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轩余光撇见萧枝雪微微侧过了耳朵,便咳了咳:“听下面的人说,前几日分配时?,那大汉不满分配,闹了一顿,被钦饶给镇了下去,今日那大汉想来是积怨成多。”
    一旁萧靖轩的随行侍从补上:“大公子受伤走时?,那大汉似是发了疯,满嘴不公,还说我们定是收了好?处、贪赃枉法?才?如此偏袒。”
    侍从嘴里吐露出来的词触及到?了萧枝雪的底线,她猛的转头:“胡说,阿兄才?没?有做这种事。”
    萧靖轩瞧着她这般说,心下一暖,拍着她的背安抚:“好?好?好?,那大汉只是发疯罢了,容容不与他计较。”
    萧枝雪还生着气,不想理他,一小下一小下挪着往外移。
    萧靖轩搓着手有些后悔方?才?那样?逗她,没?收住逗过了头,现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一声诚惶诚恐的惊呼声响起?,段知珩掀开帘子步行如风的走了进来,冷着眉眼扶着要?对他行礼的萧闲与萧靖轩,萧枝雪现在已经爱谁谁,就算不行礼也已经是见怪不怪。
    段知珩尽量温声问:“伤口如何了?”
    萧靖轩正要?回答,萧枝雪嘀咕:“死不了。”萧靖轩讪讪点头:“还好?,还好?。”
    “事情孤已查明,那大汉目前看来只是不满那日事情在发疯罢了,萧兄是替祝钦饶顶了锅,这烂摊子孤交予他去解决,顺便查查是否有背后之人搅混水。”段知珩有条不紊的摆出了解决方?案,萧闲都无法?挑出毛病。
    萧枝雪又嘀咕:“早做甚去了。”
    萧靖轩抬手面带微笑,往前一呼噜她的脑袋,咬牙切齿:“差不多得了。”
    萧枝雪一脸茫然,像是不知道她阿兄怎的临阵倒戈。
    萧靖轩自那天偷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后,整个人都发生了转变,原先无条件站在他妹妹这边同仇敌忾,就差把勿纠缠写?在了脸上,但自从窥得了真意,他的心软了下来,再?代入到?自身,便有些不忍。
    段知珩瞧着她的样?子,难得面带笑意,可爱。
    萧枝雪猝不及防瞪他一眼,段知珩便收敛了笑意严肃道:“此地不是养伤之处,还是尽快回府铱驊罢,孤替萧兄准备了担架,免得挪动间再?受伤。”
    萧靖轩闻言:“怎敢劳烦殿下如此,臣没?事,能自己?走。”说完就要?下床给他们走两步。
    萧闲把他摁回去:“行了,你就别逞能了,赶紧的,就按太子殿下说的办。”
    萧枝雪在一旁严肃的小鸡啄米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萧靖轩被抬了回去,四人抬着一副担架,把萧靖轩移了上去,萧枝雪贴心的在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光天化?日的,裸着上身实在有伤风化?,随后便跟在身后,随他们往萧府去。
    段知珩跟在一旁,清棱棱的眼神侧脸望着她,萧枝雪有些不自在,缓慢的跟他拉开距离,段知珩把背在身后的手掌拿了出来,打开,赫然一个烤的焦香的地瓜。
    他弯起?眼睛带着笑意道:“来的这般急,还未吃早膳吧。”
    萧枝雪实在不理解他怎的能昨日受自己?那边冷脸对待今日还能贴上来,他的面子呢?他从前的高傲呢?
