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婷送药给我的时候告诉我的,怎么?哥哥你还怕人知道不成?”魏枕月素来害怕他的杀气,这次不知怎地却毫无惧意。

    “你想替霍铮报仇?”魏眠曦朝她逼近半步。

    魏枕月只得后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做你的皇后,多余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皇后?哈哈哈……哥哥,你借我之手给霍简喂毒,弄得他毒/瘾深重,被你摆布,我和他不过是你的傀儡。我这大安朝皇后,能当到几时?”魏枕月仰头笑起,神情扭曲,“恐怕在你心里,大安朝的皇后只有她一个吧?”

    “你知道就好!”魏眠曦毫无怜惜。

    “凭什么,她得了霍铮的爱,转头说忘就忘,连一点悲伤都没有,高高兴兴地再嫁,来日还要做这大安朝的皇后,而我却要守着被你当成狗似的霍简,坐在这毫无意义的后位之上!”魏枕月凄厉道。

    “啪。”

    魏眠曦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凭她是俞眉远。你要不想做这皇后,多的是人想做,我不缺你这个棋子。我能捧你上去,一样能让你摔下来。”

    冰冷的话语响过,无一丝兄妹之情。

    魏枕月捂着脸颊恨然地望着他。

    魏眠曦却转身,脸上冰雪尽融,温暖如春。

    “阿远,走了。”

    俞眉远已出现在玄关处,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你们两……”她有些担心地望向魏眠曦。

    “没事。走吧。”魏眠曦朝她伸手。

    俞眉远笑起,将手搁进他掌中。

    ……

    魏眠曦没带俞眉远回府,而是去了乾华殿。

    “这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好气派!”俞眉远看着乾华殿前三段九级玉阶与盘龙的红柱,满眼兴奋。

    魏眠曦打量着她,她毫无异色,并未因魏枕月说了霍铮的事而有丝毫不同。若是从前的俞眉远,恐怕早要杀他了。

    “跟我过来。”他拉着她朝乾华殿走去。

    四周的宫女太监见了纷纷低头,巡逻羽林军见了他都驻足行礼,果然在这宫中,魏眠曦已是一人独大。

    俞眉远悄悄皱了下眉。

    “你带我进乾华殿?这不合礼制,魏哥哥,你逾矩了。”她赶紧拽住他。

    “不用担心,跟我走便是。”魏眠曦微微一笑,揽了她的腰。

    “可是……”她还待要说什么,却见乾华殿里走出数人。

    被几个太监宫女簇拥的少女,一身华衣,神色冰冽,拾级而下,看到魏眠曦和俞眉远一愣,脸上冷漠消失,只余复杂的恨意。

    “这是长宁公主。”魏眠曦一边在她耳边低语,一边留心她的反应。

    俞眉远只有些惊奇。

    “羌人以南疆为胁,乞求我朝降公主以和亲,长宁便是要出使南疆和亲的公主。”他紧盯着她。

    “南疆蛮荒之地,公主金枝玉叶,去了羌人之地,岂不是……”俞眉远目露同情。

    也仅仅只是同情,再无其他。

    “我朝内忧外患,萨乌进犯未除,狄蛮虎视眈眈,若是羌人再掀硝烟,恐怕我大安朝国将不稳。如今朝中并无适龄公主,长宁公主乃是自请和亲。”魏眠曦便解释道。

    这倒是实话,霍简对这个妹妹倒有些感情,本欲在宗族内找个姑娘顶了公主的名头嫁去南疆,岂料长宁竟自请和亲,倒叫人大出意料。

    “公主义举,是国之大幸。”俞眉远望着长宁感慨道。

    二人交会一眼便各行其道,并无言语,仿似从未相识。

    这几个月魏眠曦与她大婚之事传遍京城,长宁只怕已经误会。

    昔日不谙世事的娇贵少女,如今弱肩挑起家国之事,直叫人心疼。长宁曾言,没了左尚棠,她嫁谁都一样。帝后皆亡,兄长远在边境,这和亲之举,也只是她离开京城的途径吧。

    长宁……

    俞眉远心中愁肠百回,面上仍是不显。

    手被魏眠曦牵起,他带着她继续往乾华殿行去。

    殿中只有霍简并一个太监。太监一见魏眠曦便谄媚上前请安,好似他才是这乾华殿的主人,霍简面色苍白,双眼佝偻地坐在金銮殿上,像个长久不见天日的人。

    “皇上龙体不适,不宜过多操劳,还不带他回寝宫歇息。”魏眠曦冷冷吩咐,一边拉住要行跪礼的俞眉远。

    那太监连道几声“是”,转头搀了霍简便往外走。

    霍简一字未吐,满目恨意。

    俞眉远怔怔站着,心中却想起那日福家村魏眠曦毒/瘾发作时的模样。

    欢喜膏之毒,当真霸道无双。

    “阿远,过来。”

