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逾这次没有被他的认可冲昏头脑,问他:“哥哥,6pat是什么意思?”
    江憬肯定不会教她骂人,所以肯定不是入门级的脏话。
    如果是情话的话……
    她开心是开心,可要如何应对呢?
    江憬告诉她:“是哥哥的意思。”
    桑逾以为他做了什么决定她漏听了,茫然问:“什么是哥哥的意思?”
    江憬正准备开口,她恍然大悟。
    “走神了啊。”江憬说罢,随即从她手中拿回书,“困了吧,喝了茶就去睡吧,虽然替你跟学校那边请了长假,但时间不早了,我也准备睡了。”
    桑逾抓紧时间问:“哥哥,最后一个问题。晚安用俄语怎么说?”
    江憬笑意盎然地说道:“cпokonhonhoчn.(读法:斯巴锅伊纳伊诺契)”
    桑逾现学现卖:“cпokonhonhoчn,6pat.”
    江憬笑意不减,轻声说:“cпokonhonhoчn,дyшehьka.(译文:晚安,心肝宝贝。)”
    桑逾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怎么都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今天江憬没有给她讲世间的道理,因为她没有向江憬索求安慰。
    于是她忽然发现,要不是有那么多复杂的人事夹杂在中间,她和江憬相处起来不会累。
    细数下来,她的痛苦都是围绕着身边的人展开的,究竟有多少烦恼是属于她自己的呢?
    她想:今晚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第二天清晨。
    桑逾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门外有家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瓷器碰撞的声音。
    估计是知道她在养伤,谁都没来叫她起床。
    其实她既然可以下地走动了,就可以去上学了。
    一个人待在家里她也不知道做什么,像看家的一样无聊。
    尤其是高三这个特殊时期,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她闲不住的。
    桑逾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了一阵清香,循着味儿来到餐厅,餐桌上摆放的食物丰富到可与广东的早茶媲美。
    填肚子的有小笼包、葱油饼、豆浆油条、白米稀饭,配了红薯、玉米这样的粗粮和鸡蛋,开胃菜是糖蒜、酱萝卜、榨菜,还有喷香的卤肉。
    跟校门口摆的早点摊的品类比起来,更有家的味道和生活气息。
    她正双手撑在餐桌上望着琳琅满目的美食荟萃,江憬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韭菜盒子,找了个空位放在了桌上:“好了,齐活了。”
    说着他解开了腰间的围裙,取了下来。
    桑逾忍不住惊叹:“哥哥,你是把冰箱都掏空了吗?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手笔吗?小门小户得囤一年吧。”
    江憬听出她在说他铺张了,反驳道:“不会啊,我和我爸食量都大,你们姐妹俩也在长身体,就我妈可能吃得少点,豆浆油条是给她准备的,她就好这一口。早上喝点稀饭舒服,还有小笼包、葱油饼,这些吃不完的留到下午也不会坏。小菜也都是能长期放的。肉你们肯定吃得完。红薯和玉米实际上就切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个,韭菜盒子也是一人一个。”
    桑逾还是觉得江憬在把他们当河马养……
    “哥哥,平时都是你在做早餐吗?”
    不等江憬开口回答,梳洗打扮完的孙茹婷就一边系着衬衫前的飘带一边没好气地说:“平时都是他爸做,今天他格外勤快,连坚持了三年的晨跑都断了,一起来就开始做早饭。”
    孙茹婷看起来很不高兴,连带着刚才说的话都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昨天给她擦身子的时候都不是这副样子。
    江憬也不理孙茹婷,转而对她说:“还没洗脸刷牙吧?去吧,刷完牙再来吃。”
    气氛非常微妙。
    桑逾怀疑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吵架了,顿时噤了声,默默点头,转身去了浴室。
    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所有人就座就餐都没有终结。
    空气似乎凝滞了,安静得吓人。
    桑逾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打破僵局:“我今天能不能去上学?”
