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只血淋淋的男鬼出现在她面前,原本就已经极其可怖的脸扭曲得非常渗人:“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消失了,关厌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但她知道,这一定和烛月有关。
    此时,鬼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永远暗沉沉的天空中忽然冒出了一轮蓝色的圆月,淡淡的蓝光照得整个大地无所遁形,那光线像有毒一样,让鬼怪们犹如过敏般浑身难受。
    这样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上一次烛月来杀他们老大的时候就有过一次。
    他们很有经验地躲进了所有能遮挡月光的建筑物里,但随后却发现这次与之前有所不同。
    即使已经躲起来了,那些之前被月光照射到的鬼们却还是非常难受,纷纷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把血肉抓出来,露出森森白骨。
    惊惶失措的鬼怪们纷纷逃窜,有的通过各个通道躲向其他灵异世界,有的逃向阎忌的公司寻求庇护。而阎忌此时根本就不在这里,即使在,他也没有能力与烛月硬刚。
    整个鬼界混乱得如同遇到了灭世之灾,他们甚至都没看到烛月现身,就已经哀嚎不止,痛苦不堪之际,都在想还不如被扔进回收厂去当个人算了。
    阎忌作为鬼界的领袖,自然不可能对这一切不管不问。召唤仪式进行到一半,他却只能暂时中止,从藏身处出来,返回鬼界主持大局。
    其实他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他得在。如果关键时刻他这个老大都不在,很快就会失去手下们的信任,今后再也没鬼会服从他。
    阎忌的确很聪明,但烛月其实也不是那么笨。
    他之前不知道阎忌在搞什么小动作,可等到召唤仪式开始的时候,那浓郁到如有实质的鬼气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烛月找不到阎忌在哪儿,却可以到鬼界去大闹一番,逼着对方自己出现。
    阎忌回去之后摸出了一只木头人,将其化作自己的模样去外面跟烛月交涉,他本人则躲得非常隐蔽,绝对不会亲自露面。
    结果那木头人刚刚说了一个“嗨”,就被烛月一扬手拍成了碎沫。
    感应到一切的阎忌喉头滚了滚,又派出一只纸鹤去见烛月。
    烛月看着那颤巍巍飞过来的千纸鹤,眉头一皱,正要再毁掉它,却听见它说了一句:“你猜你最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目光一沉,满脸的杀意像刀一样凌厉:“你做了什么?”
    阎忌隔得老远,透过纸鹤得意地笑:“调虎离山四个字,没听说过吗?”
    烛月身侧的手指猛然缩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敢动她,我让你生不如死。”
    “嘶,我本来也没活着呀。”阎忌的语气非常欠揍,“本来咱们相安无事,是你非要为了那么个蠢女人来杀我,我总得想点办法自保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费那么大的劲要去那个世界里走一趟吧?呵……真是个愚蠢的老妖怪。”
    烛月盯着那纸鹤,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瞬间点燃。
    下一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中的蓝月也不见了,只剩下哀嚎的鬼们还在抓挠着自己又痒又痛的白骨。
    天堂镇里,关厌已经不在了。
    附身在手链里的男鬼离开的那一刻,就是她行动的号角。
    一个月之前,阎忌让男鬼带给她一个好消息:能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找到了,但那是暂时性的,使用之后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恢复所有缺失的记忆。
    那是一杯药水,关厌喝下之后,就因为突然闯入脑海的大量记忆而头疼欲裂,直接昏迷了整整半天。
    她想起了所有的经历,也想起了失忆前跟烛月定下的赌约。
    而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赢的是她。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她也只是因为忘了曾经的不愉快而没再讨厌他而已。
    剩下的时间也足够了,她和阎忌联系,优化了一下他的计划,并添加了一部分,好让自己能够找回原来的身体。
    等到那些记忆消失之后,阎忌再把商量好的一切重新告诉她一遍,就足够了。
    所以,召唤仪式进行中泄露出的浓郁鬼气其实是他们故意的,就是要引起烛月的注意。
    他能察觉到阎忌在干什么,却没办法找到那个确切地址,于是肯定会用其他方式逼阎忌现身。
    而唯一的方式,就是去对方管辖的鬼界。
    于是,等他离开之后,确定鬼界已经发生混乱时,关厌便拿着阎忌给的道具离开天堂镇躲了起来。
    道具是一件雨衣,据说只要穿上它就能让自己彻底“消失”,谁都无法找到,包括邪神。
    所以,当烛月从鬼界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留在关厌身上的烙印忽然失效了。
    那烙印是刻入灵魂的,即使她换了两具身体,它却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是相隔了很多个世界,也一定能让他准确找到。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她已经死了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发了疯,立刻返回鬼界去找阎忌。
    阎忌没有趁着他离开的时候逃走,还是利用纸鹤去见了烛月。
    此时,烛月已经因为过于愤怒而出现异常变化,两眼如血一般的红,大片的黑红色纹路布满惨白的面部,看起来非常恐怖。
    接下来的计划,是阎忌在几番拉扯之后告诉他关厌在哪里。而等他去找到的时候,关厌却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然后阎忌再提起是不是因为身体交换的缘故,令烛月主动将她的身体换回来。
    然而,当烛月压抑着怒火质问他人在哪里的时候,阎忌却说:“想知道她在哪儿?这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烛月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因此扭曲变形,淡淡的黄色光点不受控制地不断从他身周冒出来,有的碰到了附近的物体,瞬间犹如炸弹般嘭的一声将其轰得粉碎。
    他也想这么对阎忌,却硬生生强忍着说:“还是那件事?我说过了,办不到!”
