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她进庖房学一样菜,约莫还没?学成呢......”话一毕,喻姝便伸手按在他?胸口处,打笑说:“殿下这么问,难道是瞧上采儿了?那敢情?好,我原也想帮采儿相一门好亲事......”
    他?的手不自觉掌住她腰身?,看着她的小脸,忽然嗤了声:“好亲事,就一定得嫁给自己的枕边人么?”
    喻姝被这话噎了下,正不知该如何答之时,他?忽然抱着她起身?。
    她受了一惊,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由他?抱着,大步往床榻而去。红纱拽落,烛灯一灭,她忽然陷进巨大浪潮中。不同于往常,这回一开?始,他?便吻得又急又狠。从脸颊到脖颈,从胸前?到腰腹,她都在咬牙轻忍。
    忍了好一会儿,喻姝忽然扳住他?的肩头,抽着气:“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
    “哪样了?”
    他?把她的手从肩头拿下,随后扯来一旁描了银花的披帛束缚在头顶。他?捏着她的脸,笑笑说:“我想与?我的娇娇做急些,不行么?”
    后来他?再不管她的话。
    幽夜逢细雨,钩月浸山坪。窗外雨打芭蕉,却也混着旖|旎声簌簌落进耳廓。
    她双手缚着,忍受之际,心头还要琢磨细算时辰。情?起之际,魏召南忽然攥紧她的脸,一滴不知是汗还是眼角的水落在她眉心。
    他?忽然伏在她耳边,嗓音似酸似痛楚,别的话没?有,只低低问她:“疼不疼?”
    喻姝疼得快掉眼泪,只觉得哪哪都疼。她不喜欢这样,嗓音隐约有哭意,
    “疼......”
    他?闻言沉默了许久,再没?动作?,良久后只将?束缚她双手的披帛扯开?。她说渴,他?便起身?到桌边倒了盏清茶,递给她,后来他?也觉得渴,又顺着她喝过的杯沿饮下腹中。
    魏召南回到床上,想起方才一时想歪了路,对她造作?的种?种?,忽然心疼得说不出话。他?躺下身?,只把人儿搂进怀里,说话低低的:“你以后乖些,好不好?”
    喻姝斜眼看?他?,点了点头。
    她这样乖,他?也心满意足。魏召南又抱着她说了好一些话,说着说着困意上头。渐渐的,声音小了,吞没?在屋外的雨声中。
    夜再深些,一只素手撩开?了软纱。
    喻姝盯着熟睡的人,忽然松了口气,赤足去捡散落一地?的小衣内衫。才刚系好衣带,腾空来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冷不丁吓了跳,回过头却见魏召南已经坐起身?,静静盯着她:“你要去哪儿?”
    “渴了...不过盛些水。”
    “盛水还劳夫人穿衣?”
    今日夜里本就闷热,她又有些急,额角泌出细细的汗珠。
    魏召南抬手替她轻轻擦过,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今夜荫花巷口好生热闹,还埋伏了不少人。那个为首牵红马的,你情?郎么?”
    喻姝猛地?抬头看?他?。
    “夫人床榻上同我尤云殢雨,榻下竟还藏着利物。”
    魏召南目光沉了下,掀起垫絮,翻出一只匕首丢她面?前?:“想杀我么?”
    她没?承他?的话,只垂着眸,一声不吭。
    见她这样,他?竟笑了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气得直呼她名,冷冷笑问:“喻姝,你到底想做什么?”
    喻姝把手腕从他?掌中挣了出来,并不看?他?,只盯着自己足.尖,
    “没?想做什么,只是嫁给殿下这么久,妾也好累。曾经有一事妾曾向官家?提过,许是官家?事忙,忘了与?殿下说。”
    “什么事?”
    魏召南似隐怒,又似警惕地?看?她。
    喻姝赤足下床,打开?抽屉,取出昭罪书递给他?看?。这封昭罪书是她傍晚刚写好的,与?原来呈给官家?的那封一样。
    魏召南蹙眉接过,看?完后,只是随手捞过桌边的火折子,点燃烧了。
    他?死死盯着她:“你是何时,这样想的?”
    喻姝没?有别的话,只说很早了。
    “很早?有多早?”
    魏召南想起她那扬州来的表兄,也不知道怎么想,忽然嗤笑出来:“亏我......”没?说完,又愣了下,“你...真是将?我骗得团团转。我一心待你,你就是这样待我的么?”