    孙茹婷就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往学校跑什么,早点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事。”
    江憬在这点上意见和孙茹婷一致,但是他问桑逾:“为什么要去学校?在家里一样可以复习啊。如果是因为复习资料都在学校,我下班去学校给你取回来就好了。”
    桑逾说:“联考成绩快出来了,我想第一时间知道。”
    虽然这是她找的借口,但说的也是实话。
    日常的小考也便罢了,联考可是大考,而且她是在非常不佳的状态下完成的考试,心里没底。
    如果胜券在握,她也就没必要放在心上了。
    江憬想了想,同意了。
    “好吧,我等会上班带你去学校。”
    话音刚落,孙茹婷就嗤了一声:“就这点儿原则。”
    第43章 春汛(二)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顿早餐, 吃出了鸿门宴的既视感。
    吃完后,剩下的残羹冷炙、杯碗盘碟依然是由江憬来处理。
    他已经换好了上班要穿的白衬衫,一不小心就会将油污溅到身上, 眼看着就要出门了, 弄脏了不太好。
    桑逾见力所能及,连忙帮他一起收拾。
    江憬却利落地穿回了围裙, 把她手里的活抢过来:“我来就好。你去门口等着吧,先把鞋换上。”
    孙茹婷气得想自掐人中, 忍不住指着江憬对桑逾说:“你就让他来。我们家从来都是男人干家务,不干将来娶不上媳妇。”
    桑逾:“……”
    她看看孙茹婷, 又看向江憬,不知如何是好。
    江憬淡淡和她对视,心不在焉地说:“我妈说的对,去吧。”
    孙茹婷冷哼一声,别有深意道:“不要厚此薄彼,一会儿别忘了把你桑珏妹妹一起带走。”
    桑珏突然被cue, 整个人一懵。
    江海平可算逮到机会说话了,一派和气的样子,憨态可掬地笑着说:“我来带, 我来带,我去公司顺路。她们姐妹俩学校都不在一个方向,你这不成心折腾孩子吗?”
    孙茹婷立刻偏头睨了丈夫一眼。
    江海平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而后越来越淡, 直到彻底消失。
    十分钟后,桑逾和桑珏并排站在地下车库的出口, 分别等江家父子俩的车。
    桑逾觉得奇怪, 问桑珏:“今天早上你怎么这么安静?吃早饭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
    委实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有什么好说的?”桑珏现如今已是经历过霸凌以及被生母抛弃的人了, 早已没了当初嚣张的气焰,虽然人只有十多岁,但心智严重早熟,通透地说道,“人在屋檐下,多说多错,我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那母子俩都不是吃素的,我招惹他们干什么。江憬那么偏袒你,我犯不着触他霉头。孙茹婷就更别说了,强势霸道的掌控欲跟我妈妈不相上下,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却比我妈妈在的时候难过多了。说白了我们才是一条战线上的难姐难妹,境遇都是一样的,你不会以为我还有心情嘲讽你吧。”
    桑珏说了这么多,桑逾就只听进去一句,诧异地问:“江憬偏袒我吗?”
    桑珏冷嗤一声,特嫌弃她的榆木脑袋似的,不冷不热地说:“对啊我的好姐姐,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从小时候起,他的心眼都快偏到北半球去了,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他还不承认,一说就急眼。呵,死鸭子嘴硬。”
    说着她自嘲道,“可能我从出生起就是你的对照组吧,注定会拥有跟你截然相反的人生。他们都说我坏,没错啊,我就是坏怎么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这种老好人和解,也不屑与你们为伍。如果有一天你们在一起了,我不会祝福你们的。但我毕竟欠你的人情,所以谁要是拆散你们——”
    她说到这里一顿,狞笑了一下,“我要他狗命。”
    “阿珏你不要这样,你不是都已经走上正道了吗?今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桑逾看着桑珏这样自暴自弃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桑珏会变成桑黎川那种无赖,甚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变成亡命之徒。
    桑珏今年才不到十四岁啊,今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桑珏静默两秒,忽然捧腹大笑:“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我才没那么疯呢,惜命着呢。”
    桑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是在说笑才松了口气,正好江憬来了,正把车往她们这边的坡上开。
    桑逾蹙起眉,怏怏道:“这种玩笑以后别开了。”
    江憬的车稳稳停在她面前,桑逾上了他的车。
    他趁桑逾系安全带的工夫,对桑珏说:“你姐姐快要高考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别说不该说的话。”
    桑珏看了桑逾一眼,挑了挑眉。
    桑逾透过她的躯壳看到她内心有个小人在跳脚: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偏心!
    果然偏心。
    直到桑珏今天点破江憬偏袒她,桑逾才对偏心有了概念。
    她以前是感知不到任何偏心的。
    身边的人偏心,她只觉得对方是在从大局的角度合理分配有限的资源罢了,从没有察觉自己应得的利益正在向其他人转移。
    然而醍醐灌顶的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这些年蒙受的委屈和损失,而是江憬对她的用情。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是有人偏疼的小孩了。
    那江憬没有给她回应又怎么样呢?
    不是只有说出口的才是爱啊。
    江憬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都在全家人面前公然维护她了。
    他本是那样尊敬长辈的一个人。
    尤其是昨天晚上……
    她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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