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不可!”吴正清忙拽住了吴正礼,即便如此?,毛三?还是被踹了两脚,脸上青了一大块。
    “吴门?主稍安勿躁,”池太?守忙劝道,“毛三?,你说的可有?证据?”
    毛三?捂着?半边脸,表情哀怨,“这事儿本就不光彩,吴正礼都是背着?人?做的,这半年来,几次派车去连小霜家?接人?都是我们鸭行门?的兄弟,每次都是入夜接了人?送到郊外的庄子,一日一夜后才送回来,若不是暗|娼,还能是什么……”
    “放你的狗屁!”吴正礼怒不可遏,“吴某的内人?身?体不好,一直在郊外的庄子将养身?体,内人?没什么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绣花,尤爱绣海棠,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请连娘子去庄子陪内人?住些时间,顺便请教绣技。”
    说着?,吴正礼一抱拳,“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吴某的内人?来问话!”
    凌芝颜:“既然是请连娘子去做客,为何不用吴家?的马车,而要让鸭行门?送人??又为何入夜才接人??”
    “入夜接人?是连娘子自己要求的,我哪知道是什么缘由,或许是怕人?说闲话吧。”吴正礼气得两眼通红,“不能仅仅因为我没用吴氏的马车,就诬陷我和连娘子有?染吧?!吴正清,你是死人?吗?赶紧替我说句话啊!”
    吴正清沉着?脸,“堂兄,此?事你做的的确不合常理,难免引人?怀疑,莫说凌司直,甚至连我都——”后面的话吴正清没说出来,但言下?之意就是吴正清自己都以为吴正礼和连小霜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对?他起了疑心。
    难道这就是吴正清见到连小霜尸体后神情怪异的原因吗?林随安想,似乎也?算合情合理,但又觉得有?些牵强。
    “我吴氏每年给鸭行门?那么多钱银,让他们替我办点事儿又怎么了?碍着?谁了?!吴正清,亏你还是个司兵参军,竟是连自家?兄弟的清白都证明?不了,你这官还是别当了!丢人?!”
    吴正清面色铁青,“吴正礼,此?乃府衙,莫要胡言!”
    “莫吵莫吵,都是误会,别伤了自家?兄弟感情。”池太?守忙打圆场道,“花参军,凌司直,你们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花一棠用扇子敲着?下?巴,“吴门?主昨日酉时至丑时之间,人?在何处?”
    吴正礼:“花参军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杀了连娘子吗?!”
    吴正清:“花参军问话,速速回答!”
    吴正礼狠狠瞪了眼吴正清,“好,吴正清,你给我记着?!”吐了口唾沫,“花参军您听好了,昨夜我和几个朋友在红香坊方十?一娘家?吃酒,一直吃到了天亮,方十?一娘家?的歌伎们皆可作证,你尽可去查!”
    凌芝颜看向吴正清,“吴参军你呢?”
    此?言一出,池太?守嘴惊得能塞下?两个鸡蛋,“凌司直,吴正清乃是我益都府衙的司兵参军,您这么问是不是——”
    后半句话被吴正清打断了,他神色虽有?不愉,但并未恼怒,只是沉下?声音道,“昨夜吴某一直在案牍堂整理卷宗,有?案牍堂的书吏可以作证。”
    凌芝颜点了点头,“多谢吴参军配合。只是此?案死者与吴氏有?联系,为了避嫌,吴参军之后还是莫要参与此?案了。”
    池太?守:“对?对?对?,还是凌司直想得周到,吴老弟,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吴正清叹了口气,“属下?明?白。”
    *
    “我总觉得吴氏兄弟怪怪的,”靳若说,“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怪的。”
    “凌某也?有?同样的感觉。”凌芝颜道。
    林随安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丑正,夜猫子都睡了,这帮家?伙居然站在府衙门?口意犹未尽讨论案情,也?不嫌累。
    花一棠双眼放空,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空旷的街道里响起“吧嗒吧嗒”的回音。
    “花一棠,车呢?”林随安问。
    花一棠这才回神,四下?看了看,“诶”了一声。