    语气含带着赌气意味:“不吃。”
    段知珩并未露出低落之色,反而继续循循善诱:“吃吧,地瓜烤的很香,我专门买的刚出炉的。”
    萧枝雪推开他的手,段知珩猝不及防没?拿稳,地瓜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他怔愣着。
    “太子殿下,民女已有未婚夫婿,收其他男子的东西?于理不合,还望殿下见谅。”萧枝雪淡淡的说。
    她颇有些恶劣的看着段知珩,等待他露出低落委屈之色,那样?她便心情畅快些许。
    因着他每日都在她眼前晃荡,不可控的总能想到?前世之事,萧枝雪自认她不是大度之人,甚至某方?面可以说的上娇纵跋扈,睚眦必报,负心之人成日里在她面前晃悠,本平静的水面犹如每天都被投递石子,荡漾起?一波涟漪。
    萧枝雪忍不了,也不想忍,既是他自己?凑上来的,那就别怪她冷言冷语。段知珩却未有表情,他俯下身去捡起?滚远了的地瓜,蹭了蹭上面的灰尘,沉默不语。
    随即只是神色莫辨地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后脑勺。
    无故而来的恨意被抚平了一些,萧枝雪镇定了下来,肚子却叽里咕噜的叫起?来,声音很明显,她脸色一红,有些懊恼,疑心身后之人说不准偷偷笑她。
    便又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眼睛一转,唇角勾起?,她故意走到?一个小摊前,坐下来,点了一些吃的,手掌拖着腮,眨巴着眼睛说:“我瞧着那牛乳圆子不错,来两碗吧,还有那猪肉脯也一份。”
    说完在段知珩煞白的脸色里笑嘻嘻道:“知珩哥哥,我记着你最爱喝牛乳了是吗?哦,还有猪肉脯我记得知珩哥哥也爱吃。”她笑靥如花,眼睛弯弯,如同月牙一般,面上尽的单纯与纯粹的笑意。
    段知珩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勉强道:“一定要?这样?吗?”
    萧枝雪假装听不懂,给他倒了一杯茶:“怎么了,心虚了?”
    段知珩抬眼:“你明明不能喝牛乳,何必强求。”
    萧枝雪却捧着脸颊笑道:“我记着知珩哥哥第一次给我盛了一碗牛乳,我特别高兴,高兴到?回了未央宫,吐了一天,肚子很痛,生了一场病,晚上还吃了我不爱吃的菜,知珩哥哥你知道那一天,我有多难受吗?”她顶着一张极致无辜的脸,犹如山间最纯善的精魅,最美好?的面容,最无力悲伤的话。
    段知珩心在滴血,他自虐般在心间重复这些话:“我当时?真的不知。”
    萧枝雪笑的更欢了:“是不知?还是不愿意去知道?”
    然后她凑近段知珩面前,惑人双眸发出了疑问:“这…便是你所说的爱么。”
    正巧小二把还冒着热气的牛乳端了上来,浓烈气息扑面而来,萧枝雪搅了搅推到?他面前:“你慢慢喝,走了。”说完便心情畅快的起?身利落离开了。
    段知珩无力的看着眼前的牛乳,垂下了头,这些无法?抹去的过往会如同炸药一般横亘在二人之间,只要?他想凑上去就不得不被迫听着她说这些话,也是她在变相?的逼迫他离她远些。
    可是怎么办呢,哪怕如此自虐,他也不愿意就这么放手,若是她愿意,在他身上插一百刀他都不会说什么,是他把她弄丢了。
    段知珩放下钱后起?身离开了,离开前打包了一些蜜枣糕和地瓜粥,往萧府而去。
    面对萧枝雪咄咄逼人般质问前世之事时?,段知珩总是如同蚌壳一般无法?反驳,连最基本的誓言也无法?说出来,他想说,这些以后都绝对不会发生了,他以后会好?好?爱她,只有她一个妻子,她想去哪里他就陪着她去哪里,不必守那些束缚的规矩,无论是隐于市还是走遍山海他都可以陪着萧枝雪。
    可是这一切在萧枝雪满怀警惕的不信中,显得如此无力和轻飘飘。
    萧枝雪坐在院中扇着药炉,袅袅药香充斥在院中,萧靖轩躺在竹椅上悠然吃着葡萄,时?不时?使?唤萧枝雪帮他拿些东西?。
    小梨手上挎着一个食盒进来,欲言又止的瞧着萧枝雪,可惜萧枝雪专心扇扇子,笔尖蹭了一块灰尘毫无察觉,萧靖轩眼尖着,伸出手臂招呼道:“拿了什么好?吃的了,来来赶紧给我瞧瞧。”言罢叫小梨给他摆出来。
    小梨打开食盒,食盒里放着一碗地瓜粥和一盘蜜枣糕,还冒着热气,喷香扑鼻,混着药气有股别样?的味道,萧靖轩端起?地瓜粥砸吧砸吧,随即皱眉瞧着蜜枣糕:“这点心谁准备的,不知道病患不吃甜?”
