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与反对,竟这么就答应了,这原本是意料中的事儿,但周晓晨却因为这毫无不舍的反应而弄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那是女人心底特殊的矫情:“不用哦,我都够穿的。”语气带上了那么一丝失落。

    全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语气,桂老三笑呵呵地问道:“你还没说去多久呢,能赶在过年时候回来吗?”

    “要去一年。”周晓晨如实答道。

    秦氏听竟然要一年,这才在意了起来:“他这是要带你去哪里,怎地竟要一年?”

    周晓晨见母亲担心,反倒不好意思多讲,忙宽慰到:“娘,叶夫子带我去游历,就是要四处见识,这路上还要拜访一些名师的,到底要怎么走还讲不定呢,我也不知道是哪儿。”

    秦氏听了仍旧有些不安心她说道:“可,到哪去都没定,总不是事儿。”

    “你瞎操心啥,叶夫子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会照应着清哥,肯定不会让咱们家清哥有事的。”桂老三见妻子这样,插嘴说道:“你就放心让孩子去吧。”

    因丈夫的这句话,秦氏倒是不再说了,这事关儿子的前程,可不能拖了后腿:“你说的是,”边说边走到儿子跟前,“清哥,你只管好好的跟着夫子去,不用担心家里。”心里再怎么担心,这会儿也不能让儿子不安心。

    周晓晨这会儿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双亲的爱护之心,心头一阵暖:“娘,你放心,夫子出去人手都是带足的,再说了,到了地方我就会找人给家里带信的。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秦氏点了点头,正要再说,桂月梅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弟弟在一怔之后,反应和父母差不多:“弟,你咋回来了?”

    周晓晨不免又把刚才说过的话全都重复一回。桂月梅听了和双亲的反应是如出一辙,担心又还要假装无事:“你只管安心去,家里有我呢。”

    “嗯,姐有你在,我放心着呢。”周晓晨故意卖了个萌,又岔开话题道:“姐,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桂月梅知他用意,笑应道:“去施诗那儿了,她脚伤了下不得床,我怕她闷去看看她。”

    说到小丫头,周晓晨忙问道:“脚现在好些了没,肿消了吗?”

    桂月梅听他问得着急,刚才心里偷笑了下,先前的担忧去了几分:“你这才离了一天,哪能这么快就好就消得了肿的。”

    周晓晨听她这样说,也觉得自己是心急了,“倒是我急了,我一会再去看看,等我走了姐你多陪陪她。”

    “我晓得。”桂月梅走到母亲身边:“也不晓得,诗诗知道你要去一年,要怎样想呢?”

    秦氏知女儿故意,轻轻拍了下她,却对儿子说道:“你这回要出远门,一会儿还是去看看你纪婶。”

    先前不说还好,这会说了,周晓晨不免又多了一个心事,也不晓得那小丫头知道自己要走,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模样。

    桂老三带笑着听着他们娘儿三的对话,虽然每回都插不上什么话,可就这么看着,也觉得高兴的。

    桂月清要去游历,秦氏自然是要给儿子多做准备的。桂月梅要帮忙打下手,周晓晨原是要一起帮忙整理的,却被打发去了施家。

    周晓晨往日去施家也没什么压力,今儿不知怎地,快走到时,竟生出了一丝怯意来。站在门前手举着,这会儿竟有些敲不下去,站了那么一会儿,她才拍了拍门。

    很快里就有了回应,纪氏把门打开,见是桂月清同样的问话又再说了一遍。

    周晓晨却不急着讲,只说有事回来还要再留几日,这会儿过来看看施诗的脚。

    纪氏自然是不会阻他进去的,“梅姐刚来过,你自己过去吧,我给你们拿些点心。”

    周晓晨点了点头,走到小丫头的屋子前,她的动作又顿了一顿,这才敲了敲门:“诗诗,我能进来不?”

    里面没有回应,周晓晨侧耳细听了听,又再次拍了拍门:“诗诗,是我,能进来不?”

