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浓郁的尼古丁气息从心口蔓延而出,霎时像牢笼一般罩住了她,无所遁形。
    江语棠面上极力稳住情绪,可浓密的眼睫忍不住轻颤,心里翻江倒海,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谢星晖见江语棠不说话,不满的扯了下她,“喊人啊。”
    江语棠骤然回神,匆匆低下头,把手机藏进掌心,顺着谢星晖的话喊了一句,“大哥。”
    谢沉的目光短暂的停留在她身上,只能瞧见她半边姣好侧脸,以及修长白皙的脖颈,随着她的动作,发间挽着的乌木发簪上红玛瑙珠链轻晃,垂在她鬓边,映得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宛如朝霞。
    “嗯,”谢沉很快收回视线,仿佛对江语棠这个未来弟妹没什么兴趣,转头问谢星晖,“大伯在家吗?”
    谢星晖连连点头,“在,我爸在书房,大哥我带你去。”
    谢沉步伐稳健的从江语棠身边越过,连个眼神都未留下。
    谢星晖忙着招呼谢沉,哪还有心思搭理江语棠,将她孤零零的撂在花园里。
    江语棠原地站着,太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温暖,只觉得心脏空了一块,呼呼的漏着风。
    她望着草坪上的影子发呆,耳畔谢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等彻底听不见了,才得救似的松了口气,胸口急促的起伏,连带着脸色也变得煞白。
    怎么会那么巧呢?
    是谁不好,偏偏就是他。
    谢沉的名字,就没有西城人不知道的,谢氏集团最年轻的掌权者,名下资产无数,深居简出,高冷禁欲,网上没有照片,所以哪怕江语棠数次听过这个名字,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要不然她是疯了,那天晚上会去招惹谢沉。
    江语棠咬了咬红唇,心中一阵懊悔,恨不得回到一个月前把自己从酒吧拖出去。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江语棠回头看了眼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她攥起手指,指甲在手心掐出一个个小月牙,这一刻,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惊的江语棠在初夏时节打个寒颤,翻手一看,是经纪人的电话,她悬着的那口气松了下,继而自嘲的想,怎么可能是谢沉,他又不知道她的号码。
    经纪人打电话来说她之前拍的一部小成本古装网剧要定档了,让她明天去公司拍宣传片。
    江语棠虽然在娱乐圈没什么背景,可这张脸确实带给她不少便利,进娱乐圈几年,也拍了几部戏,混了个脸熟,这部古装网剧已经被江家压了大半年,公司也没再给她安排资源,直到现在她答应联姻,江家终于松手了。
    这个电话让江语棠冷静下来,她要是这个时候走了,曲曼肯定大发雷霆,定档的事又要往后推,而且奶奶还在医院,面临着高额的医药费。
    她已经捉襟见肘,再没戏拍根本就支撑不起奶奶的医药费。
    江语棠闭了闭眼,渐渐地冷静下来,算了,只是一夜情而已,你情我愿,有什么好介意的,刚才谢沉不也没什么反应,她又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谢沉根本就不记得她了,毕竟他那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记得一个一夜情对象。
    对,谢沉一定不记得她了。
    江语棠自我安慰着,但心里还是涌起些烦躁,好不容易放纵一次,居然这么倒霉。
    江语棠不想现在回去面对曲曼,干脆在樱花树下的秋千架上坐着。
    正是春夏之交,谢家花园里百花争艳,围墙上爬满了各色月季,斜对面的魏紫牡丹开着一朵朵花型饱满的紫红色花朵,头顶的樱花树开的一簇簇,繁花如锦,树冠交接处还有一株西府海棠,与樱花的粉色融杂在一块,清风拂过,花瓣簌簌而落,绚烂多姿。
    一场花雨美的如梦似幻,让江语棠焦躁的内心不知不觉的安定了下来,如果不是遇到谢沉,她应该会很有心情来欣赏这一幕。
    江语棠望着斜斜向下探出的一枝樱花出了半天的神,又一阵风来,花枝随风摇曳,视线朦胧间,影影绰绰的出现一道黑色。