    随即拿了一个塞在萧枝雪嘴巴里,萧枝雪正全神贯注的熬着药,猝不及防嘴巴里被塞满,绵密甜润的点心入口即化?,她面无表情的嚼了嚼,尝出了是方?才?那家的味道,想吐已经来不及了,便只得恨恨的咽了下去。
    当天祝钦饶下了值便来萧府赔礼,对着萧靖轩连连道歉。
    萧靖轩摆摆手:“无妨,莫自责,庄子可巡完了?”
    祝钦饶正色:“都巡完了,没?什么别的事,接下来几日,太子殿下叫我全权代表萧大哥,有什么跑腿的唤我就行,只是一些动脑子的我不大擅长。”说完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萧枝雪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因着在院子里熬了一下午的药,她的脸被晒得红扑扑的,祝钦饶瞧着微微红了脸,萧靖轩瞅着萧枝雪傻乐的样?子,二人明显对不上的频率叹了口气。
    瞧着钦饶对容容很明显的有感?情,可容容那一根筋,怕是还没?开窍,觉着钦饶与她还是青梅竹马之情,后有太子对她痴心不悔,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萧靖轩绝对是支持萧枝雪嫁到?祝家的。
    从主观来说,他明白那一声放弃皇位的份量有多重,从古今来,还未有一位储君因耽溺情爱而放弃江山,萧靖轩应该瞧不起?的,男儿当为社稷、为百姓做出奉献与牺牲,寒窗苦读十余年?不是让他最后为了一名女子而放弃的。
    可一想到?这女子是萧枝雪,他就有些无力,人都是双标的物种,别人不行自己?行,若是之前,他会觉着这番举动怕不是要?把萧枝雪置于千古骂名的地步。
    可现在他是相?信段知珩能安顿好?一切,罢了罢了,他们的事随他们去好?了,自己?之事还未曾有着落,萧靖轩玩世不恭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裸着上身,只着一件松松的亵裤,垮在腰间,大马金刀的坐着,沉沉视线望着宣平侯府的方?向。
    第62章 萧枝雪无声的流泪
    五月里, 天光破晓,蔚蓝天际上一块块浮云四散,光照强的刺眼, 穿透窗棂, 落在地毯墙壁上?, 形成一块块暗影,日影浮动,极为清丽。
    今儿个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萧枝雪推开门, 刺目的光线照的她猝然睁不开眼,她?的心情极好?, 因为今日京城会发生一件大事。
    据说昨日宫中家宴, 影王殿下私带了一名女子安置在宫内,那女子?已有身孕, 这事不?大光彩, 堂堂皇子成亲前与来路不明女子?私相授受,还有了身孕, 这不?光叫陛下脸上?无面, 还打了其未婚妻周氏一族的脸面。
    不巧的是被未来的影王妃撞见了,据说场面闹得有些难看,陛下勃然大怒,当场斥责了影王。
    昨日宫宴
    “姑娘, 小心些。”银花伸手扶着?周芸汐下了马车,今夜宫中家宴, 本不?是?她?能来的场合, 因着?她?与影王有了婚约便也算是?半个“家人”。
    不?过除去未来影王妃这一茬子?身份,还担着?皇后侄女, 在宫宴中也算是?名正言顺。
    今时不?同往日,周芸汐低调了很多?,身着?扶光色衣裙,随云髻,面色细细看去透露着?一丝青白,粉感略重,眼神带着?淡淡的疲意?,仪态依旧端雅。
    她?被扶着?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往宫中行去,家宴除了几?位皇子?妃子?还有些直系宗亲,周芸汐一进殿内便引来了好?些目光,眸色各异,有看笑话的,还有透露着?怜悯之色的。
    她?勉强淡定?的昂起头,装作不?在意?。
    皇后来时视线略过她?直径向前,周芸汐眸子?灭了下去,拿起桌上?的酒盅以作掩饰。
    影王眼光四处张望,瞧着?有些坐立不?安,周芸汐只当他临近婚期有些紧张。
    她?从?最开始的不?甘和不?愿到如今的不?得不?接受,好?赖还是?个王妃,影王性子?摇摆不?定?,喜怒形于色,倒是?比太子?好?拿捏,且若是?把?影王牢牢抓在手里,让他听之任之,许多?事做起来也会?容易些,周芸汐退而求其次的想。
    不?多?时,影王起身往外走,皇后注意?到,刚要说什么?,影王的母妃及时解释:“皇后娘娘恕罪,这孩子?酒吃多?了,出去散散。”
    皇后闻言笑了:“淑妃,瞧你说的,散就散去吧,还恕不?恕罪的,听起来倒似本宫不?讲理了。”她?有些嗔怪道。
    淑妃垂眸温婉一笑,拿起酒杯敬皇后。
    来自女子?的直觉,周芸汐偏头瞧着?淑妃,明显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她?心下生疑,便也起身给了皇后一个眼神,往外行去,淑妃明显的手掌一攥。
    月上?柳梢,殿外寂静,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叫,周芸汐往前走了几?步,四处张望,影王走的极快,她?出来时已然不?见了身影,她?拦住走过的一侍卫:“可见影王殿下去了何处?”