    又过了一会儿,在周晓晨都要以为那小丫头睡着了,里面才有了答复:“月清哥,你进来吧。”

    周晓晨这才推门进去,里头小丫头正靠坐在床上,在看到来人后,那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欢喜:“月清哥,真是你,我都以为我听错了呢。”

    周晓晨笑着走了过去,拉了椅子坐到了床边上:“我回来还要再待几天。”不知为何,对上那小丫头那带笑的眼,她竟有些说不出口。

    施诗显然对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张了张嘴说的却是:“月梅姐才来过,她怕我在家里孤单,过来陪我说话的。”

    周晓晨点了点头:“我在家时遇上她了,这会儿她要帮我娘做事,所以才没一道过来。”说完她看向盖在被子里的脚:“你觉得脚怎么样?”

    才隔了不到一天,变化哪有那么快,可施诗仍旧试着动了一下脚:“我觉得比之前好多了呢。再过几天应该能下床走了。”纪氏怕她的脚养不好,不准她下床。

    周晓晨点了点头:“你别急着下地,还是要多养些日子的,我和你说过的,这会儿要是养不好,将来等你老了,可有得你受了。”

    女孩显然对他的反复唠叨很是受用,“嗯,月清哥,我听你的。”也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垂抿嘴偷笑了下。

    周晓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对小丫头的听话很是满意,“你乖乖的养,要是觉得无趣,我回头再给你找几本书来看。”

    说到书施诗偷偷瞄了桂月清一眼,贝齿轻咬了一下唇才问道:“月清哥,你那里还有别的医书吗?我还要再多看一些。”

    “之前给你的都看完了?”周晓晨对于她要更多的医书有些惊讶:“都看得懂吗?”

    女孩想了一下才说道:“先前你教我的都懂了,后面的也能明白,就是那些药叶,我不晓得长什么样。”说到这里,施诗的语气不免有些无奈。

    周晓晨对于这样的答应已经很吃惊了,给施诗的那本医书按等级应该算是入门的初级,可就算是初级,当初她也是依仗着有医生基础才看懂,虽然,借给施诗看时,她也曾经为小丫头解过一些问题,但也不是那么多,毕竟他是个男儿身平时多留不得,自己事也多忙不过来,这会儿,小丫头竟然说看懂了,要真是如此,那得有多大的天赋,“那我考考你。”学医最怕似懂非懂,她便想了一题来问。

    施诗听了题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认真想了想才将答案说出,却是并点没错。

    周晓晨又再考了几道,竟然全都正确,不得不让她心生佩服:“诗诗,你可真行。”

    女孩被夸不自觉就红了脸,手捏着被角带着腼腆:“是月清哥教得好。”

    “我也没教你多少。”周晓晨真心赞道:“你可比我强多的。”

    “哪有的事。”施诗轻摇了摇头很是谦虚,却又轻声问道:“月清哥,我还想再多看一些医书,还想能够识一些药草,你能教我吗?”

    “行呀。”周晓晨满口答应,在说完后却一下卡了声音。

    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变化,施诗侧头看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月清哥?是不是不行?”

    周晓晨有些为难地看了小丫头一眼,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诗诗,我这次回来大概只能多留几日。”

    “没关系的,月清哥。”女孩子只当他说的是要回叶家,想着不久之后将近过年,到时候,月清哥肯定会回来,那小小的心思一直隐藏得很好。

    向来迟顿的周晓晨在这个时候难得精明了一回,她轻叹了口气,带着歉意道:“叶夫子要带我去游历,我这次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这一趟出门过年怕是赶不回来,或许,”她微微一顿,错开了少女的目光:“或许,来年过年也赶不回来了。”

    小丫头虽然别扭,却没也有影响到众人一块的气氛,桂花糕的滋味很好,即便话比平日里少了许多,施诗还是不声不响地多吃了一块月清哥给带来的桂花糕。

    说说笑笑时辰过得也快,纪氏今日来这里顶顶重要的就是帮秦母带话,这会儿话带到了,看秦氏的态度回去也有了交待,看时间不早便带着女儿回去。

    周晓晨很是贴心地送她们回去,到了施家自然是要进去坐一会儿的,这就遇上了秦母。

    秦母正在家里头等消息,见桂月清一道过来有些意外,“清哥怎地过来了?”