    十几米外,谢沉黑眸深沉,淡淡的望着她,对视的瞬间,她仿佛被什么东西锁定了,后背陡然爬起一股寒意。
    江语棠下意识起身就想走,可脚下的步子却没迈动,眼睁睁看着谢沉踱步而来,走进了花影里。
    江语棠快速整理了情绪,略垂下眼,粉唇翕动,“谢先生。”
    谢沉单手插兜,似笑非笑的睇了她一眼,“江小姐生份了,刚才不是喊大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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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棠是虞城上流圈子里最出色的名媛,刚传出要和背景强大的司家联姻,就被人爆出是明家领养的女儿,只是假千金。
    真千金明柔一朝回归,养父母立即将与司家联姻之人换成了明柔,明柔放话家里有她没明棠,养父母毫不犹豫选择了明柔。
    明棠孑然一身离开,下起了大雨,比瓜六被打死那天还要大,差点被淋成落汤鸡。
    很巧的是,她遇到了个被淋成落汤鸡的俊美男人,明棠的颜控之心蠢蠢欲动,把人带回了公寓。
    明棠查看存款,余额充足,养个男人绰绰有余,决定把他留下,从此过上“娇夫在怀”的美妙生活。
    *
    所有人都以为明棠离开后会变得寒酸落魄,讥讽奚落之语不堪入耳,为了讨好明柔,一次晚宴,有人特意给明棠发了邀请函,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明棠偏偏不如她们的意,盛装出席,还带上了她捡到的帅哥男朋友,俊男靓女,艳压群场。
    明柔当场变脸,只不过变的有点不对劲。
    只见明柔和她未婚夫挽着手过来,一同恭恭敬敬的对着明棠的男朋友喊了句,“小叔。”
    明棠:“???”
    *
    司家是名副其实的顶级豪门,实力雄厚,如今司家真正的掌权人是司老爷子的小儿子司屿,据说此人手段狠辣,佛口蛇心,才得以在而立之年坐上司家掌权人的位置。
    明棠自知惹不起这尊大佛,推说上厕所借机开溜,却被男人堵在空旷昏暗的的楼道,结实的臂膀环住她的腰肢,明棠犹如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
    司屿漫不经心的将一枚钻戒戴入明棠的无名指,深邃黑眸似笑非笑,“司太太,你想去哪?”
    第2章 “选择”
    江语棠被这话噎住,目光微转,视线落在谢沉身后的月季花墙上,“毕竟还没有结婚。”
    谢沉提了下嘴角,“听谢星晖说婚礼定在五月,也快了。”
    江语棠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看见谢沉就想起那晚的事,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最放肆的一件事。
    总以为一夜情过去了就好,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她只能假装不认识谢沉,这样对谁都好。
    她不说话,谢沉上前两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江语棠能看见他西装上精致的刺绣纹路。
    男人语调一沉,“烟的味道怎么样?”
    这句话宛如一盆冰水,兜头砸了下来,浇灭了她的奢望。
    他记得,谢沉记得她。
    最后一丝希冀也变成了虚妄。
    江语棠喉间干涩,咽了口口水,装傻,“我不明白谢先生的意思。”
    她绝不能和谢沉扯上任何干系,要不然这条路会出现太多变数。
    谢沉扬了扬眉,幽深的眸子望着她的脸颊轻哂,“看来江小姐的记性不是很好。”
    距离太近,男人身上的气场过于强大,江语棠有些受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腿窝抵在了冰凉的秋千架上,快速找借口,“谢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语棠都不敢抬眼和谢沉对视,攥着手机的粉嫩指尖泛起了白,急匆匆就要走。
    谢沉偏头,余光望着她的背影,“谢星晖不是好的选择。”
    江语棠脚步一顿,她没想到谢沉会说这样的话,“他不是谢先生的弟弟吗?”
