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双似乎又有些不甘,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将这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与了空轮听。
    末了,空轮双手合十,“善士,这既是你的因果,又是你的劫难。”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便是寻求化解之法。”剑无双缓缓道,“仙师,可知何解?”
    空轮和尚道,“一切都在善士的心中,手中,静待着你去改变,外力终究只是外力。”
    “……”
    剑无双很郁闷,不知该再如何开口。
    这场论因果,空轮和尚的意思极为的明显,只有他自己才能去改变。
    接下来的时间,他二人又论座数天,才最终结束。
    剑无双只觉心中大多的疑惑都消除,同时对空轮更加的敬佩,哪怕是他已经生出心魔,却还是能够坚守住本心,不让怨念血气蚕食。
    在这极暗的血海深渊之下,他双手合十郑重回了空轮和尚一礼。
    他的博纳胸怀,对万事万物独特的见解,以及大无畏的精神,足以让剑无双以礼待之。
    空轮最终结语,道,“善士,短短数天相处,老朽同样感觉到了明悟,从未有此刻舒心过,你给我的感觉,历万物而出尘,却又不独立于物外,就像是承运着某种至理天道而生,如同惊鸿。”
    “仙师过赞了,剑某究其千万载,也不过是一直浮沉,而未停歇过。”剑无双苦笑。
    空轮抬起头来,问,“你累吗?”
    他一怔,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问。
    半晌,剑无双摇头,“我,不知道。”
    “是老朽过问了。”空轮眉心舒展,然后他缓缓抬起手掌,从脖颈间那有着十四颗戒珠的珠串中,取下了一颗最为硕大,泛着乌莹之意的戒珠。
    “善士,我自知此生无法入轮回,现在就将这枚戒珠赠予你,也算留下一道念想。”
    “此戒珠乃是我的本源,我前半生所有的所思,所想,所感,都被封存在这里,希望日后能够给善士提供一分微末相助,老朽将不胜荣幸。”
    剑无双闻言,直接郑重拒绝,然后便要带空轮走出这血海。
    空轮含笑摇头,“这天下本无牢,只有画地为牢,才是真正的牢,我的心和道,都已受魔障引诱,再无颜见到过往,这里将是我的最终归宿。”
    “与善士相谈甚欢,在这最后,我希望能够见上一面。”
    “可……”剑无双有些欲言又止,他之所以隐匿去身形,正是因为空轮和尚立下的四苦言中,其中最后一条便是见生灵必受刀挫斧凿之苦。
    “无妨,即便是最后见到善士一面便坐化,也是值得的。”
    听闻此言,剑无双也不再推辞,他原本的身形缓缓浮现,周身涌动着万千华芒,将他映衬的宛如天人。
    空轮那漆黑的双眼澄澈了一瞬,然后他颔首,将手中的那枚本源戒珠送到了剑无双的面前。
    “今见到善士一面,让老朽忆起当初所有的苦修一途,不胜唏嘘。”
    “我曾是一颗即将枯死的无忧树上的一枚果实,本不应诞生灵智,却有一只青鸟用大毅力,每日汲水浇灌,三万年一如既往,将母树救活,又将我从树上摘下,衔往佛身下听道悟坐无数岁月,才让我有了灵智,得了道。”
    “如今处境,也是愧对了那青鸟的垂怜,老朽无颜,只求堕入极暗,忍受寒苦,以此赎罪。”
    第4789章 沙晴
    空轮抬起头,看向未知的极暗,脸上罕见的有难过之色闪过。
    “踏遍万水,阅览无数天域,才发现一切不过虚妄。”他低下头,就此坐定,如同一尊石像。
    摩挲着掌心中,那枚泛着乌莹色泽的戒珠,剑无双默叹一声,缓缓后退。
    正如空轮所言,这世上最难以走出的,其实是自己的牢。
    他没有再坚持,最后看了一眼那端坐在血海渊底的空轮和尚,身形便消失离去。
    这场因果论座,持续了近七天,所有的疑惑,空轮都一一相告,剑无双自己也隐隐知道了想要破除自身的因果,该怎么去做。
    想要破除自身因果,首先便要找到因。
    而这个因,绝对是沙魔窟的缔造者,那所谓的沙娘娘。
    这等所谓因果,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旦沾染,将极为棘手。
    而剑无双也下定了决心,在他的实力完全恢复之前,如果没有一个有效的方法,他就直接将这里抹除!