    温和的声音自殿上响起,魏眠曦已几步踏到龙椅前,拂衣坐下,朝她伸手。

    俞眉远自他脸上已找不出半点熟悉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像野心膨胀的老虎,趴在这天下至尊的位置上,他的爪牙都淬了毒,比蛇还可怕。

    狩猎的人,迟迟未至。

    ……

    魏眠曦与俞眉远的婚期离年关很近,两人成了婚,没几日就能在一起过第一个年,是以魏府这几日越发忙碌。

    摄政王妃的婚服已好,由宫里送到俞眉远手中试穿。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由几个丫头一起服侍着才穿戴妥当。

    从屏风后走出时,魏眠曦眼眸一亮。

    大衫霞帔,织金云凤,端庄华贵,将她衬得恍若神仙妃子。

    挥手遣退了众人,房中只剩他二人,魏眠曦上前拢起她未绾的长发,轻道:“阿远,你真美。”

    俞眉远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羞涩笑着,心却结冰似的寒冷。

    “我帮你绾发。”他俯到妆奁前替她挑拣发簪。

    俞眉远手里已握着只尖锐的簪子,他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曝露在她眼前,只要她将这簪子戳下,也许就能了结他的性命,替霍铮报仇。

    魏眠曦忽觉身后杀气涌来,冰如冬寒,他一个激凌,本能转身。

    身后,她巧笑倩兮,将手中簪子递到他眼前。

    “魏哥哥,用这只吧,我喜欢这只。”

    金灿灿的发簪十分华丽,簪上的蝴蝶双翼微微颤动,镶在其间的宝石绽出夺目光彩。

    “还是你的眼光好。”魏眠曦接过发簪,替她绾发。

    杀气?是他的错觉?

    俞眉远悄悄攥了拳。

    他太多疑,时至今日还是未能信她,她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

    只能先逃。

    ……

    十一月二十,俞眉远大婚前两日,魏初九留书离府,不知所踪。

    魏眠曦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十一月二十一日,俞眉远大婚前一日,魏眠曦信守承诺,将她送回俞府,并派下重兵团团守在了俞府外围。

    冬夜冰寒,俞眉远终于回到她的暖意阁,这里已是物是人非。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以我的面目留在他身边?你要知道,若是叫他发现,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愿意。”这声回答毫无犹豫。

    “这些日子你跟在我身边,已将我的习惯脾性学了泰半,关于我和他的旧事,你只要知晓我同你说过的这些便可以,其他的不需要知道,切记。这里有我临过的字帖,为防万一,你悄悄地练着。能教你的只有这么多,余下的便要你自己应变。”俞眉远轻声道。

    “好。”她答得干脆。

    俞眉远便取出另一片薄如蝉翼的面具,不舍地抚过。这面具还是当初霍铮思念她时所雕之物,真是个傻子,天下第一大傻子。

    “把你脸上的面具取下,我替你重新易容!”

    许久,她收了思绪,沉声道。

    与魏眠曦周旋了这么久,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第181章 妻主

    霍铮一共给她留了两张面具,一张是陌生的面孔,一张是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魏府里耳目众多,戒备森严,若她直接换上陌生面孔,一旦出现在魏府便即刻要被人抓起。俞眉远只能等,等到回俞府的这一天。

    魏初九比她早一日离府,她的踪迹无人放在心上,一出府她就戴上那张陌生面孔的面具,拿着俞眉远的信物去俞家找了俞章敏,成了俞府的一个普通丫头,如此方能在俞眉远回家成婚这日顺理成章地进入她屋里服侍。

    自魏初九脸上取下那张陌生面孔的面具,俞眉远以湿帕拭净她的脸,在烛下仔细端详起来。魏初九生得确实与她有几分相像,甚到比她还要清秀灵透,可今后这张脸庞便要被藏起,魏初九永远都只能披着她的皮生存,扮演着另外一个人。

    为了魏眠曦,她竟甘愿成为一个替身,这世间情爱种种,总会有人为之犯傻,飞蛾扑火却甘之如饴。

    “他救下我时,唤我的第一声,就是阿远。那时我想,我要是阿远该有多好,我就不用每日在他身边醒来都怕他说我不是阿远,不必难过他的目光总是穿透了我看另一个人,也不必担心有一天真的阿远回来,他再将我丢弃。”

    魏初九坐在妆奁前,任俞眉远替自己易容,一边轻声说着。她是个聪明人,以前从没见过俞眉远,却能从魏眠曦的表情里揣摩出俞眉远的脾性来,她做了什么动作或者表情能让魏眠曦动容的,便是属于俞眉远的那部分,而哪些习惯动作魏眠曦无动于衷,那就是属于她自己的,她便割舍。

    就那样,她一点一点为了这个男人抛弃自己,慢慢变成他眼里的阿远。

    “郡主,多谢你成全我。”她说着闭上眼。她不想再变回从前的孤儿,她爱他温柔的眼眸,爱他拥来时的温度,为此,她愿意舍弃曾经的自己。

    她只想留在他身边。

    纵死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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