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霜一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抬起雪臂捂唇低笑。
    “我是什么东西……”她止了笑,“你又是什么东西?”
    宇文宝姿咬牙:“我是宇文馥的孙女!”
    “宇文馥……宇文馥……哈哈哈……”曲星霜忽地开怀大笑,“钻过没种的人的胯下的那个宇文馥?他的孙女,又是个什么东西?”
    “噗嗤
    禁军中有人笑出了声,随即那声音越来越大,轰轰炸响在宇文宝姿耳边。
    “你作死!”宇文宝姿目眦欲裂,抬起枪尖挥去。
    人明明就在眼前,宇文宝姿却根本够不到她。
    禁卫军一涌而上,将她手中的长枪踢飞。另有几人制住了她,将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曲星霜施施走到宇文宝姿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宇文大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当下局势。”她轻笑,“你的祖父,现在怕是在赫连遂府上。”
    宇文宝姿一动身子,就被人死死地捏住虎口。
    “什么世家女……不过是不学无术的花瓶罢了……”她又道,“陆贵妃的衣服,我要穿;陆贵妃的位置,我也要坐。”
    宇文宝姿不愿听她废话,怒道:“陛下呢……我要见他!”
    曲星霜低头,长长的发丝掠过宇文宝姿的头顶,像一座带有异香的牢,死死地困住了她。
    “陛下还在睡,估计要睡很久。”曲星霜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宇文宝姿一口气瞬间散乱。
    “你们将他怎样了?!”她一出声,竟是难以抑制的悲调,“我表哥怎样了?!”
    曲星霜笑着摇头:“没有将他怎样……他还有用,不要乱说……”
    说罢又问:“你既知道我父亲,为何不知道我家中藏的那几坛酒呢?”
    宇文宝姿心神大乱。
    她被人摁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你们……你们要谋反……”宇文宝姿含泪道,“你们不能……不能给他喝那个……”
    曲星霜摇头:“喝不喝不是你说了算,我倒看着陛下像是很喜欢那个味道,也是好酒量,已经饮了半坛下去……一觉睡到现在还未醒。”
    她又追问:“若是宇文大小姐,这半坛下去,能睡多长时间呢?”
    宇文宝姿流泪摇头。
    曲星霜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子,锤着腰道:“陛下龙精虎猛,不灌点儿酒还真让他睡不着……不如宇文大小姐先留在宫中,等我事成之后,放你和你祖父一道回府吧……”
    说罢,她施施然入了式乾殿。
    宇文宝姿被禁卫架起,眼泪像开了闸的春洪,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一切物事,只有茫茫一片白。
    陆珍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宇文宝姿,直到午时将近,她才回了陆府。
    陆府现今的当家人是她,她若是不会来,这一大家子也没了人管。
    陆瑷一早便听姐姐去了宇文宝姿府上,以为她能打听到什么事情,早早地备了一桌的膳食等她。
    陆珍从外面走进来,见一桌的肉,坐下来便吃。
    “你的人手艺真不错,跟我婆婆有一拼。”陆珍便吃边道,“只是京里的牛羊肉不比凉州,肉质不够鲜美筋道……”
    陆瑷便是心里头着急哥哥的消息,也依然守着自家的规矩,不得不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再问话。
    陆珍刚打了个嗝儿,陆瑷便发问:“姐姐去了大司空的府上?可曾打探到什么了?哥哥和姐夫的消息有了吗?”
    陆珍喝了口茶,摇头。
    陆瑷的帕子都快撕成两半。
    “哥哥还未回来……姐夫出去一趟也没回来……”陆瑷蹙眉道,“姐夫进宫了吗?面圣没有?怎么一个个地走了就没回来过呢……”
    “小四不在宫中,黄毛嫂已经进宫去找陛下问了。”陆珍宽慰她,“什么一个个地走了没回来过,瞎想什么呢!你安心待嫁,等黄毛嫂出了宫,自然会来告诉咱们消息。”
    “但愿如此。”陆瑷依然有些忧心忡忡。
    第二百五十三章
    陆三
    夜间起了雾,京中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之中。
    柏萍在玫瑰上支好了架子,便见陆珍从三小姐的房里走了出来。
    仆婢们都已经歇下,“二小姐稍待,奴送您过去。”柏萍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拿起了一旁的灯。
    陆珍结婚久了,来到家中后觉得晚间无人走动,点灯实在浪费,便下令子夜前熄灯。
    是以没了灯笼,她摸黑有些瞧不见地砖。
    见柏萍主动要送,便点头道:“有劳……”
    柏萍挑灯笑道:“哪里的事,二小姐忒客气了。”
    陆珍同她一路走,似是闲聊地问:“你们三小姐这两年的开销在哪儿,可有记过账?”
