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晞下意识急叫了出声:「师兄!」
    欲要上前去救,她人却被死死摁住,根本动弹不得……她又着急又无用,只能再回望向叶轩,颤巍巍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求你了,叶轩,你……你要我嫁你,要我如何都成,你别伤害我父亲,别伤害我丹溪谷的人……求求你,你将我,你将我父亲的蛊解了……」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要跪下,此时才明白原来父亲先前种种不适竟然皆是因得蛊虫作祟,骇然之馀却也无助。她和父亲都探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蛊,竟然如此可怕,可将人把玩于掌心操弄?
    「只要你乖乖地嫁与我,这谷中之人,我成亲后自会放了……可你父亲不行。」叶轩有些遗憾地弯弯唇朝她笑,「实在对不住,你父亲可是太子太师啊,小晞。」
    尹晞听得他这话,只觉恍然,浑身力气彷彿遭人抽空,脑中嗡嗡作响,终于失力地垂下了手。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这个接近自己,为了这个给父亲下蛊,为了这个获得她和父亲的信任……
    她竟是他的棋子,被他精湛演技欺骗至此。
    「小晞,你别答应他!」萧瑒被摁跪在一旁,见此情况,也顾不得还架在自己颈间的刀锋,不顾一切对她大叫,「这傢伙心狠手辣,你便是拿自己赌给他,他也未必会放过丹溪谷……呃!」
    话未喊完,萧瑒便在叶轩示意下被刀刃直往肩头下摁,疼得她不由得倒吸口气。她愈想说话,黑衣人便将刀往她肩上压得更深,鲜血渗透蔓延开,透上她白袍,一时也痛得说不清话来。
    「小瑒!」尹晞急得叫唤。
    萧瑒并未因为她叫唤而被放过,刀刃只愈刺愈深。想自己竟是引狼入室,她绝望又痛苦,茫然地闭了闭眼。这一日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她如今整颗心只如沉入囹圄中,暗无天日,总希望只是一场梦,眨眨眼便就醒了。
    可再一睁眼,她却只听得叶轩冷笑道:「萧瑒,留你一命,是念及往日情谊和华山派。你若要继续说下去,便别怪我不留情了。」
    萧瑒右肩被这刀刺了重伤,此时手都不好再抬起,亦也只能噤了声。尹晞转头看向他,指尖因握拳掐进掌心,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空着的手探入袖袋里抽出匕首,快步朝叶轩扑去!
    她步伐还有些踉蹌,刀柄却握得坚定,刀尖向前直指,便指往叶轩心口处欲刺──可她另一隻手原先便还被他攒握着禁錮,一举一动尽在他掌握之中。
    根本还未碰到他,叶轩只轻轻抽剑以刀柄去挡,便将她匕首打落在地,手腕亦被他给牢牢捉擒住。
    那是苍隐道人留给她防身用的刀,如今也被收去。
    她只能愤恨不甘地瞪着他,不情不愿地挣扭双手。「你放开我。你放了他们,你放了我父亲!」手腕被掐握得通红也要使劲挣脱,她崩溃地朝他大吼,眼泪直流,眼里尽是杀意和恨意,却只被更用力往前一拉,双指併拢打于她四肢穴脉,最终无力瘫软在他怀里。
    叶轩最终仍于她颈上穴道一点,暂且让情绪激动的姑娘好好睡上一觉。
    「小晞,这天下早如此混沌,你便随我一道独坐万人之上,不好么?」
    四肢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尹晞颈上被她一点后,只觉头晕目眩,昏沉朦胧。意识昏厥前,她还能见得他的眼睛,以一种遗憾却温柔的残忍目光望着她──竟像是眼里只她一个,可惜却全是谎言。
    她在最后一刻含糊坚定地应:「我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
    另一头,扬州刺史府深夜。
    杨若和燕青一身黑衣打扮在房顶砖瓦上藏,看下边侍卫来来去去,只盯着这府内侍卫换防,托腮等得睏极了。
    也不知尹晞带叶轩回门如何了,不晓得丹溪谷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俩回去不久,应当就要准备订亲了吧?
