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珍做的红烧鲫鱼刚亮相,所有人都惊艳到了, 实在是太好看了。酥脆的鱼皮上淋了一层酱汁, 泛着诱人的色泽,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想吃。
    这时候,高适有点按耐不住了。
    他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徐美珍连菜的摆盘都能注意到。
    最开始他想着好吃就行,毕竟看徐美珍的样子, 就不像会做菜的。但现在看来,情况和他预料的很不一样。
    “这是徐美珍同志做的红烧鲤鱼, 领导们也尝尝,对比一下。”郝佳玉端着盘子过来时,嘴里一直在咽口水,若不是领导们在,她也很想吃一口。
    这次还是安厂长先动筷子,其他两道菜可能没那么好比较,但同样是红烧鲫鱼,从这一道菜,就能分出高低。
    鱼肉入口时,表皮脆香,里面却是意想不到的嫩滑,和高适做的完全不一样。而且鱼肉汤汁饱满,一口下去,鲜味在口腔爆开,清甜的鱼香味夹杂着爽口的汤汁,滋溜滑下喉管。
    “好,这道红烧鲤鱼真不错!”
    安厂长露出满意的笑容,毫不夸张地称赞道,“即使我去省城出差,在省城的大饭店里,也没吃过更好吃的红烧鲤鱼!”
    一直对徐美珍不耐烦的吴主任,也发出惊叹,“我也收回我刚才的话,这才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烧鲤鱼!”
    他刚说完,高适就说了句不可能,抢过他手中的筷子,也尝了一口。
    只一口,高适便知道自己输了。
    他做了三十年的菜,却做不到鱼肉外酥里嫩,酱汁也不如徐美珍做的好吃。
    不用再试下一道菜,高适都知道自己输了。他解开围裙,放到桌上,转身要走。
    “高同志,你怎么走了?”安厂长问。
    “不用比了,这位女同志的做菜水平比我好太多,我输了。你们请她来帮忙吧。”
    说完,高适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正好看到徐美珍端着拔丝地瓜出来,他有点好奇,“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跟谁学的做菜?”
    徐美珍做菜的手艺,是上辈子各种搬家,和不同的邻居学来的。并没有专门的派别,只要她觉得好吃,就会和人家学。
    现在听高适问她哪里学的做菜,她自然说不出个师傅,正打算想个借口时,高适再一次开口,“罢了,你不愿意说师承何人,我能理解。今日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以后有机会再见的时候,我再找你请教。”
    高适看徐美珍顿住,以为徐美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徐美珍的师傅已经被下放之类,徐美珍确实不好告知。
    等高适走后,这场比试也就结束。
    安厂长笑容满面地看着徐美珍,“徐美珍同志,周五周六两天,我就拜托你了。你做的菜非常不错,领导们一定会喜欢的。”
    “多谢厂长夸奖,我一定会尽力。”徐美珍很开心能拿到这份工作,“不过我想问问,来的领导都是哪里的人?”
    “您别误会,知道是哪里的人,我才好给他们准备菜。因为不同地方人的口味,都不太一样。”
    “有三个从京市来的,剩下都是从省城过来。”安厂长道。
    “好,那我知道了。”徐美珍目送安厂长几人走后,看了眼时间,赶忙和郝佳玉道别,“佳玉,我得快点回去了,今天的事谢谢你,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
    “你太客气了,我又没做什么,快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郝佳玉送徐瑶到门口。
    她也替徐瑶感到高兴,转身时看到边上的孙亮,吓了一大跳,“孙亮你怎么走路不出声的?”
    “我站这里都有一会儿了,是嫂子你自己没注意到我。”孙亮看着徐美珍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你们都夸徐美珍做饭好吃,要是她能来我们厂的食堂上班,那该多好。”
    “你就别想了,美珍她快转正了,不可能来我们厂的。”郝佳玉也觉得有点可惜,以徐美珍的厨艺,就该在食堂发光发热啊。
    “转正?”
    孙亮今天第一次听说,“她要转正了?”
    他可不希望徐美珍转正,女人要是太厉害,就不听男人的话了。但罐头厂的事,他又管不到,只能干跺脚。
    “最好是泡汤了,这样我才有更多机会。”孙亮嘀咕一句,同事来喊他上工,跟着同事一块去了车间。
    而徐美珍回到罐头厂后,差一分钟就迟到。
    她去和孟采莲请假,孟采莲有些不解,“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怎么想请假呢?”
    “不好意思了孟主任,实在是家里有点事。”徐美珍抱歉道。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家里,有什么事再和我说。”孟采莲觉得徐美珍有心事,但她不好多问。
    徐美珍成功请完假,心里轻松许多,想着马上能挣到六块钱,心情好受多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她都哼着曲儿。
    想着和郝佳玉说请吃饭的话,进大院后,先去了曾家,把曾婷婷姐妹带了过去。
    “徐阿姨,我妈妈真的同意了吗?”曾婷婷很想去杨家吃饭,每次徐阿姨做饭都好香哦,但没有妈妈的同意,她是不会去别人家吃饭的。
    “当然了,阿姨又不会骗人。”带着曾婷婷姐妹到家后,徐美珍让姐俩去和女儿玩,她则是和婆婆去厨房做饭。
    徐瑶在客厅盯着杨望秋写,她自己的在学校就写完了。
    杨望秋一看到曾婷婷,立马想到被曾婷婷咬过的小腿,下意识地想跑,可曾婷婷已经坐到她边上。
    “婷婷,你也把作业拿出来写吧。”徐瑶笑盈盈地看着曾婷婷。
    作为好朋友,她也应该尽到好朋友的责任嘛。
    结果曾婷婷装着没听到,根本不搭理徐瑶。
    杨望秋夹在两个女生中间,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快速写字。
    等郝佳玉夫妇下班过来,便看到女儿趴在桌上,眼皮沉沉地往下坠。
    “你这丫头,坐要有坐相,坐直一点!”郝佳玉拍了一掌过去,吓得曾婷婷跳了起来,“你看看望秋都在写作业,你的作业呢?”