    周晓晨忙叫了人,笑着应道:“秦伯母,我今儿正好回来,遇上纪婶就送她们回来了。”她说完,打量了一下秦母,见她仍旧穿着一身素净,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调养,脸上的气色比过去好了许多。

    秦母说话间朝着纪氏看了一眼,见她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她心定了几分,又说道:“阳哥这会儿还在新屋子呢,你们也许久不见了吧。

    周晓晨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声,打从她进村子就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秦阳的事,她还特意打听了一下,秦阳在南边发了小财,买房买地的事都已经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主动要求送纪家母女回来的原因,“是许久不见了呢,我一会过去瞧瞧,听说新宅子修得挺不错的。”

    秦母听他这样说,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前些年受他的帮助本就对他很有些好感,这会儿见他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年纪虽比儿子小上了几岁,可那份沉稳并不比儿子差多少,其实,相较于儿子太过于活络的心思,她倒更喜欢眼前这孩子的沉稳:“阳哥为了能有自己的家,没少花心思呢。”

    “月清哥,喝水。”两人还在说话,施诗已经倒了茶过来。

    周晓晨忙接了水,朝女孩笑了笑后喝了口,将水杯放回到桌子上后,她起身告辞:“纪婶,秦伯母,我先回去了。”刚说完便看到那小丫头又抿了嘴,忙再添上一句:“我这次回来,要住上几天呢,回头我再过来。”

    因这简单的一句,便又展了颜,施诗点了点头:“月清哥,我送你出去。”

    “好。”周晓晨很是自然地答应,两人一块往外头走。

    直到了门外头,一个再三回头挥手,一个抿嘴目送,到看不到彼此才算是送完。

    周晓晨离开施家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拐了弯向秦阳的新宅子走去。离得不远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这会儿记忆里荒废的旧宅已经换了模样,倒不是说面目全非,只是,破败的旧墙重新砌起,腐坏的旧门换了成了崭新的,记忆里犹如乞丐屋一般的地方,已经有了人气。 “秦阳,你在里头不?”周晓晨走到门口,伸手拍了拍门。

    “在,你等一下,我给你开门。”里头很快传来了回话声,不一会儿,门从里头被打开,男儿郎出现在了眼前。兴许是正在里头歇着,这人穿着白色的中衣就出来了,胸膛半敞皮肤比过去又黑了不少,倒显出了男人的一份野性来:“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秦阳咧嘴而笑,又让一了步:“快进来,咱们里头说。”

    周晓晨没有多说什么,走进去后便四下看了看。

    秦阳反手把门带上,走到人边上:“怎么,你看看我这新家,还行吧。”

    “嗯,挺不错的。”周晓晨边看边应,大概是在叶家住久了,看这院子也不觉得怎么样,和村子里口口相传的还是有些差距的,到是和施家的宅子布局有几分相似,屋子顶上用的是青瓦,村子里的房子极少能用得上青瓦的,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被传得那么的夸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找我?”看完了房子,接下来要说的自然是正事。

    “想着能早些有个家,就忘了。”秦阳依旧笑面如风。

    “真忘了?”周晓晨根本就不卖账,也不听他扯蛋。

    秦阳是知道他脾气的,伸手拍拍他的肩:“先进去,咱们喝茶慢慢说。”说着把人带到自己的屋里。

    周晓晨跟他走了进去,屋子里的陈列很是简单,家具并不是全新的,也算不得陈旧,七八成新的样子,东西算不得多除了日常必须的,靠在墙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架子只摆了几本书,显得有些空落,走近些随手取了一本,正是科举需要的教材,再去看其他的,也都是这些并没有别的杂书。

    “我说过可并不是空话。”秦阳见他看书,自顾走到桌边拿杯子倒了水。

    周晓晨转过头,眉锋一挑:“哦,都不是空话?”她意有所指。

    “当然。”秦阳迎那少年的目光,坦荡得不存半点心虚:“每一句,都是要说到做到的。”他说到这儿,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了那么一点:“我娘答应,托纪婶帮忙,给带话到你家去呢。”

    周晓晨猛地一怔,全然没有想到先前在家里头遇上纪婶,心思微一转便猜到了她去家中的意图,她说道:“你倒是也不急。”

    “什么不急?”秦阳被他这一句说得莫名其妙。

    周晓晨道:“我回家时,纪婶正在我家里头呢。”

    秦阳听他这么讲,眼儿猛地一亮,脸上带出了笑来,手却很是紧张的搓了搓,“那,那你家里头怎么说的?你是特意来找我告诉我的?”他问得很急,说完喉结上下滚动咽了那么几下。想着大抵是自家娘亲怕他不安心,才没告诉他今日就去问消息。

