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以为靖王只是想拉拢哥哥,所以才格外照顾他,并未联想的别的层面去。
    她将信纸折起来压在镇纸下,又提笔写了另一封。
    这一封信的语气显然比刚刚好了不少,只是话语之间略透着决绝,大有你若纳妾我便休的意味。
    写完之后,陆银屏又觉得不好。
    她这样的贵女应当独立自强,不应该为了他平白多纳了一个人而郁郁寡欢,坚定地离开他,这才是她对情感最高的追逐才是。
    这张信纸又折进了镇纸之下,独立自强的陆贵妃写了第三封。
    这封书信上寥寥四个字:“随你怎样。”
    陆银屏看后,觉得自己虽然不学无术,但已经将话术发挥到了极致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既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又不显得自己过于哀怨,贵女的姿态架得高高的,陛下拉都拉不下来。
    她满意地用蜡封好了,唤来熙娘:“派人加急送去给陛下。”
    熙娘不解
    陆银屏从地上捉起了瑟瑟发抖的二楞子,看似不关心,却满是讥讽地道:“算是分手信了。”
    这二人时常吵架,拉拉扯扯了这样久,依然好得要命。熙娘早已看穿帝妃羁绊之深,知道一封信也撼动不了他们二人的感情,便如她所愿,派人加急去送了。
    信自打离了陆银屏的手,便是漫长的等待。
    她心不在焉地同拓跋珣用了晚膳,又听着前殿几名刚搬过来的嫔御吵吵闹闹,已经漠不关心。
    从前他如何,宫中有多少人,她不关心。她只关心他们在一起以后,是否有人还会进来,这人又会不会取代她的位置成为他下一个「唯一」。
    午夜时分,下了星星点点的小雨。
    拓跋珣依旧睡在她旁边的榻上。
    小孩子睡得早,听着小呆头鹅均匀的呼吸声,伴着窗外疾风与细雨,她却睡不着了。
    哥哥还未能出来,披云楼多诡异,他不在她身边,让她全然没有了主心骨。
    只能从信上获取一些慰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另一人怀中。
    殿内黑漆漆的,床头一盏灯不知何时早已熄灭。
    陆银屏以为自己碰到了山贼登徒子,当即便要动手。
    “四四。”黑暗中那人开了口,入耳是难抑的刻骨低沉,“是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哪怕白日还在生气,可知道是他的时候,白日里累积的那些怨气突然便烟消云散。
    陆银屏轻轻抚上他的面容,确定是他后,这才开了口。
    “陛下怎么来了?”
    大概是忍了许久,也不知道隐忍的这些情绪中是思念还是怨愤
    天子僵了一瞬,似有些慌神,不断地拍着她的脊背安抚:“朕看到你派人加急送来的第二封信……「随你怎样」是什么意思?”
    早在哭腔出声时,陆银屏便有些忍不住。他这么一问,她便直接哭出了声。
    “李遂意说漏了嘴……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不怕愤怒质问,证明还在乎。若腔调换成了抽泣声,便是真的伤透了心。
    拓跋渊搂紧了她,摇头解释:“不会……没有别人,自你之后,再也不会有别人……”
    他心中暗骂李遂意坏了事,竟要他亲自来解释。
    却也不想惩戒李遂意,因为这样才有理由说服自己过来寻她。
    “赫连遂送了个歌伎来。”他继续解释,“那人叫曲星霜,朕曾诛杀过她全家,只可惜多了她这条漏网之鱼……朕留着她有用,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他说的话,陆银屏不会去追究是不是在欺瞒自己
    陆银屏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信你了。”
    第二百五十章
    沦陷
    “那行,咱们好好算算账。”他低声道,“听说,你想把朕撅折了?”
    陆银屏梗着脖子道:“你敢碰别人,我就敢给你撅折了!”
    她伸手向下摸:“你看我敢不敢?”
    “嘶……”拓跋渊第一次感觉有些害怕,忙捉了她的手上来,同时屁股往后挪了挪。
    陆银屏扑了个空。
    她在话本子里,不是没有读到过薄情郎的故事。
    譬如卓文君先失身于司马长卿,后取家财百万同他回蜀地。
    汉武帝惜他文采,要留他做官,他只给文君写了封信,信上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独独无亿。
    无亿即无意,心思昭然若揭。虽说后来又因诗和解,但这世间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有卓文君那般才华,而痴情者却大有人在。
    没有才华、不会写诗作赋的人不等于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情动,那样多痴情人的感情只能混着眼泪被时间掩埋。
    可巧,陆银屏便觉得自己是其中一个,不仅写不出漂亮文章来,连官话都说不好。如果他真的对她无意,那就真的没地儿哭,只能回瀛州了。
    明明开始只是想着留在他身边就好,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如此贪心了呢?
