是他们有错, 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非要你出手, 如此冲动鲁莽,全然不顾后果,你可曾想过倘若高句丽不依不饶, 态度强势,会迎来何等局面?”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是有些心虚的。他那会儿只觉得对方该揍,想揍便揍了,确实没有考虑太多。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干。他撇撇嘴,十分坚持:“反正不能把无辜百姓交出去。”
    李世民瞪眼,差点被他气得心梗。这孩子平日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候反倒糊涂了。
    他就没想过这事究其根源属高句丽无理在先,原本是可以操作一番保下那对兄妹的。可他这么一闹,大唐太子公然殴打高句丽使臣,事情性质直接转变,如今再保就不那么容易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他将使团接待的差事交给李承乾,是为了锻炼他,也是为了给他添功劳。本来此前虽有点小性子,总体上来说还是做得挺好的。这些都代表太子的能力。
    可现在呢?高句丽使团大半挂彩,高大阳更是直接昏迷了,以他们的德性能善罢甘休?
    承乾这是等于亲手将把柄送给高句丽,若处理不好,引得两国交战,便会成为承乾的“污点”,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承乾背上这个罪名。他得让承乾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
    内侍匆匆来禀“朝臣请见”,不用问也知道为了什么。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李世民太阳穴突突直跳,磨了磨后牙槽,恶狠狠瞪了眼李承乾:“你就在这呆着,给你老子安分点!”
    随后转身离开。
    见他的身影出了殿,李承乾才悄咪咪将抱春唤过来:“那对兄妹安顿好了吗?”
    揍人之前他没料到自己会晕,却也想到这架打起来,结果如何谁也不好说。他恐殃及兄妹俩,便事先交代抱春,让她在“战局”发生之际把人送走。
    “如殿下所料,当时场面混乱,众人无暇他顾,谁也没心思去管兄妹俩,等圣人抱着殿下回宫,高句丽使团再来找兄妹,已然不见人了。婢子按照殿下的吩咐,把人送去了醉仙楼,骆老板知道该怎么办。”
    李承乾点头:“我醉酒昏睡期间,阿耶有没有什么举动?”
    “圣人一直守着殿下,宣太医署医正为殿下诊过,确定殿下只是醉酒睡着了,这才放心。唤了鸿胪寺卿唐俭过来询问了一番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大约猜到那对兄妹在殿下手里,便问婢子人在何处。”
    李承乾顿住:“你说了?”
    抱春跪下:“是。”
    李承乾蹙着眉,他也明白,阿耶询问抱春不能不答,欺瞒阿耶罪同欺君,抱春如何敢。
    “阿耶知道后呢,可有做什么?”
    “不曾,圣人只点点头,便让婢子退下了。”
    “宫外也无消息传来?”
    “没有。”
    李承乾听完,嘴角上扬,微微松了口气。
    骆履平虽是一介布衣,但在京师人脉宽广,处世圆滑,又拿着他的令,一般人前去要人,他自然是不会给的。以他的手段,四两拨千斤,应该都能应付。除非极具分量之人上门逼他交人,即便如此,他扛不过,也有办法拖延时间给东宫报信。
    东宫没收到信,也就代表骆履平那边暂时安全,同时代表阿耶要知道兄妹俩的下落是为了掌控事件全貌,为了不出纰漏,为了避免事情走向极端后逼不得已时能交得出人,但更多地也体现出他私心里并不是很愿意交出“凶手”来平息高句丽的怒火。
    若非如此,他可以直接出手将人带走,而不是仅仅单纯问一句了事,什么都不做。
    想到这点,李承乾眯眯眼,略放心下来,他朝抱春挥挥手:“去小厨房给我拿点吃食过来,我饿了。”
    饭食拿来,李承乾不疾不徐,按照正常速度吃完,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站起来:“走吧,去帮阿耶。”
    他可没忘记阿耶是被谁叫走的,百官肯定会各种建议各种争吵。他惹出来的事,不能让阿耶一人挡在前面,而他躲在后头当乌龟。那是懦夫所为。
    现在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干架去!