    在林随安的印象里,全能管家?木夏是个bug般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准确无误定位到花一棠的行踪,掐着?点驾车来接他们回家?,可今日,站在府衙门?口吹了半晌的冷风,竟是连花氏马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着?实有?些奇怪。
    “无妨,反正也?不远,走回去即可。”凌芝颜率先出发。
    靳若跟着?走了几步,停下?,“不对?,那个吴正清是司兵参军兼司法?参军,衙吏和不良人?原来都是他的手下?,肯定都听他的,吴正礼的不在场证明?是真是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我信不过?。师父,我去一趟红香坊。”
    林随安还没来得及阻止,靳若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林随安黑线:倒也?不必这么卷吧……
    凌芝颜也?停下?了,“凌某还是觉得桃花杀人?魔的案子有?疑点,我回一趟案牍堂——”
    林随安冷汗都下?来了:凌大帅哥果然名不虚传,她在东都时就有?所?耳闻,大理寺从六品司直凌芝颜最高记录曾在案牍堂待了四日三?夜没合眼,硬生生熬废了五拨书吏,一战成名,堪称皇城官员中?的“卷王”。“卷宗”的“卷”。
    岂料凌芝颜的脚还没迈出去,花一棠滴溜溜一个转身?,身?如弱柳迎风靠了过?去,凌芝颜条件反射扶住,花一棠“啪”合起扇子支着?脑袋,摆了个矫揉造作的造型,“哎呦呦,花某一个身?娇肉贵的纨绔,可受不得这般累,忙了整日连口正经茶都没喝上,如今是脚疼腿疼屁股痛,头疼腰疼后背酸,六郎你行行好,赶紧扶我回去歇息吧。”
    凌芝颜哭笑不得,“有?林娘子在,我就不必了吧?”
    林随安大为不满,“花一棠生得这般人?高马大,凌司直忍心让我一个娇弱的小娘子照顾他?”
    凌芝颜:“……”
    花一棠顺势勾住凌芝颜肩膀,“六郎啊,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有?松有?驰,可不能一直绷着?,万一哪天绷着?绷着?,啪一声断了,岂不糟糕?”
    凌芝颜实在拗不过?二人?,只能无奈从了。当然,虽然放弃了去案牍堂加班,但案情讨论坚决不能停,三?人?一路走一路梳理分析。
    凌芝颜:“凶手对?连小霜宅院和周围地形都很熟悉,不排除是熟人?作案的可能。”
    花一棠:“若桃花杀人?魔当真已经伏法?,那么现在这个桃花魔很八成就是假冒的模仿犯。”
    林随安哈欠连连,“模仿犯的作案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要么是为了隐藏真正的作案动机,要么就是单纯的变态想出名,要么就是极度自信膨胀想要挑战官府权威,要么……好困……”
    凌芝颜:“凌某觉得此?案还是应该从连小霜的人?际关系入手,排查她身?边的人?,看看是否有?仇杀和情杀的可能。”
    花一棠:“还有?凶器和桃花烙——花某有?预感,此?案的凶器就是破案的关键。至于桃花烙,调阅官方卷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林随安:“桃花烙这事儿总觉得透着?诡异,我明?日和靳若去拜访一下?益都净门?分坛,或许能从净门?的消息来源筛选出不一样的线索,还有?吴正礼和吴正清,虽然他们言之凿凿,但还是——诶?”
    林随安和花一棠同时停住脚步,回头。
    凌芝颜突然不走了,也?不说话了,笔直地站在浓浓的夜色里,怔怔看着?二人?。风吹起他的衣袂,轻轻飘动着?。
    花一棠摇扇子,“凌六郎,你发什么呆呢?”
    林随安疑惑,“莫非是太?累了,睁着?眼睛睡着?了?”
    凌芝颜眸光动了一下?,突然,微微笑了,仿若夏风拂过?映满星光的湖面,银色的涟漪一圈一圈漾起,梦一样。
    花一棠大惊,“完了完了,凌六郎定是走夜路被狐狸精迷了!”
    林随安横了眼花一棠花枝招展的衣衫,“有?你在,哪个狐狸精胆敢造次?”
    凌芝颜笑着?摇了摇头,“凌某只是觉得高兴,凌某已经许久没与人?这般畅快淋漓讨论过?案情了。”
    花一棠和林随安齐齐松了口气。
    花一棠又溜达过?去,勾着?凌芝颜的肩膀,“六郎你放心,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凌芝颜疑惑:“四郎何出此?言?”
    林随安叹了口气,“因为这家?伙的运气特、别、好!”
