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行礼,乐的曾老夫人在,连忙道:“这里都是你的姊妹们,我们也就不叫那么些虚礼了,来人,撤去围屏。”
    如此大家看的越发清楚了,刘家家教很严,姑娘们常在九江那样的小地方,没见过曾四哥儿这般的小郎君,除了丽姝和丽柔之外竟然都看呆了。
    丽姝是被搞怕了,前世在嫁人途中夫君被一道圣旨劫走,立马成了驸马。况且,她易嫁几次,虽然不至于冷心冷却,但现阶段还是觉得读书重要,其他的就不多想。
    至于丽柔呢,她是非常知趣,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家里最好的绸缎,最名贵的首饰都不属于她,这样漂亮的人儿自然也不会属于她。
    曾老夫人又问他们读书如何?
    曾三公子笑道:“祖母,今儿大伯又为我们延请了封老先生,那先生的学问是极好,孙儿和弟弟都很有长进。”
    丽姝又听喝丽柔交好的曾盈丹正道:“这就是我那亲哥哥了,他可不爱读书了,平日里帮我父亲料理生意,和我一样,喜欢做生意。但我父亲是一定要他有功名的,也不知晓是为何。”
    有了功名可以不必跪下磕头,做生意也更方便行商,若是附庸风雅,还能让别人称赞一声儒商。
    曾家始终是要分家的,到了下一辈,靠人家不如自己本事够硬。
    那位曾三公子脾气极好,也十分谦和,常常妙语连珠惹得女眷们笑的前仰后合。可众人的眼光仍旧在曾四公子身上,这位四公子虽然并不如他三哥这般信手拈来就是笑话,但他却
    是个读书种子,他除了相貌雌雄莫辨,性子温柔,还颇带些书卷气。
    曾家还是很有分寸,两位公子也就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然出去了,全程目不斜视,很有教养。
    丽姝回去时,还让人包了两色平日刘太夫人喜欢的糕点回去,再上马车时,见丽嘉却和没事人似的,反而丽婉红霞满天飞。
    难道丽嘉真的完全不动心?可她一路以来经营名声,为名一字,常常抑己从人。曾家虽然也算不得顶级世家,也算是世家名门了。
    不知她如何想的?前世也是十八岁了,竟然还未许亲。
    很快就是祖父寿礼,姊妹们除了有各色丝线奉上,都各有才艺奉上,丽嘉写了一百个形状不一的寿字,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到的。
    刘太夫人咋舌:“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哪儿找的这么些寿字,难为这一百个寿字合起来也是一个寿字,可见其用心了。”
    听闻此话,傅氏颜面有光,徐夫人却是忍不住撇嘴,她这几日也知晓了曾三太太示好丽嘉的事情,原本自己看好的女婿人选,被截胡了,怎能不生气?但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甚至这种场合,自家丽贞书画皆不成,针线活儿还是身边丫鬟代替完成。
    今日傅夫人也来庆贺,她见外孙女虽通学问,却从不自显,一出手就让人震动,不免笑道:“这都是亲家您教的好。”
    对于傅夫人丽姝自然是不大亲近,傅夫人也不亲近她,二人竟然是形同陌路,表面功夫也懒得做。所以,丽姝也极少去看这位傅夫人。
    直到刘太夫人提起道:“想必这是你们家学渊源了,我听说亲家做寿时,你们家小三儿抄了《易传·系辞上传》写进祝寿词中,这大衍就是五十之意,真是好巧的心思。”
    丽姝倒是知晓刘太夫人说的是谁,她说的是那位进了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二舅父的儿子,家中排行第三,是个精妙绝伦的人物,他和傅家整个家风格格不入。傅家的人女儿喜欢高嫁,男儿喜欢高娶,端的是一门显赫的亲事。
    曾经记得丽姝那时出嫁时,郑灏是状元,探花就是此人,后来听闻他非要娶一位民女进门,闹的很僵,只可惜后来她就嫁给于懋忠那个狗东西,被卖了之后,就再也不知晓他如何了。
