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挠了挠头,眼神:万一来个?难缠的,可就不?妙了。
    林随安:放心,整个?唐国朝堂没有比你更难缠的了。
    方?刻:呵呵。
    至始至终,书院掌书白闻都一言不?发,只?顾烹制茶汤,他熬制的不?是风靡唐国的百花茶,而是古早的熏茶,茶釜里咕嘟嘟冒着?绿色泡泡,空气里飘荡着?花椒、酸醋和蒜头的气味,方?刻很满意,喝了三大盏,花一棠只?沾了沾唇,林随安内心叫苦不?迭,暗暗祈祷御书团的队伍能早些?到。
    好在只?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官道上就传来了马蹄声,众人?大喜,纷纷起身出亭相迎,就见一队车马缓缓行来,为首是两辆双驾马车,车身素雅,黑马矫健,后面是四辆货车,车上堆着?整齐的红漆木箱,木箱盖了三层,一层防水毡、一层棉布披、一层黄锦,车辙印很深,显然装了很重的物品。
    二十名护车兵士,黑衣袍,单肩银甲,林随安之?前见过,圣人?化名姜七娘微服出行的时候,身边的四名将军就是如此装束,想?必这些?护卫也是圣人?亲自挑选的。
    花一棠和何思山率众人?上前见礼,口呼:“恭迎御书使。”
    车队稳稳停下,第一辆马车车门开?启,慢慢走下来一个?人?,披着?大氅,肤白如玉,黑发如墨,仿若一枝雪中的白梅。
    林随安和花一棠同时瞪大了眼睛:“白汝仪?!”
    “啊呀,我料得不?错,果然是四郎。”
    第二辆马车上的人?踏雪翩翩而至,雪白的狐裘没有一根杂毛,和花一棠是同款,发髻如云,眉眼弯弯,眸光流转间,春意盎然。
    竟然是花一棠的二姐,花一枫。
    林随安飞快瞅了眼花一棠:好家伙,瞧这架势,搞不?好白汝仪真要做你二姐夫了。
    *
    小剧场
    花一棠:突然有些?不?爽!
    第239章
    “在下白汝仪, 这位是扬都花氏二娘花一枫,我二人是负责此次赠书仪典的御书使。”白汝仪躬身施礼,仪态依旧无可挑剔, “此次向三禾书院所赠书籍三百四十?六卷,其中一百三十?卷由洛阳白氏提供, 一百一十?六卷来自扬都花氏, 还请何?山长亲自……查收……”
    白汝仪越说声音越小,耳根越来越红,不为别的,只?因为花一棠和林随安直勾勾盯着他,四道火辣视线,快把白十三郎的薄脸皮烧出洞了。
    花一棠眼神:虽然之前兄长的信里提过,但亲眼?看到——甚是不爽!
    林随安眼神:想不到白汝仪长得白白嫩嫩, 说话像个社恐,追老婆倒是很有一套嘛,比凌大帅哥效率高多了。
    花一枫瞧着二人的表情,掩口轻笑, 看呆了何?思山和?齐慕。
    白汝仪的脸更红了,花一棠的眼?神愈发?凶狠。
    书院掌书白闻看着白汝仪的目光比花一棠更炙烈,待白汝仪磕磕巴巴说完, 突然上前一步,撩袍就?跪, “陇西白氏外八宗弟子白闻,见过十?三叔!”
    白汝仪怔了一下,忙扶起?白闻, 二人持手相看,泪眼?婆娑。
    白汝仪:“闻小侄, 上次辩书阁一别已有十?年,想不到你已鬓发?白雪,当?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
    白闻:“十?年未见,十?三叔如今风仪玉立,又在御书司供职,侄儿甚是欣喜啊!”
    林随安:“……”
    她算看出来了,这些世家大族的辈分是一个比一个乱套。
    “白书使,还是先?请御书上山吧。”花一枫提醒道。
    “对对对,先?上山,咱们山上好好聊,十?三叔坐我的车,暖和?。”白闻毕恭毕敬扶着白汝仪走向书院的马车,何?思山看向花一枫,有些犹豫,“花书使——”
    “花某与?二姐好些日子没?见了,正?好同乘一车,聊聊家常。”花一棠扯着花一枫就?往花氏的马车走,“二姐,四郎可想你了!”
    花一枫回头颔首,对何?思山表示歉意,跟着花一棠进?了马车。
    花氏的马车宽敞舒适,但坐四个人还是略显局促。
    方刻还是老位置,坐在角落里,林随安挤在了方刻旁边,被瞪了好几眼?也死皮赖脸不肯挪屁|股,给花氏姐弟留了大片的发?挥空间,生怕这俩打起?来殃及池鱼。
    花一棠和?花一枫,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一个如临大敌,一个云淡风轻。
    花一棠:“二姐何?时做了御书使?”
    花一枫:“一个月前。”
    “为何?我不知道?”
    “三娘说,你和?随州苏氏在打群架,忙得很,这等小事不必告诉你。”
    “这是小事?!”
    “区区一个闲职而?已。”
    “我不是说御书使,我是说白十?三郎!”
    花一枫眨了眨眼?,“白十?三郎学识渊博,为人谦和?,家世好,长得也不错,有何?不妥?”
    花一棠张了张嘴,鼓起?腮帮子,不说话了。
    方刻诧异,压低声音,“就?那个长得跟白斩鸡似的白汝仪和?……花二娘?”