    两仪殿,如李承乾所料,此刻殿内众臣意见不一,已然吵成一锅粥。
    “圣人,高句丽使团大半数人都受了伤,主使高大阳更是头部几次受创,如今重伤卧床,不能动弹。高句丽使团十分愤怒,渊盖苏文更表示会立刻传信告知高句丽王,此事高句丽定不会轻易罢手。”
    “太子殿下这回委实冲动了些。”
    “倒也不能全怪太子,太子年幼,知晓自己人被欺负,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太子不懂事,行事莽撞也就罢了。唐俭,你也不懂事?你当时不是在场吗,也不知道劝着点殿下。”
    唐俭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着。
    “现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么好的机会,高句丽怎会放弃。他们必定会借着这点大肆渲染。”
    “这是自然。他们已经这么做了,说他们诚心朝贺,却换来我们拳脚相加,随意侮辱,指责我们背信弃义,根本没打算与他们结友好之交,更说我们此举是轻视他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是意欲挑起两国战事。”
    “呵,这不明摆着是在用战事威逼我们让我们退步,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高句丽虽然可恶,但战事确实不宜起。高句丽国力不弱,更别提还有突厥虎视眈眈,这二者不论哪一国都不好对付,若他们联手,局面对我们更为不利。”
    “说来说去,此事还是得妥善处理。圣人,不如先将那对兄妹交出去,让高句丽看到我们的诚意,再谈后续。”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冲进去:“放你娘的狗屁!”
    众人蹙眉,李世民斥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安分点,回去!”
    李承乾偏不,面向提议交人的官员:“那对兄妹做错了什么,要被你推出去做牺牲品。”
    官员轻叹:“殿下,这世上许多事有时并不是看对错的。殿下需知,我们有突厥强敌在侧,绝不能再惹高句丽。以目前大唐的情况,远不足以抵挡突厥与高句丽两国之军。殿下,逼不得已,我们得学会适当低头,以谋他日。”
    “他日?你是指他日国力强盛我们再来一雪前耻吗。可你的耻洗了,我们的耻洗了,那对兄妹呢?这次将他们推出去,他们必死无疑。他们还有他日吗?他日他们能活过来吗?再有……”
    李承乾嗤笑着扫视一圈:“是你们傻,还是你们当我傻?说了这么多,你们就没想想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我接待了三国使团数日,高大阳几乎顿顿饮酒,更别提国宴当天他喝得最多。那次你们都在,你们就没发现高大阳酒量惊人?
    “一个酒量这么好,在我们跟前喝得再多也没酒后失德的人,自个去酒楼喝个酒就醉了。骗鬼,鬼都不信。既然没醉,为何要去街上强抢民女,对民女动手动脚。他就这么好色这么耐不住吗。
    “好歹是个高句丽王室,在本国地位不低,平日想来也不缺女人,他便是有这个心思,也多的是心甘情愿的人。长安平康坊不是有很多从事这行的吗。再不济,他不愿意去那种地方,随便让其他使臣向我们透个口风,我们找不来合适的人选满足他?
    “本可以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完美解决,他为何非得强抢,还是在西市这样热闹非凡的场所,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间。你们是觉得他脑子坏了吗?
    “再有,那对兄妹之中的哥哥即便是男子,但不通武艺毫无身手,体魄也不及高大阳。他一棍子就把高大阳给砸中了,高大阳就这么容易让他得手?即便高大阳不防备,盖苏文是死的吗?他们身边跟着的人是死的吗?
    “处处疑点,这些疑点连我一个小孩都看得出来。你们会全然不知?”
    众人默然。半晌后,魏征才出面道:“高句丽是故意这么做,想要借此试探我们的态度。高大阳是王室亦是主使,他此来代表的是高句丽王,甚至代表整个高句丽。他在我大唐境内被人所伤,此事不论缘由为何,只要他们想,都可以借此闹上一闹。
    “我们若不愿与之发生冲突,必会将‘凶手’严惩,甚至因此退步,奉上丰厚回礼,以显交好诚意。”
    李承乾点头接着说:“高句丽要的便是如此。凶手不过一介平民,他认为平民位卑而命贱,我们不至于为一个平民大动干戈。
    “只要我们松口,他们自然会委婉提出以土豆红薯等物作为回礼。用一点破伤换高产粮种,哪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在回礼上达不到他们的要求,至少惩治了凶手,也算摸出了我们的态度。
    “再退一万步,当时那位娘子的哥哥怂包了些没有打这一棍,高大阳是妥妥的欺辱我国女子,那又如何?就好比今日高句丽使臣说的,一个平民女子,高大阳乃王室,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
    “只需高大阳出面表示愿意纳女子为妾,此事迎刃而解,或许大家还会反过来觉得这女子好运气。甚至搞个更大的。高大阳提出愿意借这女子来结两邦姻亲,你们会如何?