    此人倒是不同傅家人那般都喜攀龙附凤,可随意一撇丽嘉,却见她脸色酡红,旁人以为她是被夸红的,但以丽姝对她的了解,那日那位曾三夫人折节夸她,她虽看着害羞,但眼眸却平静的很,现下……
    丽姝似乎猜到了什么,难怪她看不上曾家四公子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外祖父是入阁最大热门,一旦入阁,二舅父又是翰林,翰林官位不大,但是是天子近臣,一步登天可是极其容易得,作为二舅父最出色的儿子,十一岁就已经是秀才,十五岁的举人的傅明伦可是比那位曾四少强十倍不止。
    正冥想时,丽婉的月琴都已经弹奏完毕,正到丽姝上场时,却见听雪匆匆道:“三姑娘,不好了,您那把古琴的琴弦不知道被谁剪断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 30 章
    丽姝扫视周围,觉得着实突兀,如果说似前世她和郑灏结了一门好亲,被人如此报复还情有可原,现下她不过是一个还未满七岁的小姑娘,今日就是表现失败,也影响不了什么。
    “姑娘,如何是好啊?我们赶紧去禀报太夫人吧。”水芸急的不行。
    “不,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丽姝绝对不认为现在表现的冒冒失失,大庭广众之下求人作主是好事,人应该想到很多突发状况要做备案。
    学琴的时候可以自己选择乐器,申先生非常通音律,丽婉选月琴,丽姝选的是古琴,弹奏古琴累了的时候,她就会吹吹长笛想想心事,自古音律都是相通的,无非是宫、商、角、徵、羽。
    此时,丽婉已经退场,她们只是初学,弹的都不如大家,但也算是才艺齐备。
    丽柔看到旁边的丽姝已经起身了,她有些惊讶,因为方才她听到三姐姐的下人说有人把她的古琴剪断了。也不知道是谁有深仇大恨,看来还是姨娘说的对,还是龟缩着好,至少不会得罪别人。
    只见丽姝从容不迫的从袖口拿出一管长笛,“孙女儿为祖父吹一曲《鹧鸪飞》。”
    她以前也是个粗心的马大哈,甚至自己身边的首饰钗环都被人偷过,到最后见客时都无法出门去,也是自从那些事情发生后,她就变得格外谨慎。
    大概谁都没想到她会吹笛子,丽婉还不解的对丽嘉道:“我昨儿还听说三妹妹练古琴,因为知晓她要练春江花月夜,我还特地改了曲目。怎么又吹笛子了,她吹笛子也没多久吧。”
    她们刘家姑娘都已经习惯丽姝的聪颖了,这个姑娘六个月就会说话,丽婉两三岁了还在吃奶,偶尔路过西院,看到一岁大的丽姝都已经会用筷子吃花生米了,着实聪明。
    但是傅夫人见丽姝明明一样湖绿色的比甲,珍珠白的百迭裙,可比起她姊妹,她的确非常出挑,又听她吹笛时,神态轻快,很是喜庆,刘太夫人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
    在丽姝放下笛子后,刘太夫人亲自对她招手:“且过来我这里,累了不是?”
    何曾见刘太夫人对她如此亲昵的,丽姝心想难不成是祖母知晓我没有把事情嚷嚷出来,这不可能啊,方才她出列表演时,祖母一直
    在和傅夫人说话。
    现下不知何故,丽姝笑着福了一身:“孙女儿并不累,能为祖父庆贺十分高兴。”她很清楚这位祖母看重的是什么,尤其是当年祖母收养丽柔在膝下时,依稀记得丁姨娘也生了个儿子,只是活了两岁就夭折了,她重新推论很有可能是丁姨娘那个时候有了身孕。
    所以,这一切的所谓亲昵和好,并不让她感动,况且,她年纪还小,也不需要在所谓的交际圈出名。
    刘太夫人搂着丽姝对曾老夫人道:“我这位小孙女儿养在我的膝下,平日里别提多乖了。那日在嫂嫂那里,吃了几块点心,都特地包回来给我,我说您这样也忒小家子气了,她说吃了好吃的自己不忍吃独食。”
    “你们家三姑娘年纪小,的确是格外的孝顺聪明啊。”曾老夫人也是夸耀起来。
    丽姝并不多表现,她突然察觉了什么事情,丽嘉对曾家人不大回应,但是刘太夫人是想和曾家结亲的,因此,她的第二个人选是自己。
    可是为何不是丽贞呢?