    周晓晨看他不似是在做戏,沉默了一下决定直奔主题,“我也是才晓得你娘要托纪婶去我家说。”见秦阳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淡了去,才又继续道:“我是有事要问你,你老实和我说,你这次离开,到底是做了什么买卖,能这么快赚到这么一笔钱。”虽然房子不是全新,家里的家俱摆设也再简单不过,这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但,出去一次就能买房买田,这笔钱再怎么样数目也不会小,对于做买卖赚到的说法,她不是很相信。

    被问及这个,秦阳本就没打算相瞒,反正以这小子的性子,真要把那些说辞重复再讲,他肯定不信,于是想了下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家原先是做买卖的,家里有一家私的事不?”

    周晓晨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得。”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不可告人的,你该想得到,咱们这种商户赚到的钱,可不会全都放到钱庄里头,除去要周转的现银,总还会在家里头找些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出逃时,没来得及拿,这次回去其实是想碰碰运气,”秦阳如实道:“摸到了一处,我取了些就回来了,南边太乱,没敢多留。”说完,他把袖子挽起,手臂上一道新疤露了出来。“那边我是不打算再去了,拿回来的钱也够我安置一个家,余下的钱加上我过去攒的做些买卖也够本钱了,我这会儿就等你家的消息了。”说完他手握成拳在桂月清的肩头轻捶了一下:“你觉得,我可够资格了?”

    周晓晨先不说话,在心里头仔细把刚才听到的整理了下,这些话儿倒不似假,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道疤,只觉得秦阳为了这门亲事,确实是铁了心下了功夫的,心里头的天平又斜向他了一点。“若是我爹娘没答应,你会怎么样?”

    秦阳因他的话,神情一僵须臾才说道:“眼下不答应,只要你姐没定亲没嫁人,我总还是有时间和机会的。”

    周晓晨又问道:“若现在不答应,等你以后真有了功名,我家才点头,你就不会觉得我家势力?”

    “你说的这又是哪儿的话。”秦阳不喜这样的试探:“你家不是那样的人家,我也不是那样的人,你也用不着在这里拿话试我,我对你姐姐的心意那是实打实的,反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既然遇上了总是缘分,我总是要争上一争的不是。”

    周晓晨看着他,想到姐姐的话忽地又隐隐有些同情他了起来,相较于姐姐那一句随缘,倒显得秦阳更重视些,只是,男女之间又哪能这样比较,天性不同对于感情自然也不一样,若姐姐真对秦阳有情,若最终错过,大抵更伤心些的还是姐姐。再说,男人的性子得不到时总有一分相争的心,得到手了日久天长会好好珍惜的却少,当初谢东阳和自己末在一起时,何尝不是花样百出用尽思心,婚后才多久,就出轨搞大别人的肚子,想到这里,难免对秦阳的同情又淡了去,眼下事情没事,许多话也不好现在讲,只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说完了这些,周晓晨也没有急着走,反正秦阳倒了水,便坐着聊聊别的。

    其实,若撇开桂月梅,他二人在其它事上还是很有得聊的,秦阳说起了他的计划,如今他在此地已经上了藉,明年乡试他会再去参加,多出来的时间,就花在那果脯的生意上,买来的那块荒地,他已经在打听,想移载着果树来种,到时候,采摘不用那样的辛苦,也能够做更多些,最后的目标仍旧是到镇子上,开一间专门的铺子。

    相较于秦阳对将来方向的明确,周晓晨倒是有些茫然,她当时想的都简单,想着考上功名,就算当不了大官,到时候开家小医馆,或是收些学生当夫子,再不成学着做些买卖都是可以的,可选择太多也说明了她还没能够有一个既定的目标。

    这一天,直到太阳快落山,周晓晨才离开秦家。秦阳也跟着一块走,应是急着去母亲那儿打听消息。

    周晓晨走了一路,经过施家时施诗跑出来给秦阳开门,两人重又打了个照片。

    女孩子的笑容很是明亮,那一声月清哥带着轻快,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在打了招呼后互相告别。

    周晓晨朝家的方向去,走了几十步她忽又转了头向后看去,果见少女的身影还立在门前,天色已有些昏沉,站在门前的小丫头的模样在脑海中却格外的清晰,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念,无论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样的,都会有这小丫头的一席之地。

    第7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的月清哥,一年算不得长,我可以等你回来了再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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