    “呦,这可是大喜事,又不是嫁真公主真郡主,一个平民女子,不过随手封个名头而已,就能用她一人来交好高句丽,稳住两国友好之势,如此喜事,这还不高高兴兴应对方所求嫁过去。至于什么街头强辱,谁还在意?
    “而于高大阳而言,他非高句丽王,亦非正经储君,娶的女子虽是平民,却终究是大唐封的公主郡主,面子足够,还能借此与我们搭上关系。正妻之位摆在那,又不影响他莺莺燕燕。他不亏。
    “看,高句丽算得多精明,横竖不论怎么着,都是他们得利,这笔买卖他们是稳赚不赔。但我们呢?我们就得忍下这口恶气?还是说,你们当真觉得给那娘子封个郡主公主就行,这是她的福分,是她的荣幸!”
    李承乾目光凌厉扫视全场:“来,谁觉得这是福分是荣幸的,站出来,我把这福分这荣幸给你,你要不要!把你们送给高大阳行不行。
    “你们若是不愿意,凭什么认为人家愿意。别跟我谈什么男女不同,你怎么知道高大阳喜女不喜男,人家指不定男女不忌,或是更喜欢男的呢。”
    众臣:……殿下,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李世民咳嗽一声,眼神瞪过去:“胡言乱语!”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倒也没再继续什么男女,将话题扯回来:“你们既然知道高句丽的目的,知道他们的心思,为何还提出这种建议?”
    他瞄了那位建议的官员一眼:“我猜你是觉得一介平民,牺牲他若能平息高句丽的怒火最是划算,是吗?可你觉得事情当真如此简单吗?今日本就是高大阳挑事,结果我们不指责,反倒为他们惩处了受害者,这在高句丽看来代表什么?
    “代表我们不敢跟他们翻脸,代表我们对他们有所忌惮。今日让一步,明日让十步,然后得一夕和平,怎能长久?
    “更何况既然已经让高句丽见到了兔子,他们怎会不撒鹰。一计成功,他们会再生一计,由浅入深,一步步试探我们的底线,甚至一步步逼退我们的底线。到时候我们的尊严何在,我们的国威何存!”
    见官员又要张嘴,李承乾抢先道:“你可千万别说今日让了,他日不让便是。呵,你今日能因种种顾虑而让,他日就不会了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口子是绝不能开的。
    “我们不能退,相反我们要告诉高句丽,我们不怕他,不惧他,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们表现得越是软和,他们只会觉得我们越是可欺;我们唯有表现得越是强硬,他们才能有所忌惮。”
    程咬金大笑起来:“殿下说得好,早看高句丽那群人不顺眼了,大不了干他娘的!”
    许多文臣瞪过去:“干,拿什么干?程将军,你莫非以为我们若与高句丽打起来,突厥会袖手旁观,他只会趁火打劫!”
    “莽夫莽夫,能不能别添乱!”
    程咬金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进一步请战。因为他也明白这战不好打,不能打。至少此刻不能打,如今非是征讨高句丽的好时候。别人斥他莽夫,他又怎是真正的莽夫。战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他会不知?
    于志宁看向李承乾摇头劝道:“殿下说得都对,问题在于突厥虎视在侧,我们确实没有惹怒高句丽燃起战事的底气。”
    李承乾轻呵:“你们没有,不代表我没有。别把我算进去。”
    于志宁:???
    众人:???
    啥,啥意思?
    李承乾并不解释,笑盈盈走到李世民身边:“阿耶,让我们对高句丽服软,交出百姓求和,我是不同意的。此例不能开。况且高句丽现今指责讨伐的重点应该已经不在那对兄妹身上了,而在我身上。毕竟那对兄妹哪有我给他们造成的伤害大。”
    李世民撇撇嘴,心下冷哼:你小子还知道呢。可真有自知之明。
    “我承认我出手的时候是带了点意气用事,没有想太多,但我也不是完全什么都没想。我敢不管不顾是因为我知道,我有底牌。此事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便由我来解决。”
    李世民眼睛微眯。
    李承乾抓着他的手眨眨眼:“阿耶,你信我,给我点时间,我给高句丽安排一出好戏,让他们不管现在言词有多嚣张,此戏之后都只能给我乖乖闭嘴。”
    李世民挑眉:“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李承乾态度坚决,十分笃信。李世民想了想,思忖片刻,言道:“好,阿耶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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