    她很是不解,显然曾三夫人也笑的十分勉强,丽姝很快退下了。
    丽柔不擅长弹琴,也不大通音律,丽贞就更不必提,二人并未准备任何表演。
    趁着这个空隙,丽姝立马对刘太夫人小声道:“祖母,方才我正欲弹古琴,但是不知怎么有人说我的古琴断了,似乎是从中间剪断的,您可一定要替孙女儿查呀!”
    刘太夫人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管家的人是大儿媳,她和魏妈妈私语一番,魏妈妈连忙告诉徐夫人。
    徐夫人“啧”了一声:“真没想到家里居然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好儿的琴弦被人剪断了呢!”
    魏妈妈心道,难不成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做下的?这也十分合理。
    大姑娘和三姑娘的娘是死对头,上次三姑娘得了刘老太爷的赏赐,大姑娘也许怀恨在心也未可知?魏妈妈在后宅,深知女子们个个都不简单。
    丽姝却不怀疑丽嘉,并非她对丽嘉操守信任,而是丽嘉非常小心维护自己的名声以及道德,她擅长的是不动声色,不是这么粗暴的做法。
    至于丽婉,她和丽婉从根本上没有竞争,她为人如此圆滑,若非深仇大恨,动摇她的地位,她
    不会这样的。
    刘家的寿面是小傅氏从河南送回来的豫竹面,据说是河南的土产,这次刘老太爷过寿,小傅氏紧赶慢赶的让人送了过来。
    小姑娘们吃完饭都下席去逛园子里,刘老太爷当年做锦衣卫指挥使时,也是帮过不少人的。有些大臣要被廷仗,他也是求过情的,因此,今日倒是门庭若市。
    大家一出来,丽婉就好奇道:“三妹妹,怎么你不弹古琴,倒是吹笛子了?我看你古琴弹的更好呢。”
    “还不是古琴放在那里,也不知晓被谁弄断了,真是的。”丽姝假意抱怨,在看众人眼色。
    丽嘉故作没听到,丽婉却是咋舌:“谁这么大胆子?你这把钱可是老太太寻的一把古琴,价值千金,真是暴殄天物。”
    众人都庆幸丽姝还好预备了长笛,否则,那就出丑了。
    曾盈秀看到前面的秋千架子,连忙拉着丽姝的手道:“咱们去打秋千吧,她们走的太慢了。”
    丽姝被她拉了个趔趄,只好陪着她一起去打秋千了,刘家姑娘们多,花园的老匠人们为了讨小主子们欢心,秋千摆了好几架。
    看着跑远了的丽姝和曾盈秀,丽柔准备带曾盈丹去看她养的小猫儿,殊不知回头见一向活泼的丽贞却是踟蹰不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丽柔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小声问着流苏:“你之前也出去了,有没有看到五妹妹往明间那里去?”
    流苏连忙摇头:“奴婢可什么都没看到。”!