    林随安点了点头。
    方刻“啧啧”两声。
    “我看那个白斩鸡不顺眼?!”花一棠皱眉道。
    林随安飞快瞄了方刻一眼?,方刻默默用袖子遮住了嘴。
    花一枫歪头,“白十?三郎得罪过你?”
    花一棠:“他得罪过林随安!”
    花一枫愕然,林随安更愕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罪我?啥时候?”
    花一棠脸黑得像烧了三年没?洗的锅底,“你忘了?他、他……跟你提过两次亲……”
    马车内一片死寂,车轮压着山道,咕噜噜——咕噜噜——
    方刻“噗”一声又憋住,林随安扶额。
    这都哪辈子的老黄历了,花一棠这货也太记仇了吧!
    花一枫瞪圆了眼?睛,看着花一棠哒哒哒拍着暖手炉,愤愤控诉着白汝仪的罪行:“白汝仪这厮,在东都两次向林随安提亲,都是为了逃避陇西白氏的逼婚,他对林随安根本就?不是真心!此等将婚姻当?做儿戏之人,岂能托付终身?!”
    花一枫眨了一下眼?皮,“万一……白十?三郎当?时对小安其实是真心呢?”
    花一棠火冒三丈,“那他便是见异思迁,更不是个东西!”
    花一枫失笑,“所以?,你到底希望白十?三郎对小安是真心?还是不是真心?”
    “无论哪一种,他对二姐都不是真心!”
    花一枫怔住了。
    眼?前的花一棠神色凝肃,眼?神凌厉,虽然容貌还有几分稚嫩,但周身的气势竟已有了兄长的七分影子。
    “我不知陇西白氏是出于何?种考虑才想与?扬都花氏联姻,但我知道,兄长与?我的想法肯定一样。扬都花氏,特立独行,绝不会靠着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地位,也绝不会将任何?一个子女的终身幸福压在一桩不幸福的婚姻上,否则,便是大大辜负了兄长这么多年的呕心沥血的苦心经营!”
    花一枫眼?眶微酸:那个只?会闯祸捡尸体的小四郎真的长大了。
    “那四郎以?为,二姐该寻一个什么样郎君?”花一枫轻声问。
    花一棠正?色道:“二姐真心喜欢的人,也真心对二姐的人。”
    “家世呢?”
    “不重要。”
    “人品呢?”花一枫继续问,“才学呢?年龄呢?相貌呢?”
    花一棠灿然一笑,“我相信二姐的眼?光,能令二姐心仪之人,定是人中龙凤!”
    花一枫笑了,推开车窗,静静望着窗外流淌的山峦雪景,风吹起?一缕鬓发?,柔柔挂在腮边。
    花一枫如此表现?,倒让花一棠有些忐忑,“所以?……二姐你和?白十?三郎到底是……”
    花一枫合上车窗,拢了拢斗篷,抬手轻轻弹了一下花一棠的额头,“我家四郎啊,从小就?聪明。”
    花一棠捂着脑门,“啊?”
    “你看白汝仪不顺眼?是当?然的!”花一枫突然转身,戳了一下林随安的腮帮子,笑得两眼?弯弯,“是吧,小安?”
    林随安:“啥?”
    花一枫笑而?不语,开始闭目养神。
    林随安和?花一棠面面相觑:啥意思?
    方刻大大打了个哈欠:好困。
    *
    三禾山有三峰,名字通俗好记,一禾峰、双禾峰,三禾峰,从空中俯瞰,像三只?从高到低的麦穗并排而?立,故而?得名。
    一禾峰最陡,仿若一柄利刃直插云霄,怪石嶙峋,难觅人迹。双禾峰与?三禾峰比邻而?立,双禾峰树木繁茂,盛产野猴子,三禾峰地势最缓,景色最美,也是三禾书院的所在地。
    车队从山脚出发?,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刻睡了两觉,终于到了三禾书院大门——是一座高过两丈的石基牌楼,牌楼上书“三人禾山”四字,林随安推测,大约是希望让后人记住书院的三位创始人:何?思山,齐慕和?白闻。
    牌楼后面,是一片灰、白、黑相间的建筑群,白色的是墙,灰色的是柱,黑色的是飞檐,雅致朴素,与?青松白雪相生相融。
    一队身着素袍的学子抱拳持礼,恭迎在牌楼之下,为首的是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看到了花一枫的时候,眼?睛亮了,看到花一棠的时候,嘴巴张大了,看到白汝仪的时候,嘴巴和?眼?睛都绷圆了。
    何?思山重重咳了一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书院的斋长,元化?,祖籍扬都。”
    元化?深吸一口气,端正?表情,“三禾书院斋长元化?,率三禾学子三十?六人,恭迎御书使!”
    一众学子:“恭迎御书使!”
    不得不说,三禾书院的学子选的不错,个个仪表堂堂,身姿挺拔,都是青春洋溢的小帅哥,齐刷刷站一排,很是养眼?。
    林随安觉得自己来着了。
    白汝仪:“不、不不不不必——”
    花一枫:“诸位学子,不必多礼。”
    林随安:白汝仪果然是个社恐,不善言辞,这种小场面竟然还需要花一枫打圆场。
    花一棠看白汝仪的眼?神愈发?嫌弃了。
    接下来便是赠书典礼的例行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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