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容临浅浅点了点头,体内毒素未除,他尚且还需段时间静养。
    门外响起了欢快的脚步声,容临立马翻身躺下了,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哎,清风你怎么在这?”胡桃疑惑地问道,又将视线转向了床上。
    容临安静地躺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房间也没什么异样。
    “我来这看看少主是否醒,没事我便出去了。”清风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胡桃将刚熬好的药端放在了桌台之上,转过头来望着门口思量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
    “混蛋。”顾清气的一拳砸向铁门,脸色多了几分恼怒。
    “舅舅别生气,眠眠来想办法。”苏眠望着紧闭的大门,眼神一瞥,瞧见了不远处卖身葬父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衣衫褴褛,面色蜡黄唇色干裂,跪在地上,无助地乞求着各位路过的行人。
    老爹用破旧的草席蒙着,上方隐隐还飘着几只苍蝇,似乎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苏眠在顾清身上使劲掏了掏,掏出了一把碎银子,以及几个大金元宝,放在掌心中掂了掂,转身朝她走去。
    “喂喂喂,这是你舅舅全部的家当了。施舍了她,我们就得喝西北风去了。”顾清在身后大声嚷嚷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想他抚养眠眠是件多不容易的事,眼看着金库就要见底了,看来是时候去勒索一番他的富豪哥哥了。
    苏眠提着裙摆蹲了下来,将身上所有身家都放进了青儿的陶瓷碗中,将她空阔只有零星几个铜板的碗瞬间填满。
    青儿猛地抬头望着苏眠,水润的眼神中带了丝疑惑,然后转向一旁风度翩翩的顾清,急忙磕起了头,“多谢公子垂怜,青儿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
    吓得顾清连忙摆手,后退了半步,语速飞快,“不是,是我家...我家小姐。”
    青儿这才踌躇起身行了个礼,道,“多谢小姐搭救,民女实在感激不尽。”态度转了个几十度的弯。
    “姑娘别急着道谢,我想起请姑娘帮个忙。”苏眠冲她神秘地笑了笑。
    青儿岂有不答应之说,她怯怯地抬眼看了看顾清,羞涩地点了点头。
    苏眠左右张望着,又让顾清去招呼了一旁卖菜的李老头。
    老李头正愁着今年的生意不好做,五更天到现在的菜都未卖的完,回去定要遭那老婆子数落了。
    突然,从天而降一锭银子,一位贵公子买下了他所有的菜。
    老李子乐呵呵地将银子塞回了兜里,收好了摊位,屁颠屁颠跟在了财主身后,任凭他们指挥。
    顾府内。
    “你方才看见他们真的走了吗?”顾云林逮住仆人仔细地盘问道。
    “老爷,我看得真真的,他们敲了一会便走开了。”仆人弯着腰回答道。
    顾云林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沉重了起来,手中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口。
    当年分家事件闹得满城风雨,他割袍断义,誓要与顾府老死不相往来。
    想起自己拉着芙儿跪于顾府面前,整整一日,都无人理睬。父母兄长尚且如此冷漠,他又能有何指望呢?
    他一早便收到消息,得知皇上派重兵层层包围了顾府,也深知若是被牵连,下一个便是自己。
    所以一早便吩咐了下去,凡是顾家中人一律不得入府觐见。
    皇威之下,皆为蝼蚁。若非自己那牛脾气不肯服软的大哥,顾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顾云林浅浅吹拂着杯中茶叶,出了神。
    “老爷,您当真冷眼旁观?”梁夫人左手捏着袖针,正绣着清明上河图,雍容华丽,淡雅大方,倒是个绝美的美人胚子。
    梁夫人望了一眼从昨日起便如热锅上的蚂蚁的顾云林,心中如明镜般,却也不开口劝。
    “夫人你这叫说的什么话,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脾性吗?”顾云林对着她吹胡子瞪眼,冷哼了一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有仆人匆匆来禀报。
    “怎么了?是不是顾家出事了?”顾云林刷的一声站了起来,声音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仆人瞅了他一眼,“不是,是大门外出事了。”
    顾云林身子僵住了,手悬在半空中微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落。他余光瞥见一脸了然的夫人,脸上红了红,多少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你要气死我你,说话就不能不大喘气吗?”顾云林只能将气撒到仆人身上。
    “是是是,是奴才错了。”仆人虽然一头雾水,却也只能无奈背锅。
    “还不速速领我前去。”顾云林急欲撇清自己,连忙催促道。
    顾府门前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大家指指点点,好不嘈杂。
    “顾府门前不得喧哗。”门口仆人嗓子都叫哑了,也不见丝毫成效。
    仆人见到顾云林来了,纷纷鞠了一躬,顾云林隐于人群之中,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逆子,我生养你这么多年,将你抚养成人,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老李头手中拿着棍子,对着青儿怒骂道。
    青儿换了身云锦烟罗衫,发间别了枝流苏白玉簪子,而那老李子一身破烂,头发花白,这一眼就瞧出了天差地别。
    青儿也双手叉腰,不甘示弱道,“若非你当初铁了心卖我,我今日又怎会硬了心肠不救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当年家中落魄,连自保都是问题。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又怎会卖你,虎毒还不食子呢。”老李子说到伤心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顾云林脸上出现了一抹怔色,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第32章 忌惮