    她年轻是不假,虽说不懂裴太后说的什么帝王手段,可她觉得这若是手段,那真的极高,勾得她整个人魂儿都跑去他身上。
    年幼时看他还没觉得怎样,自打云山见了他后,脑子里整日是他,这难道也是手段吗?
    这怎么是他的手段,明明是她愿者上钩!
    蠢笨如她,明知那钩子揦嘴,明知自己过去便是被装进鱼篓,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了。
    你若问陆银屏为什么?那么她的回答便是
    如今总算是知道了。
    情网,鱼篓,已经困住了她这条笨鱼,这辈子是逃不出来了。
    “我可以信你,但你不能跟她好。”即便是条笨鱼,也依然有她的执着,陆银屏又噘着嘴道,“你也不能瞧她……更不能骗我!”
    “她恨不得杀了朕,朕怎么会同她好?”他捞起被她蹭掉的被子重新盖到身上,将人整个儿地裹了起来又抱紧了,“什么脑子,净瞎琢磨。”
    怀里的小女子不说话,过了片刻,却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起衣服来,不一会儿便只剩了一件寝袍。
    “你要干什么?”拓跋渊重重地吞了口唾液,吞咽声在黑夜中尤为清晰,“朕时间不多,一会儿还得走,你别乱来……你扯我腰带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做什么?自然是交货!”陆银屏丢开他腰带,直接薅他束裤,“知道时间不多你还不搞快点儿?!”
    天子尾椎骨一麻,纵然浑身血液如急流涌动,亦十分艰难地想着如何拒绝她。
    陆银屏自黑暗中摸到他后脑勺,紧接着一摁,湿软双唇便贴了上来。
    想要破千尺壁垒万仞城墙,架云梯直接上是不行的,会损兵折将。
    若不讲脸面,就须得学陆贵妃,攻其薄弱处,来个穴地攻城。
    破城也只是迟早的事儿。
    进攻方主将早知其要害,轻易便挑起了防守方主将怒气。
    防守主将在怒气值将满前,想起外头还有叛将在,哑着嗓子咬她耳朵:“佛奴在……换个地方……”
    陆银屏这才想起小呆头鹅来。
    她望着黑漆漆的宫殿,喘着气儿在他耳边道:“偏殿刚收拾出来,还没人住……”
    天子顾不得其它,将人捞起来抱着便向外走。
    舜英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支棱起上半身,看着那人影儿道:“娘娘?”
    熙娘早就醒了,憋了好一会儿,大气儿都不敢出,恨铁不成钢地将她的头摁进了被窝。
    陆银屏从他怀中探出个头来,从廊下瞧着西边的峨眉月,心里是满满当当的。
    幸而已经快要天明,路上不算太黑,他不至于是个睁眼瞎。
    幸而偏殿离得近,煎熬没有经历太久。
    里头黑漆漆的一片,陆银屏也瞧不清楚。正要去摸蜡烛点灯,便被压在门上被迫见了敌方主将。
    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陆银屏咬完指尖又去咬他的肩背,整个人犹如藤蔓,犹如毒蛇,恨不能将他勒死。
    “我等你来找我……”她急喘着哭道,“你要来接我……”
    回答她的是激吻和占有,每一次纠缠,每一寸深入,都在说「好」。
    时间越短暂的战役越是激烈,胜负欲极强的守方将领早被挑衅得怒气爆满,什么兵器招数都没了顾忌,全部使上。
    主将们袍泽早已破败不堪,谁胜谁负也没那么重要了
    天子将人拢在怀中,在东方鱼肚白的直视下又抱回了寝殿。
    他将人放回榻上,仔细地掖好了被角,温声道:“这次是瞒着所有人来的,不能叫任何人瞧见。宫人马上就要起了,朕也要走了。”
    陆银屏自被子中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眉眼比刚刚的月牙儿还要弯。
    “要回来接我。”她笑眯眯地道。
    天子俯身在她眉心轻吻了一下。
    “好……”
    他走出去时,李遂意已经起了,在外间候着。
    “陛下?”李遂意望着他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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