    喻姝不看?他?,仍低头穿好鞋袜。他?见她不吭声,脸更?是青紫,忽然抓来她的手腕:“你不会说话吗!你这就要走了?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踏出这个房门一步,我就将?你和?那情?郎挫......”
    他?忽然住口,没?往下说了。喻姝反而抬眸,笑着问他?:“挫骨扬灰吗?”
    她的手慢慢抚上魏召南的胸膛,一双杏眼润润凝着他?,“可你...又很在意我吗?殿下,我待你没?有心思了。你只是缺个懂事的娘子,何必留着相互蹉跎?”
    她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不成。
    他?急得气得脸色铁青,恨她,却又总觉得不甘心。他?冷笑,笑了片刻竟又心想——如今喻氏全族男丁流放,女眷又没?入奴籍,她也只有依附着他?才能好好活着。
    况且,床笫缱绻了这般久,往往她也有施媚讨好之意,心里怎么可能没?点他??
    想着想着,魏召南竟又想通了。
    他?拾起榻上寒光凌厉的匕首,塞在喻姝手心,淡淡地?笑了,“夫人若要走,只能从我的尸身?上过去。”
    “当真么?”
    揣摩着时辰,她垂眸凝视。匕首正稳稳躺在掌心上,螭首银柄,刀锋锐利。
    遂而,喻姝望向他?,无比慎重?点了头。顷刻间抬手一扬,那枚匕首穿进了他?结实的胸膛。
    在魏召南错愕目光中,她极快地?翻身?下床。
    脑上倏地?一阵阵晕晃,白光迸发。魏召南浑身?失力?,便是血流了满胸口也顾不得,急急忙忙伸手去抓她。可他?抓不住,愣是由着那块衣袂从掌心滑走。
    最后那一眼,他?的眼底滔天恨意。不甘、痛楚、痴念,他?不知哪一种?要更?强烈,强烈地?折磨他?去死。
    不过他?也不想去纠结了,怔怔地?磕在床角上......他?最后能想起的,却只有很早很早之前?,不知哪年哪月她说的一句“我们回家?吧”。
    家?,什么是家??他?可笑地?想,他?哪里有家?,什么时候有过家?。就这样罢了,就这样死了吧,只是没?有家?,他?都不知道要葬在哪儿......那把匕首,曾经他?拿着教她防身?。如今,她用这把匕首扎进他?的胸膛。他?以前?就孤零零一个人,原来这一辈子结束,也是一个人青坟。
    第55章 仙人
    什么夫人、好夫人, 其实她通通都?不?是。
    这么深的夜色,大雨如注,她静默立在窗牖外, 与他格窗相望。她看着他从床沿跌下, 拔出胸口匕首, 一点点倒下......她不敢看魏召南身上的血...是他威胁她,是他要她这么做的,她只?是为自己选了条路。
    没过多久,采儿?很快过来, 身上背了个包袱。她们没时间多待,立马便朝着角门而去?。
    角门的守卫中了药呼呼大睡, 喻姝推开门, 很快就看见王为?慎的人手。她带采儿匆匆上马车,王为?慎比了个手势, 一伙人骑着马, 极快奔入一条小巷子。
    马车飞驶,喻姝掀起一角车帘往后望, 竟没看见有人追来。
    她有点诧异, 魏召南既早知晓荫花巷有人接应,却没让人守株待兔。她想了又想,忽然笑了——他是不?是觉得她胆小?怯弱,只?有依附顺从他的份儿?, 不?敢跟他动刀子?呢...
    夜雨越来越大,已经泥泞难行了, 王为?慎只?好择了家客舍, 等明儿?一早城门开再出行。
    “妹妹且宽心在这睡一会儿?,天亮前我?再叫你。”
    王为?慎备了些许胡饼, 刚把纸包递给喻姝,忽然瞥见她手指的血。他吓了一跳,只?当没看见,又同采儿?叮嘱两句,便回自己屋里。
    这一觉,喻姝睡得并不?安生,不?知是不?是下雨潮闷的缘故。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总觉得一切历历在目。她低声告诫自己,不?重要了。
    翌日天未明,一行人从客舍离去?,城门一开,便往外走。高?大宏伟的城楼逐渐退去?,入眼成了一片苍绿田野,田埂纵横。
    喻姝的心绪逐渐平稳,肚子?饿了,还能吃得下几?块胡饼。
    二十人行了有一会儿?,快到晌午的时候,王为?慎忽然骑马到窗边,问她想去?哪儿?。
    喻姝琢磨了下,道:“先?不?去?扬州了,我?起码还要在外头避一阵子?,哥哥觉得哪里好呢?”