    “所以江小姐很想做我的弟妹?”谢沉咬重了“弟妹”二字。
    分明是很寻常的称呼,可是在两人之间,无端就染上几分羞耻。
    “还有,”谢沉转过身来看着她,嗓音很低,“保护自己是好事,但别做的太明显,手机都要被你掐烂了。”
    江语棠惊恐回眸,“你怎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江语棠纤长的眼睫扑闪,两人视线对撞,望着男人墨黑的眼眸,她知道谢沉并非在诈她的话,而是已经笃定。
    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江语棠不敢再和他多聊,大步流星离去,一如那天早上,落荒而逃。
    谢沉单手抄兜,目光远远的望着江语棠消失在花丛后,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
    江语棠快步回到客厅外,打开手机看了眼录音正在进行中,她做的有那么明显吗?谢沉只不过打个了照面就猜到了,这个男人太诡异了。
    江语棠把手机塞进包内,心想以后要离谢沉远点。
    在门外站了会,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她才走进去。
    谢太太和曲曼聊的还算投机,曲曼想让江语棠嫁进谢家为江家铺路,所以言语间不免捧着谢太太两分,而谢太太嫁进谢家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进豪门,西城贵太太圈子里都不大瞧得上她,难得曲曼愿意奉迎,谢太太自然高兴,要留他们吃午饭。
    江语棠不愿意,她不知道谢沉有没有走,反正她是一点也不想再见到谢沉了。
    谢沉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那晚她运气不好,偏偏招惹上谢沉,两人绝对不会有交集,现在她的身份是谢星晖的未婚妻,实在不宜牵扯上谢沉。
    可很显然,江语棠的意愿没有人在意,曲曼满口答应,这个时候谢星晖兴奋的跑了进来,“妈,大哥答应留下来吃饭了,你快让人准备几个大哥爱吃的菜。”
    “真的?”谢太太吃了一惊,因为她的身份尴尬,谢家其他人几乎不和她们母子来往,这也是她嫁进来,谢沉第一次留下来吃饭。
    谢沉是谢家现如今的主心骨,谢星晖只要从谢沉手指缝里头得到漏下来的一星半点儿,他们母子这辈子也就不用愁了,谢太太连忙吩咐佣人去准备午饭。
    看着谢太太兴高采烈的模样,江语棠的心冻的像冰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顿午饭是江语棠吃过最艰难的一顿饭,因为谢沉就坐在她的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弄得她消化不良,生怕谢沉把两人的事抖落出来,到时候她的计划将被全盘打乱。
    不过她的担心有些多余,谢沉全程没注意到她,仿佛刚才花园的对话是她的错觉。
    倒是曲曼一直想找话题和谢沉聊天,看着气质出众的谢沉,曲曼心想要是江蕙能嫁给谢沉就好了,那江家就可以青云直上。
    可惜谢沉这个人太冷,曲曼说十句,谢沉未必搭一句,并且直截了当的忽视,丝毫没有顾忌,就这样曲曼还不能说什么,谁让谢沉有这个资本呢?
    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有小心思,江语棠只觉得庆幸,终于吃完了。
    曲曼向谢太太提出告辞时,江语棠迫不及待的拿起手包做好准备,却没走成。
    “江小姐以后就是我弟妹了,初次见面,也没准备礼物,这个红包聊表心意。”谢沉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红包一角,封面上是烫金的“喜”字,可江语棠没看出来“喜”在哪。
    她还没反应,曲曼就兴奋的掐她的胳膊催促,“语棠高兴傻了吧,还不快收下。”
    江语棠咬了咬后槽牙,胳膊上的疼痛迫使她缓缓伸出手,捏住了红包一角,“谢谢。”
    江语棠轻轻地抽了下红包,没抽动,红包被谢沉捏紧了,她抬眸望向谢沉,眼神不解。
    谢沉睨了她一眼,忽然松手,只是松手的同时,在无人能看见的红包下,谢沉微凉的指尖轻轻地刮过江语棠的食指,看似无意,却让江语棠觉得有一把冰刀在她手指上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寒意从口子里钻了进去,手腕陡然失力,红包没拿住,眼看着就要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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