    苏眠瞧见顾府大门开了,从门内走出了个与外祖父长相三四分相似的人,只是多了几分儒雅之气,便大胆猜测到面前这便是她的三叔公。
    “这会有用吗?”顾清与苏眠一同藏于人群之中观望着,窃窃私语道。
    “舅舅,你自己榆木脑袋想不出办法,现在却还来质疑我。”苏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清一眼,责怪他的多话。
    若非正好处在非常时刻,舅舅们都不在身边,她也断然不会选择与五舅舅为伍的。
    他除了坏她好事,就再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顾清心虚地闭上了嘴,继续观看人群中父女俩的表演。
    老李子正和青儿吵架吵得热火朝天,谁也不让谁,场面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群恶霸,赤裸着上身,扬言要将老李头子带走,还债。
    “你们要将我父亲带到哪里去?”青儿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慌乱,大声叫道。
    为首的年轻小伙子冷笑了两声,“你父亲欠我八十两银子,现在到了日期,只能拿他抵债了。”
    老李头子两条腿不断挣扎道,“明明只有八两银子,哪来的八十两,你这是敲诈。”
    老李头子本就孱弱,浑身抖成了筛子,对着他们磕头恳求道,“求求你们放过老朽吧,家中还有病重的妻子需要照料,没了我她可怎么活啊。”说着说着,脸庞两行热泪哗哗落下,似乎共了情。
    人群中渐渐开始有了嘈杂声,人们都怒骂道,“真是没人性,这么可怜的老头都骗。”
    青儿连忙跪倒在地,眼中泪汪汪的,“我父亲年迈,欠多少钱我都可以补上,只求你放过他与我那可怜的母亲。”
    “那些养育之恩我不能忘,你对我的狠心无情我也不能忘。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毕竟你是我的父亲啊。”
    老李头子闻言浑身一颤,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我当日终究还是做错了啊。”
    旁边的一个老婆子边抹眼泪边哽咽道,“父母与孩子哪里有隔夜仇呢,有些误会聊聊也就解开了。”
    顾云林望着人群中抱成一团痛哭的“父女俩”蹙了蹙眉,似乎若有所思。
    人群也渐渐散去,青儿搀扶着老李子离开了街市,两人说说笑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些岁月。
    而顾云林也正好看见了顾清两人,冷哼了一声,负手就准备掉头回府。
    “三叔,好巧。”顾清加快了脚步,试图赶上顾云林。
    “哪里巧了?”顾云林视线向下,在苏眠身上掠过,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三叔公好,我常听外祖父说起你。”苏眠上前扯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像糖般香甜软糯。
    他早听说顾忠找回了遗落在外的孙女,甚是宠爱。如今见她乖巧可爱,倒真有容樱当年的几分姿色。
    顾云林也是望着她,却不回应,努力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恰好,旁边有看热闹的人路过,面带疑惑道,“那不是杏花村卖黄花菜的老李头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了?”
    另外一个妇人答话道,“是啊,我也纳闷呢,看着倒像是真的。”
    “许是在演折子戏吧。”路过的小贩淡淡接了一句。
    苏眠暗道不好,连忙大声打了个喷嚏,试图掩盖这周遭的谈话声,却是为时已晚。
    “有这闲工夫,倒不如认真想想如何拯救顾家。”顾云林方才的悔恨与感动全都被这几句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冷声道。
    “三叔公,我们也想救顾家。可是您也知道,我们顾家为了社稷江山鞠躬尽瘁,却沦落至此,已是无路可走了。”苏眠见顾云林背过了身去,脸色多了几分焦急。
    顾云林离去的背影僵在了原地,良久,望着枝繁叶茂的柳树,长叹了一声,“你们跟我进来吧。”
    连顾晚都请不动的三叔,居然被苏眠几句话就给说服了。
    顾清眼神里亮了亮,心中早已对苏眠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夫人早已就已经料到了这场面,没有半丝惊讶,反而备好了一大桌的饭菜,噙着笑站在大门口等候着他们到来。
    “这便是容樱的女儿吧。真好,长得甚是可爱招人疼。”梁夫人见着了苏眠,心中无比欢喜,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亲昵地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夫人,你怎么一点都不...”顾云林咽了咽口水,震惊地望着梁夫人,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嘛。”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嘲讽道。
    “清儿好久不见,如今可真是一表人才啊。”梁夫人忙招呼着顾清落座,笑盈盈地望着顾清。
    “我那远房表妹的女儿似乎还未嫁娶,不知...”梁夫人刚一落座就开始了老生常谈。
    “铃兰。”顾云林语气加重了几分,脸色也多了几分恼怒。
    苏眠刚与顾清入座,顾云林就为难地开了口,“我知你们今日所为何事,但是老夫却是有心无力啊。”
    顾云林在京中无权无势,在京城中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富商。平常靠着打点各处的商铺过活,官场上的事也没有过问的权利。
    “父亲曾说过,三叔是兄弟当中最为聪慧之人,只是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官场,立誓绝不为官。”
    “我看淡了官场,只想做个逍遥先生。”顾云林凝视中手中的祖母绿大扳指,淡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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