    不断破开血海上浮,却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了耳边有微弱的呼喊声想起。
    呼喊声有两道,如果不是仔细听的话,是绝对听不到的。
    很快剑无双便锁定了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片刻不停的催身赶去。
    前行千余里,终于是在这血海中,看到了两个正和无数血怪争斗的身形。
    他见状,直接释放衍力大势盖压而去。
    无数血怪直接被挤压成了齑粉,那两个身形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在上面静待吗?”剑无双身形掠来,无奈道。
    那两个身形正是陈青和春秋。
    一见到剑无双,他二人大喜。
    陈青挥手驱散已经死去血怪的躯体,然后道,“剑兄弟你自己一人下到这里,我们怎可能放心的下,在听到这下面又有异响之后,实在是待不住了,才决定下来的。”
    “剑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春秋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
    剑无双轻轻摇头,看着眼下丝毫不在乎自身,毅然下到血海中寻觅他的两人,心底有了些触动。
    这种触动,是只有和九劫王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情绪。
    是那种能够放心抵肩而战,将一切事情托给对方的感情。
    然后,他抬起手掌放在两人的肩头,笑道,“哪有什么危险,咱们现在就一起离开!”
    三人同时一笑,然后共同离开这片血海。
    “对了剑兄弟,你找到那空轮和尚没有?”
    “找到了,我们在此论座数日,也大致知道了一些破除身上因果的方法。”
    “那就好,我可是早就想离开这鸟地方了,一帮子以血食为生的杂碎,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剑兄弟你说咱们在临走之际,要不要顺手把这里给抹除了?”
    “……”
    从血海中走出,陈青等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毕竟这血海完全由无数修士怨魂凝聚而成,对于尚未完全恢复的他们,还是有着一定的压迫感的。
    在这时,突然从四方猛然窜出十余道身形,领头的正是衣衫不整,一脸混不吝模样的崔景。
    他提了提松垮的裤腰,撇嘴道,“我说你们鬼鬼祟祟的跑到什么地方了,原来跑到这里来了,怎么着,这血海下面有什么宝贝吗?”
    “我看你这孙子的嘴还是欠抽!”陈青冷声道,上前一步便要抬手抽过去。
    “喂喂,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啊。”崔景面色紧张,不自觉后退。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音悄然响彻。
    “崔景,退下。”
    剑无双回身看去,只见在那古寂巨殿前,穿一袭血红大氅的沙娘娘,缓步朝他们走来。
    崔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众顶修后退。
    “剑兄弟怎么办,现在就交手?”陈青低声问询。
    剑无双平静道,“不急,先看看她卖的是什么关子。”
    一位实力莫测的衍仙,对于现在还处于恢复状态的他来说,还是有威慑力。
    凝如实质的血气,在她周身如同匹练般在游动着,恐怖无比。
    要杀多少顶修才能凝聚出如此可怕的血气,由此可见一斑。
    她在来到三人面前后,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剑无双。
    “你是他们二人的大哥?”沙娘娘问道。
    剑无双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着她。
    她全然没有理会剑无双的目光,接着自顾自道,“随我走走吧,你身上沾染的那些东西,或许我有办法为你解答。”
    说完,她便转身走在了那悬在血海上的黑石大道。
    “剑兄弟,不能去,那娘们肯定没藏什么好心,说不定要对咱们下手了。”陈青凝声,“就算是要去,我们也陪着你一同去。”
    “无妨,就算我没恢复,她也奈何不得我半分,如果她心有不轨,那我就先摘了她的脑袋。”剑无双看向前方目光微眯。
    充斥着血气的昏暗天穹下,只有着两道身形在前行着。
    悬浮在血海上的黑石板道,一直延伸到极远处,没有尽头。
    “我是沙晴,是一手缔造出这沙魔窟的主人,”自报家门的沙娘娘缓缓抬起手掌,“诚如你所见,这里的一切怨魂,血气,都是我一手所作。”
    剑无双悠悠道,“你所造杀业至深,就不怕天常有道,有一天你也会以如此方式身陨神消吗?”
    “那又如何?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呢?”沙晴目光平静,看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话。
    而剑无双显然不关心她说谎与否,又淡声道,“说说吧,为什么要在我几人身上种下这因果。”
    她闻言,唇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厉害,果然不愧是我要找的人,想必你当初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吧?”
    剑无双并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告诉我怎么去解除,否则你知道后果,我会让你连同这整座沙魔窟都覆灭。”
    沙晴挑眉一笑,“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认为就凭你们三人就能覆灭这整座沙魔窟?如果我现在要将你吞食,你又有几成把握能逃脱呢?”
    第4790章 所谓通天佛界
    剑无双的面色猛然阴沉,无法想象的可怕衍力,骤然奔涌而出。
    衍力光束亿万缕直入天穹,将那血气都是硬生生的绞碎了。
    他站在原地,宛如无上的帝君一般,让人不可直视。
    华芒在他的眉心浮现,凝聚出了一座七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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