    王为?慎倒认真想了想,“不?如先?去?江陵吧,这些年我?随祖父在江上漂,江陵倒是不?错,江流通达,南北的好物都?有,实在是个富庶地儿?。祖父在那?买了三处院子?,还说入秋了去?小?住几?日。你若到江陵,也有地待,不?至于四处漂泊。”
    喻姝觉得王为?慎此言甚是在理,便答应他的提议,同去?江陵。
    喻姝从前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可?真真发觉时日漫长难捱,还是在去?江陵的路上。
    不?同于来时,如今已到夏时,这一趟行路尤其燥热。到了大中午,炎阳炙人,大家伙热得汗流浃背,更没法走,只?好在荫凉树底且作休息。
    王为?慎拧开水囊,哗哗灌了两口。
    这半个多月过去?,他们已经走到了寿州,然而马车上的干粮所剩不?多。
    此处就在寿城郊外,王为?慎计划着等傍晚不?那?么热时,便带四五个随从进城,给大家采买充足的干粮,再自个儿?买些小?酒喝。
    王为?慎的酒早喝光了,想得紧,现在连水都?硬喝出了酒味。
    树荫下他盘腿而坐,喝水,一扭头,见喻姝正两臂垫着头,躺树根上小?憩,那?模样比他还要随意些。他笑了笑,忽而朝她嚷道:“好妹子?,如今贵女不?做了,以后想做些什么?”
    喻姝睁开眼睛,闲定望来一眼:“买两间铺面做营生,溜猫逗狗,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日后若有好人家肯收,也要托表兄帮我?试试水。”
    王为?慎笑骂道:“什么是好人家肯收?我?妹妹年方十九,又是闭月羞花的容貌,想提亲的人定要从我?王家大门排到江宁府了。”
    “其实不?嫁人倒也没什么,谁要是敢说你,哥哥帮你拔了他的舌头。”
    他忽而正经起来,低低叹息,“你要想留在家中,那?就再好不?过了。祖父膝下子?女不?多,我?王家人少,如今祖父一天天老了,也盼着你留在扬州。”
    当初突然离开,喻姝想起外祖昔日的疼爱,多少有点愧疚。她不?敢直视王为?慎的眼,只?能轻轻点头。
    傍晚王为?慎进城采买,备了些干草、粗粮饼等物,还顺带进药铺买了几?味驱虫蛇的药。
    正走出店门,忽有一人穿街而过,惊得行人纷纷绕开——仔细瞧,只?见那?是个满身缟素的官兵,扬鞭策马,右手用力挥舞布告。
    “报——圣上晏驾,天下大丧。”
    布告一贴,男女老少皆围了上前。
    一识字的青衣士人指着布告,一字字替大家伙读道:“帝崩于金銮殿,嗣有五子?,以三子?琰王聪敏仁孝,德才兼备,是为?储君。然兆庶不?可?无主,万几?不?可?旷时,今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授登大宝,改国号初平。宣布遐迩,咸使闻知。”
    ......
    ......
    “殿下醒了么?”
    “醒了,昨夜喝醉酒,吐了大半宿,午后才醒的。一醒来就发火了,把伺候的丫头都?赶出去?。眼下他正在气?头上,你也别进去?沾主子?霉头了。喏,这些都?是他要我?们烧的。”
    小?丫鬟比了比地上两个竹盆:一盆子?堆满衣裳,有襦、袄、衫、褙子?、裙裳,都?是青罗或金丝所绣,布缎柔软,针脚极好;另一个盆子?则有两只?鹅黄香囊,还有不?少簪钗手钏,点翠的、翡翠的、镶玛瑙的、珍珠的。
    另一人看傻了眼:“这些都?要烧掉啊?”
    小?丫鬟凑近,极小?声道:“前头夫人喻氏的,殿下都?恨透了,能不?烧吗?”
    “这些东西看着就贵,烧了还不?如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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