    第 31 章
    曾盈秀的精力非常旺盛,但筋疲力尽之后,往往又极累,还没等到戏台子上的角儿上台,她就睡着了。丽姝只得对曾家跟着来的嬷嬷们道:“把她送到我的房里去睡吧。”
    曾家跟来的嬷嬷千恩万谢,只得把曾盈秀抱着到了喜顺堂的西次间,她们进门来,门口挂的是金丝藤红漆竹帘,正堂摆着一方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桌上放着景泰蓝二足象鼻香炉,余烟袅袅,香气宜人。
    绕过正堂,竟然是一座隔间用万福万寿的雕空玲珑木板,内里放了一方书桌,左上角放着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篮做装饰,中间和右边则摆着文房四宝,还放了一沓纸在上头,旁边有两支已经秃毛的毛笔。
    继续往北走,幔布早已束好,如此才是内间。
    曾家的婆子们到底是见过富贵的,但没想到里边收拾的如此好,花了许多巧心思,玉兰鹦鹉镏金立屏挡着绣床,那立屏前面放着一个圆桌,圆桌旁放着四张青鸾牡丹团刻紫檀绣。这内室固然不大,小巧的梳妆台美人榻竟然是应有尽有,还有两个在这里服侍的小丫头子立马端茶倒水,有条不紊。
    丽姝见她们把曾盈秀放在自己床上后,不禁先引了她们出来道:“我让水芝姐姐打来热水替你们姑娘擦了汗,让她好生在我这里眯一会儿,你们几位妈妈也好容易出来,自去逛逛我们家的园子也好,还跟你们太太说一声,让她只管放心就是了。”
    几位妈妈实在是觉得她体贴,千恩万谢,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丽姝来到外间,听雪和丝雨二人是她心腹之人,她们见四下无人,里间只有个睡着了的盈秀,就想说今日之事,丽姝却伸手阻止。
    “此事夜里再说,你们暂且先不提,我们既然已经告诉祖母了,无论处不处置都交给祖母。”丽姝对这把古琴被剪断,没有任何头绪,反而怕打草惊蛇,不如装作不知道,也许还能钓出凶手。
    毕竟她娘现在不在她身边,祖母并不向着她,如若真的大开大合,不知道人狗急跳墙下要做些什么。
    她现在想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就她猜测丽嘉很有可能想嫁给傅明伦,明显丽嘉今日一直陪在傅家人身边,完全不理会曾家,以她常常很周到的性格而言,可能有意为之。
    而刘太夫人拉着她和曾老夫人说了不少话,曾二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一种打量。
    丽姝可不想和曾家结亲,虽然说她不怕谁,但是她向来极其有自尊心。那位曾二夫人一看就是个势利眼,这山指着那山高。这样的人她前世就见过不少,这样也没错,但是这样的人不可交,她们只愿意锦上添花,可天下谁的一生又是平坦的。
    那位曾二夫人平日对曾四公子管束那么严格,甚至不惜把外甥女都迁走,一切都是因为她对儿子期望太大,这样的人怕是配宰辅女儿,公主都会觉得人家是高攀,自己还是躲远点最好。
    可是怎么打消呢?
    这就难了,大人们商量儿女的婚事,一般儿女根本都不知晓。
    就像前世无论是和郑灏还是和于懋忠的婚事,都是父亲一手敲定,自己都是定下之后才知晓的。
    若是娘亲在,倒是好了,毕竟娘亲会听她说话,但是祖母可不会管她死活,她得想个法子才好。
    正好从房里出去,看到了姑母,这位姑母虽然亲近娘家,但她家里一大摊子事情,也总不能回娘家来。若非刘老太爷过寿,她也不能来。
    “姑母,您怎么在这儿,没去听戏么?”丽姝笑眯眯的上前寒暄。
    姑太太见着丽姝也很惊讶:“我方才看到丽嘉她们和傅家的姑娘们一起逛园子去了,怎么你没去?”
    “哦,是这样的。曾家的二姑娘和我在一起玩儿,这不玩累了吗?她睡着了,我就让她来我这儿了。”丽姝解释了一番。
    姑太太到底还是和傅氏更亲近一些,尤其是傅氏的父兄得力,了解内情的都知晓小傅氏只姓了一个“傅”字,其余和傅家没有半分的关系。这个人不值得托付,丽姝只解释了一番。
    只是她想确定一下,到底她和曾家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定下了,无疑观察一下她就行。
    对,就先确定这件事。
    “原来你和曾二娘子关系这么好啊。”姑太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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