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子两秒钟的宕机里,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情况——她直接靠进了鹤遂的怀里。
    少女背薄纤瘦,隔着薄薄一层的吊带软料,蝴蝶骨的形状在他胸膛展开。
    周念可以清楚感受到身后胸膛的温热,那是来自鹤遂身上的温度。
    周念忘记了呼吸。
    这一瞬间,仿佛有几十个刹那如万花镜般闪过。
    生平第一次和异性有肢体接触。
    还……还是这么大的面积。
    如此近的距离,周念闻见少年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
    她闻出,那是白色舒肤佳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找回呼吸,周念又发现自己的心跳在遗失。
    数拍心跳遗失在晨雾里。
    “小美女,来,快过来。”肖护还在靠近,“你看你被疯狗吓得一脸通红。”
    闻言,鹤遂漫不经心地垂眼,看见少女纤长柔软的后颈,她扎着马尾,后颈散着几缕乌黑绒发,牛奶般的薄白色肌肤,让耳根和脸颊的红意无所遁形。
    她贴在自己怀里,出于恐惧,肩膀微微发颤。
    肖护停在周念面前,笑意猥涎:“过来,哥护你。”
    周念:“……”
    就在周念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边传来鹤遂低沉阴郁的嗓音:“别碍事。”
    周念怔住,一时连恐惧和颤抖都忘记了。
    没等她回神,鹤遂已经抬脚准备从她身边挤过。
    巷子很窄。
    他只能选择侧着身体经过周念。
    就在鹤遂擦身而过时,周念碰巧地转脸看向他,然后就感觉一点微凉擦过额头,质地偏向硬实。
    那是什么东西?
    周念脑中轰然炸开一道烟花,那是鹤遂的喉结。
    她这算是间接亲到他的……喉结了?
    严谨来说,是直接。
    周念浑身都僵住,绚烂的烟火陨落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好现在不是黄昏时分,否则周念耳朵上的火烧云,可以一路烧到西边的天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好烫好烫啊。
    周念抬头,看着前方鹤遂颀长清瘦的背影。
    鹤遂没有没有回头看她,看样子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的一个无心之举,让她的内心掀起怎样一场海啸。
    风浪骤至时,只有周念一个人知道。
    ……
    远方传来一声狗吠声。
    “鹤遂,你爹在喊你回家吃早饭。”肖护舔着牙齿笑了下,“你不汪汪两声,回应一下你爹?”
    “哈哈哈哈哈。”其余人爆笑出声。
    ……
    混乱就是在那一声犬吠余音里开始的。
    肖护扬起肩上的铁锹,朝鹤遂脑袋上挥去,其余几个也蜂拥而上,活像强打过来的一片黑浪。
    周念吓得不行,踉跄着倒退好几步。
    “鹤遂……”她担心地叫一声他的名字。
    也不知鹤遂有没有听见,总之他没回头,也无暇回头。
    铁锹马上就要铲到他脸上去。
    鹤遂漫不经心地偏头,避开肖护的那一铲,长腿一抬猛踹在肖护肚子上。
    说过很多次,这条巷子很窄,不能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肖护的跟班在后面站了一溜。
    经过鹤遂这么一脚,肖护直接砸在第二个人身上,第二个人又倒在第三个人身上,像多股诺骨牌似的连连倒下。
    “啊——!”呼痛声连连响起。
    “……”
    周念提着画具箱的手臂在发酸,箱子何时坠到地上的都没察觉。
    那些人叫他疯狗不是没道理的。
    这次周念第一次见他打架,拳拳到肉,动作狠决,眼风里吹出来的尽是寒,宛若一只孤狼的向死一搏,只要输就是死。
    周念看见他光是揍人,都让自己指节的皮肤擦出血,可见使的力度有多重。
    周念煞白着一张小脸,弯腰把画具箱重新提起来。
    她再抬头时,看见前方的鹤遂已经骑在肖护屁股墩儿上,肖护狼狈地趴在地上,脸朝下,两只手被鹤遂反扣在身后。
    鹤遂稍一用力,肖护就疼得呜啊呜啊乱叫。
    鹤遂低低喘息着,胸口幅度略大地起起伏伏,笑意却懒散张扬:“肖护,五个人是你能叫到的人数极限,可不是我的极限。”
    灰头土脸的肖护:“……”
    那天到最后,周念都没有报警,反而是肖护带的人报了警。
    周念听见那人嗓门老高,夸张地对着电话说:“快点来啊,这里要打死人了。”
    说出去也不怕招笑。
    六个打一个,还要被打死了。
    周念愣是把笑憋住了。
    警察是在十五分钟以后到的。警车往巷子口一停,几人便如见救星,架着肖护冲到警察跟前告状。
    “警察叔叔,我们被打了!”
    “谁报的警?”警察问。
    “是我。”一个穿红格子衫的男生举手回应,“警察叔叔,我感觉我牙齿有一颗被打松了。”
    “谁把你们打了?”
    众人齐刷刷回头,指着巷子里的鹤遂。
    鹤遂还在巷子的中段位置,周身冷厉,微碎的黑发凌在额前。
    他的脸上轻微挂彩,几条红的擦伤和几处青的挫伤毫无章法地画在他冷白肌肤上,显得很扎眼。
    右手上的绷带在混乱中松散脱落,他正低着头,将已经沾灰的纱布重新往手掌上缠。
    他缠得很不用心,只管一圈接一圈地绕到伤口上就行。
    周念透过绷带的宽窄缝里,看见他掌心的伤口,血肉红泞,皮沿卷着惨白色,看得出来他连最基本的消毒都没做过。
    他就这么轻视自己,轻视自己的身体。
    何况绷带已经弄得很脏,却还在往掌上缠,说是轻贱也不为过。
    “你们是说他一个人把你们六个人打成这样了?”
    “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合理吗?”
    ……
    警察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这一次,周念却没了想笑的心思。
    周念抬脚,紧走几步到鹤遂面前:“你这个伤口不能这样糊弄。”
    鹤遂低头缠着纱布,没理人。
    周念又说:“得消毒,然后用干净纱布重新包。”
    鹤遂还是没理人。
    周念还在坚持:“不然会发炎感染,搞不好要截肢。”
    鹤遂置若罔闻,正眼都没瞧周念一下。
    周念觉得站在面前的他,就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城池。
    城池黑压压的,上面不仅没有门,连个窗洞都没有。
    就在她还准备说点什么时,两名警察一前一后走进巷子里,对鹤遂说要带他回所里做笔录了解情况。
    鹤遂还是那副冷淡样子,没应声,胡乱两下缠好纱布后跟在了警察的脚步。
    很快,巷子里只剩下周念一个人。
    还有檐上那只被他喂过的小黑猫。
    周念离开小巷时,晨雾散尽,天光晴朗,蔚蓝色洇向四面八方。
    只有周念知道——
    是鹤遂打散了那个清晨,所有的浓雾。
    少年无所畏惧。
    -
    路过药店时,周念不由地放慢脚步,朝里面望去,视线落在摆着碘伏和酒精的玻璃架上。
    但最终还是没进店,径直经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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