    那侍卫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回姑娘,往那处行去了。”他指了个方向,周芸汐提着?裙子?便追了上?去,身后侍卫抬起了头,祝钦饶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如此省事,竟自己追了出来。
    周芸汐走到一处花园,隐隐约约传来几?句低语,似是?男女声混缠,周芸汐心里冒出来不?好?的猜测,她?放缓呼吸探了上?去。
    花园的亭中坐着?一对男女,女子?素手抚着?腹部,珍而重之,瞧着?月份不?大,肚子?还平着?,另一男子?侧着?脸庞贴在她?身上?,面色带着?喜意?,赫然是?离席的影王。
    周芸汐瞳孔微缩,耳边心跳声渐大,身上?冷意?频发,她?面色极其难看,为什么?,连影王都背叛了她?。
    亭中二人还在嬉笑着?小声谈论,气氛缱绻,离得远周芸汐听不?太清,但不?妨碍她?气得失去理智。
    她?扒开草丛疾步走了上?去,脚步声惊动了二人,影王唰的起身慌乱无错的看着?来人,把?那女子?护在了身后:“芸…芸汐,你怎的在这里。”
    周芸汐气到昏头也未失去仪态,她?冷冷的瞧着?影王的举动,那女子?怯怯的躲在影王身后,不?敢瞧她?。
    “该是?我问王爷吧,王爷这是?何意?,你我已定?亲,您却与来路不?明女子?私相授受,还怀了身孕,置周家于何地?”周芸汐条理清晰的反问他。
    大多?数皇子?们?自成年起便有了通房,但在娶妻前不?得有庶子?,否则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后自己的孩子?不?是?嫡长子?。
    影王哑口无言,有些着?急的解释:“芸…芸汐,阿韵她?只是?个可怜的姑娘,被父母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这孩子?是?意?外,本王保证你我成亲后这孩子?即刻记到你名下,你就是?她?的母亲。”
    叫阿韵的姑娘当即跑了出来跪在周芸汐身前抓着?她?的裙子?哭泣:“求夫人给阿韵一条活路。”
    影王想去搀扶却碍于周芸汐的面色实在难看,犹豫着?收回手。
    还未进门便被塞了一嘴的土,周芸汐胸膛缓缓起伏:“兹事体大,还是?禀报陛下与皇后娘娘再做打算。”
    影王赶紧把?阿韵扶了起来,低声下气:“芸汐,今日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容了阿韵吧,千错万错都是?本王的错。”
    周芸汐冷眼旁观,被他的话说的冷静了下来,这事若是?闹大了,于谁都不?好?看,不?仅周家丢人,皇室也丢人,届时她?周芸汐就是?个笑柄,不?行,此时绝不?能叫别人知晓。
    她?收敛了神色,刚要说什么?,却听到耳边草丛中一声轻响,三人回头,一道身影略了过去。
    周芸汐暗道不?好?,随着?身影追了过去,没成想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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