    「你若是倦了,不若与我换着时辰守,先去歇息。」见她呵欠连连的,燕青瞅着她低声开口,「否则要是在这儿睏得摔下去,我也救不上你。」
    怎么这给了颗甜枣,还要来给个巴掌的?杨若撇撇嘴。「不用,我爹的习性我最清楚不过,哪儿能只让你待在这熬夜啊?」
    除了在府中最高处观察侍卫换防,她主要还得观察杨玨动向──她这父亲歇下得倒是早,戌时房里烛火便暗下了,只是不晓得他会不会在房内还另有其他密室……但她与燕青观察几日来,能见得杨玨确实喜欢待在书房中,想这书房必然有他的秘密。
    她想,杨玨长年为江寧府做事,这府中定也有不少江伯达的眼线,桂州出事又平息,他们都是一路赶回来的,定还会有人来寻杨玨要商讨说法……
    可这么多日了,他们等了又等,竟未曾见过江寧府的人来。
    若是江寧府的人不来,他们要怎么循线知道杨玨把那些帐本或通信证据藏在哪儿啊?
    若是那样,就得想法子挨个地进他书房瞧一瞧,还有他的房间……可那也太危险了,她又不像那江氏的儿子一般得宠爱,能随意进出。
    太睏了,她鲜少这样连日地熬,脑子才转了一半,人就打盹儿打得往下一滑,差点要跌下房顶,幸得被燕青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上来。
    他无奈叹气:「要不今夜就先歇下吧,反正也暂无收穫。你要真摔下去被发现了,咱们才是真的功亏一簣。」
    燕青倒也说得不错,他们在这儿蹲守许久了,却也未有所获。反倒这几日来夜里都折腾得累极,白日里全睡得东倒西歪,连江氏为他们咬牙备的膳食也没心情吃。
    他自个儿倒还好,还在军中之时便常有需得夜袭或守夜的时候,对这样的事早早司空见惯了,可杨若显然不是。
    她累极了,总算听进他这句劝,心里也暂时生出了些放弃的念头。想此夜都到四更天了,要不就当真先去歇息了,反正也等不着人来──
    「哎?阿青,你看看,后门是不是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她正想答应下来,抬头却见那边后院小门处有骚动。
    她稍稍从房顶处探出脑袋去,只见一名黑衣打扮的人接近后门处,正有一名小侍接应……她眼神儿不太好,只好气声捉着燕青的手臂晃。
    「他们正说什么呢?能不能看清他们衣服式样?」
    燕青侧头白她一眼。「燕家军所学并无千里眼和千里耳,你拽我也无用。」
    「呿,怎么你比小瑒还逊。」杨若撇撇嘴,想当初为非作歹时,那都是萧瑒凭藉华山派绝顶轻功带着她玩儿的,如今却不能,当真没意思──「那走唄,咱们跟上去。你步子可要轻点啊,别叫他们发现。」
    燕青頷首,杨若先行跃下,脚步轻盈地躲过侍卫,于远处跟着自后门进的黑衣人前行。这时刻从未如现在守备森严过,想必是早有预备,他们躲藏得辛辛苦苦,也不敢离得太近,可虽然如此,杨若还是发现了那人腰间隐约晃荡的木牌。
    夜色太晚,暗得瞧不清,看不清明那上头的木牌是什么字──她只好回头再看燕青:「阿青,你瞧,那人腰上的牌子是不是你那天见到的那个?」
    燕青虽也看不太清,但经她一问,方才跟着她往那处仔细打量……他是晕过去前看见的那块牌子,因为觉得蹊蹺,便一直记着,如今于夜色里远远一望,似乎果真是一样的……那人离得越近,他便越过她,再凑前看了看,似乎果真隐约可见上头一个「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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