    “就算让那个愚蠢的女人死掉,你也办不到?”
    与他的愤怒相比,阎忌却显得格外淡定,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危险的邪神,而是一个受他操控的傀儡。
    烛月悬在虚空之中,围绕在身边的淡黄色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阴邪恐怖的气息仿佛将空气都凝固起来,形成了一缕缕危险的杀意。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哪怕眼前只是一碰就能化为齑粉的纸鹤。
    他盯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办不到。”
    下一秒,他双眼一眨,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时光倒流。
    关厌在房间里等待着男鬼给她信息,只要烛月去了鬼界,她就立刻躲起来。
    希望一切进展顺利吧……不出意外的话,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了。
    但她刚刚这么一想,意外就发生了。
    卧室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浓烈到令她当即打了个寒战的邪气毫无预兆地出现,恐怖的气息让她浑身冰凉,从心底里冒出一阵无法压抑的恐惧。
    下一秒,关厌被人向后一拖,毫无防备地拉进了一个冰冷且强硬的怀抱。
    她浑身一颤,随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再也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这不是被人控制住了的感觉,而是……在面对过于强大的威胁时,生理上产生的绝望和惧怕令她连动都动不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附近的一切,知道有一双手臂从她身后缠绕过来,轻轻抱在她的腹部。冰冷的呼吸打在后颈上,像毒蛇在那里蠕动一样令人恶心。
    这种感觉竟让关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以前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她想不起来,现在也不是去回忆的时候。
    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颤,连呼吸的声音都是抖动着的,想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口。
    此时她唯有像雕像一般呆立不动,任由那个危险的生物紧紧抱着她,眼角余光可以扫到他低垂在自己肩部的头颅,却看不清神色。
    关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明明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是烛月去了鬼界,而她趁机消失,再由阎忌引导他找到“昏迷不醒”的自己,并把身体换回来。
    可烛月没有去鬼界……等等,他的身体好像也在发抖?
    她艰难地咽了下唾沫,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也许只是自己抖得太厉害,误以为是他在颤抖而已。
    “厌厌……”
    脖子后面被烛月冰冷的呼吸吹了一下,她的寒毛根根竖立起来,刹那间,一段零碎的记忆袭上心头。
    曾经,在一个有着蓝色月亮的地方,她悬浮在淡蓝色的微光中,被烛月用同样的姿势抱着,也用尽了全力压抑自己的恐惧,努力拖延时间想要阻止神降。
    竟然想起来了……虽然只有那一点,但的确是想起来了。
    关厌喉头滚了滚,努力地想张口说话,可才张开嘴,就先哆哆嗦嗦的吸了一口气。
    几秒之后,她感觉那种恐怖的气息略微减弱了一点,好像烛月特意控制了一下,却又没有完全压下。
    好歹是有能说话的力气了,她声音喑哑的说了一声:“你能不能放……”
    想说能不能先放开她,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力量猛地将她朝后方拽去,下一刻“嘭”的一声,两人一起重重砸在地上。
    因为烛月在她后面,她就摔在他身上,而他却是结结实实地摔下去,甚至身上还有一个人的重量。
    关厌更加疑惑了,不论他是个怎么邪恶的生物,现在这状况都有点过于奇怪了,好端端的,不至于自己虐自己吧?
    好在这一摔让他松开了手,她努力控制僵硬发抖的手脚,慢慢挪开身体,在地上滚了半圈,侧着身体躺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他。
    看到烛月那张脸的时候,关厌愣了一下。
    因为之前他一直在用戚望渊的容貌,而现在却露出了他自己的样子,正是以前在晚宴上见过的那个模样。
    可他的脸上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纹路,眼睛红得吓人,仿佛电视剧里走火入魔的大魔头。
    苍白的皮肤几乎像雪一样,没有任何一丝血色,恐怕连死人的肤色都没这么惨白。
    他侧躺在那里,身体渐渐蜷缩起来,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却从未从她脸上挪开,始终望着她。
    骨节分明的手几乎颤出残影,还在努力向她伸过来,嘴唇开合好几次,才发出一声:“厌厌……”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好像一只即将死去的小狗,在最后一刻努力寻求着主人的安慰。
    关厌有点懵,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陪陪我……”烛月望着她的眼睛,明明应该很可怕的血红色瞳孔里透露出的却是乞求:“陪陪我……求你……”
    下一秒,他话音一顿,痛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因为,他发现关厌的手里出现了一截枯木。
    明知道会这样的,早就知道的。
    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落进发丝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声音颤抖地问:“一点……也没有吗?这么久了……一点点,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
    努力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粉碎般的疼痛折磨得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关厌看到了那颗已经消失的眼泪,周围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正随着烛月的虚弱而减弱,让她身上的僵硬感渐渐消散,终于得以自由活动。
    她慢慢坐起来,盘腿坐在烛月面前,低头看着他那痛苦而悲伤的样子,心里却毫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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