    柏萍一愣,随即摇头:“未出阁姑娘家的花销左右不过胭脂香膏,衣裳首饰。多是头些年老侯爷和夫人给的,除了小姐本人,旁人不曾算计过。”
    柏萍说罢,又小心翼翼地瞧了陆珍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又挪开了眼道:“小姐大约也不知道……不过统共算来,应是不少的。”
    陆珍收回了视线,单手背在身后,淡淡道:“小三和小四不一样,她是个节俭的性子,不似小四那般奢侈无度……说来也巧,之前猎心去瀛州给外祖母送信,来时经过定州,遇到了一家人,说想来京中投亲。”
    柏萍不明所以。
    “那家人本说要投曾经的舞阳侯府,如今的梁国公府。”陆珍淡淡瞥了她一眼,“猎心觉得极为巧合,便说自己是陆公爷的仆从,问他们亲眷是公府的什么人,但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秋风起,柏萍手臂和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笑着道:“约是巧合,或是哪个仆婢的家人罢。”
    风带起了灯盏,有些微颤颤。
    陆珍「嗯」了一声,见自己院子到了,便说:“回去吧……”
    柏萍说好,赶紧转身回三小姐的院子。
    她步履匆匆,比平日要快上许多。等入了院内才发现三小姐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
    柏萍后退两步,灯笼掉在了地上。
    那人听到声音,缓缓向她看来。
    屋内淡黄的暖光自上而下映在他面上,被高挺的眉骨与鼻梁阻拦,在眼下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并未理她,推门走了进去。
    陆瑷听了陆珍的话,正在屋内倒腾自己的东西,打算将没用的东西或变卖或处理掉
    正月里都忙,她又要那时候出嫁,担心那是弄得一团乱,不如提前清理一下。
    她翻出了一堆东西,多是些不太值钱的物件
    身后传来进门关门声。
    陆瑷没回头,却不高兴。
    “如今你越发没有规矩,进门前不知道先敲门了。”她将卷轴抱了出来,“帮我拿一下,明日将它们卖了去……”
    “卖了去?你缺钱?”身后那人开口,嗓音低沉,如洞窟中蛰伏许久的野兽低吼。
    陆瑷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回头。
    靖王坐在她的桌边,抬手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
    “香金玫瑰?”他嘴角浮起一丝极为嘲讽的笑,“也是,孤送你的粉玫,早晚有凋零的时候,哪有香金玫瑰来得实在。”
    陆瑷将卷轴往地上一扔,走到他跟前夺过那支玫瑰。
    “你怎么敢进来?你……”她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大哥陆瓒还在禁军府,便又问,“我哥哥如何了?”
    靖王平视着她,漠然道:“你觉得孤会将他如何?”
    陆瑷看着他,眼神中渐渐浮起一层无可奈何的悲哀。
    “你说过,此后我们再无瓜葛。”她开口。
    靖王手中尚捏着那空空的玫瑰木盒,听她此言,木盒隐隐发出咯吱声响,却不曾断裂。
    “如果真如上次所说,孤同你再无瓜葛。那么陆瓒到了他们手上,现在只怕已经被扒了一层皮。”
    他冷笑,“你的好哥哥正在禁军府睡着我的床,被我手底下的人跪着伺候。”
    陆瑷知道陆瓒无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她不屑一笑,站在他面前脱起了衣服。
    披帛是浓重的秋香色,披帛下的皮肤是泛着淡粉的奶白,就像二人第一次欢好时他仰头可见的天空,漫天皆是积雨云。
    靖王将盒子丢到一边,起身摁住她滑落的腰带。
    “陆三,你想做什么?!”
    陆瑷抬起头,平静地道:“殿下不是睚眦必报么?你照顾我哥哥,我不该陪您睡上一宿?或者说,直到我哥哥被放出来?”
    数年羁绊,到如今已是寸心寸灰。
    靖王低头,从地上拾起那片秋香色披帛替她拢好。
    陆瑷眼睫微颤,眨眨眼睛,笑得有些讥讽。
    “想要什么直接说,不必拿你的深情来换。”她顿了顿又道,“殿下的深情一文不值。”
    拓跋流听多了她这样的话,早已变得麻木。
    他摁住她双肩,低头道:“陆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瑷抬眸:“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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