    曾婷婷小声说在家里,杨望秋立马幸灾乐祸地插嘴,“郝阿姨,让婷婷把作业拿过来呗,徐瑶都会写,她可以教我们。”
    “这感情好,快去拿作业。”郝阿姨推着女儿出去。
    曾婷婷不情不愿地跟妈妈出去,迈过门槛时,恶狠狠地瞪了杨望秋一眼。杨望秋这会一点也不怕,冲着曾婷婷吐舌头。
    一旁的徐瑶看了,心里只有一个词——欠揍。
    写作业的人多了一个,徐瑶呢,从一开始无聊想找点事做,到后面的忍不住暴躁,快要凶出来时,杨望秋和曾婷婷却一点也不怕。
    没办法,她只能重新再讲解。
    不过她也发现一个小技巧,那就是激发杨望秋和曾婷婷的攀比心,只要她每次用看看谁先写完、谁先学会的方法,杨望秋和曾婷婷的专注力至少提高十倍。
    等饭菜做好时,他们的作业也写完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都说不用了,你还非得请我们吃饭。”郝佳玉端着菜进屋,看到她男人直直地杵在客厅里,凶凶地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去拿酒,拿了吗?”
    “拿了。”曾学军指着桌上的酒,憨憨地摸下后脑勺,“我怕一瓶不够,拿了两瓶。”
    “行,今天美珍做了许多菜,咱们多喝两杯。”郝佳玉是北方人,喝酒豪迈,而且她自己会酿酒,比国营饭店的也不差。
    徐美珍酒量也不错,她和郝佳玉很聊得来,坐下后便给郝佳玉夫妇倒酒。
    “妈,你也来一点?”徐美珍问。
    姚虹酒量一般,但家里有客人,她说半杯就好。
    一旁的杨望秋看到后,也想尝尝,只是他刚说完,姚虹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小孩子喝什么酒,你怎么一天天那么多事,能不能学学瑶瑶,学学你二哥?”
    “就是就是。”曾婷婷看杨望秋被骂,很高兴地笑道。“杨望秋你就是个惹事精。”
    “你才是好么!”要不是杨望秋和曾婷婷分开坐,这会他们已经要打起来了。
    姚虹和郝佳玉同时出声,“都闭嘴!”
    郝佳玉看着女儿,“你怎么一看到望秋,就要和他吵?亏我当初还想着让你和望秋定娃娃亲,还好没有定,不然就你们俩炮仗,多待一会,都能把大院给拆了。”
    怀孕的时候,郝佳玉看杨守春和杨听夏兄弟俩都很好看,觉得杨家的基因很好。心想如果生个女儿,就和杨家的三小子定个亲。不过后来出了杨立廉离婚的事,她便没和其他人说过自己的想法。
    “娃娃亲是什么?”曾婷婷好奇问。
    杨望秋也不解地看向郝佳玉。
    郝佳玉这下有点尴尬,喝完酒杯中的酒,敷衍地道,“没什么,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吃饭时别多话,快点吃饭。”
    曾婷婷“哦”了一声,很快又被桌上的菜吸引,徐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她得多吃两碗饭才行。
    一旁的徐瑶,看看杨望秋,又看看曾婷婷,这对cp她也不看好。
    默默地吃完饭,徐瑶早早地洗漱完,再和妈妈一起去外面的公厕。
    住大杂院的坏处,就是家里没有厕所。
    白天上厕所还好,晚上多少会有点害怕,而且厕所里的电灯经常会坏掉。
    从第一次迷路之后,徐瑶洗漱过后,都是和妈妈一起去公共厕所。
    母女俩从厕所出来时,刮了一阵风。
    虽说刚入秋,但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徐瑶捂着胳膊哆嗦一下,正准备拐弯时,看到斜对面的拐角处,有两个人缩着脖子聊天。
    “妈,那人是不是前院的何爷爷?”
    徐美珍望了过去,还真看到何继武,不过她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人吸引住。
    李傲怎么认识何继武?
    她拉着女儿往边上躲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沿着墙角靠近。
    夜幕降临,除了路灯下的光圈,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李傲把何继武堵在墙角,愤怒地压着嗓子,“不是和你说了几百遍,不要到我厂里里找我,你干嘛还去,听不懂人话吗?”
    说话时,李傲一只手按着何继武的肩膀,如果不是白天被徐美珍伤到手,他现在真想狠狠打何继武一拳。
    何继武满脸歉意,“儿……”
    “不要这么喊我。”李傲打断何继武的话,回头看了眼四周,见没人后,再问何继武,“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得早点回家。”
    “小傲啊,上次你说要给领导送礼,我把棺材本的三百块钱都给了你。这次你又要两百块,我真的没有啊。”何继武满脸为难。
    “你骗谁呢,你是十级技术工,一个月58块的工资,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吃饭,四个月就能存到两百块,从上次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了,你以为我不会算数吗?”
    李傲眼神凶悍,“还是说,你把钱去养其他女人和小孩了?”
    何继武说冤枉,“我光棍一个,年轻时还有精力相好,现在都一把年纪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呢?”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一个月八块哪里够用,有时候还得去看医生,都要花钱。”
    “我不管那么多,当初是你非要找来,说要认我,现在却不肯给钱,你想干什么?”
    李傲一直没松手,“何继武,我告诉你,这都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我妈的!”
    何继武这辈子是没结婚,但他可不是因为太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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