    花一棠咬牙切齿,“走哪哪死人?。”
    凌芝颜噗一下?笑出了声。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回到了花氏九十?九宅,叫了半天门?,竟然无人?来应,推门?而入,竟然也?无人?守门?,一路往里走,偌大一个花宅竟是一个仆从都未看到,唯有?莫愁湖的方向隐隐传出琴音,像是在举办什么宴会。
    三?人?甚是诧异,加快脚步,转过?观山园,穿过?九曲长廊,不愁湖畔的秋意亭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层层叠叠的账幔随着?湖风狂舞,甚是妖冶,再向前走,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仆从,杂乱的琴音声变大了,与其说是弹琴,不如说是砸琴。
    花一棠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示意凌、林二人?停在秋意亭外,莫要再向前。
    林随安正纳闷,突然,就见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账幔中?冲出,豁然扑了上来,林随安大惊失色,千净正要出鞘,岂料花一棠的速度比她还快,握住她的手肘往怀里一带,陀螺一样转到了一边,嘴里也?没闲着?,大叫,“凌六郎,小心,快躲开——啊呀!”
    花一棠喊晚了,凌芝颜保持着?拔刀出鞘的姿势僵在了原地,腰间的横刀根本来不及拔出,两眼暴突,直勾勾望着?前方。
    凌芝颜的身?上,多出了一个人?,头上挂着?胭脂色的披帛,仿若一只大树懒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湖风吹起,披帛仿若一抹薄薄的晨曦落入湖中?,露出一张醉眼迷离,倾国倾城的脸。
    是花一棠的三?姐,花一梦。
    *
    小剧场
    林随安瞬间清醒:喔嚯嚯,来瓜了!
    第171章
    林随安憋笑憋得大肠小肠都要打结了?。
    木夏垂着脑袋束着手, 表情万分愧疚,“三娘是今日戌时到的宅子,当?时四郎你?们都去了?府衙查案子, 三娘说你们查案子辛苦,要设宴犒劳, 谁曾想——”
    “谁曾想她自己先喝醉了呗。”花一棠的扇子死死顶着额头, 似乎想将眉头的疙瘩压平。
    凌芝颜:“喂!”
    方刻躲得老远,大约是过了?入睡时间,脸色甚是难看?,“花家三娘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病?为何逮谁扑谁?”
    伊塔:“不是病,喝醉,习惯不好!”
    花一棠叹气,“方大夫有所不知, 三姐只要一沾酒,就?往人身上扑,扑上去就?黏住了?,怎么都不肯下来, 因此还在扬都贵女圈里得了?个混号,曰:酒后狗皮膏药。”
    凌芝颜:“喂喂!”
    林随安感慨道:“花三娘身手不错啊,扑人的时候又快又准, 若非花一棠你?反应快,我都险些中?招。”
    花一棠无奈摇头, “三姐最喜欢美貌的小娘子和俊俏的小郎君,我、伊塔、二姐、木夏小时候都被?扑过,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木夏:“花氏上下都知道三娘的习惯, 每次三娘吃酒时,都退避三舍, 以求自保。”
    伊塔:“三娘,该戒酒。”
    凌芝颜:“花一棠!!”
    花一棠沉重忧愁的神色瞬间消失,换上了?幸灾乐祸,欢快摇着扇子,“哎,在呢!凌六郎有何?贵干啊?”
    众人目光投了?过去,齐齐裹着腮帮子,憋笑。
    凌芝颜笔直地站着,全身僵像根甘蔗,脸红得像颗桃子,额头的汗像堆豆子,脖颈的青筋嘎嘣脆。
    花一梦双臂死死勒着他?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像只挂在甘蔗上的考拉,嘴里呜呜啦啦似乎还在唱歌。
    按理来说,一个大帅哥,一个大美女,以这般姿势贴在一起,多少也该有些旖旎之?色,可这二人的表情状态,唯有搞笑。
    林随安实在忍不住了?,“噗”笑出了?声。
    花一棠:“哈哈哈哈哈哈!”
    方刻、伊塔和木夏纷纷低头,肩膀乱抖。
    凌芝颜要炸了?,“花一棠,快将你?三姐弄走!”
    花一棠绕着凌芝颜转了?一圈,眼泪都笑出来了?,“凌六郎,不是我不帮你?,是花某无能为力啊。三姐狗皮膏药的混号可不是白叫的,只要被?她黏上,除非酒醒,否则是断断不会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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