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救命啊!我家五代单传啊,可不能有事啊。”女人抱着孩子的头,哭的不能自已。因为上山这段路太长,她看起来跑的已经有些脱力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无事。”寂言大师抚摸着那孩子的头,不过他好似并没有感觉,而且好像还在抽搐。

    柳婵看着,缓缓眯起眸子,下一刻她走过去。

    看向那孩子,脸色苍白,但是眼皮发青,嘴唇两侧亦泛着淡淡的青紫,显然冲着有些日子了。只是前几日身体不适不明显,眼下拖得时间太长了,所以便昏迷了,还伴着抽搐。

    “孩子没事,你们不要着急。这孩子八字弱,所以总是会冲着不干净的东西。回家之后你们多刮一些锅底灰,然后填在他的枕头里,让他每天枕着睡。”柳婵悠悠开口,随着话落,她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嘴里,微微用力一咬,破口了。

    稍稍挤压,血出来了,随后柳婵便将指头放在了那孩子的嘴里。

    寂言大师看向她,那夫妻俩同样满眼诧异,这是做什么?

    与寂言大师对视,柳婵面上无波,还是那般柔弱端庄,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片刻后,柳婵将自己的手指收回,抽出丝绢擦了擦手指,她随后稍稍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小臂上,一些黑色的刺青痕迹露出边角来,寂言大师看了一眼,便几不可微的点头。

    “两位施主回家吧,小施主无事了,阿弥陀佛。”寂言大师抬手念佛号。

    那夫妻俩看向孩子,他果然不再抽搐了,并且神色安然,好似睡着了。

    “这、、、这真的可以了?多谢大师,多谢这位小姐。”连连点头,夫妻俩虽是还有些疑惑,不过寂言大师的话他们显然还是信的。抱着孩子,俩人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004 不一样的寺庙

    “女施主也有去邪病的本领,本寺湛圆大师精通于此,这世上,有真本领的少之又少,大都虚浮于表面。”带着柳婵朝着净土寺的后山走,寂言大师倒是意外。她是柳承昭的女儿,而柳承昭不信神鬼寂言大师也是知道的。

    “我也是因缘际会,遇到了一个高人。家父不信这些,所以我也从未声张过,并且在帝都时也从未给人看过病。这次也是顺手罢了,寂言大师不要当回事。”柳婵一诧,她这本领其实来的还确实说不清楚,所以只能顺嘴胡诌了。

    这是她上辈子的家传技艺,难不成她还得说是从上辈子带来的不成?估摸着到时被当成邪祟的就是她了。

    “的确有缘,在这红尘中,即便回首相望也皆是缘分,既然来了,那么便挡不掉。女施主有福缘,为他人治病驱邪,福泽无限。”寂言大师脚下很稳很轻,即便是上山路,他也大气不喘,尤其还在说着话,就好像走在平地一般。

    “大师言重了,我无意为他人治病驱邪,只是不想让邪祟靠近我罢了。今日,有缘碰上,我顺手帮忙。而且,帮这个忙也并非为了听道谢,想做就做,不想做即便跪在我面前我也无动于衷。”柳婵并不爱听寂言大师的那些调调,在她看来都是胡扯。在这个世上,最不可取的便是泛滥的善良,那是会害了自己的。

    “阿弥陀佛,女施主快人快语,深懂因果,倒的确与我佛甚是有缘。”寂言大师反倒笑了,柳婵的话在他听来好像是好话。

    柳婵微微挑眉,青山绿水,古刹幽幽,她柔弱又娇美,更好似被俗世所遗弃,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大师居然会觉得我与佛祖有缘?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寂言大师慧眼识珠。”柳婵笑,饶是动人。

    “所以这世间一切皆是因果,女施主当下不是来了。”寂言大师也笑,即便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听他笑也无端的让人心下宽慰。

    柳婵微愣,听他这么说,还的确有些奇妙。与佛有缘,所以当下便来了这里,真是这样么?

    寂言大师将柳婵和玲珑带到了净土寺的后山,这后山其实便已是山巅了,上面矗立着几间茅舍,倒是格外精致清幽。

    “此乃当年大梁静公主晚年所住的居所,虽是茅草几间,但每日皆能听到山下的木鱼声,闻得到山下的焚香。静公主便在此归西,走的时候甚是祥和。女施主,暂且便住在这里吧。若是有缘,女施主怕是要居住甚久,阿弥陀佛。”寂言大师抬手念了句佛号,便转身下了山。

    柳婵打量着这几间茅草屋,玲珑却盯着寂言大师直至不见。

    “小姐,刚刚那寂言大师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俩要一直在这儿住到死啊?”归西?听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净土寺果然来头不小,大梁的公主居然在这里归西。这寂言大和尚又认识大燕朝廷的官员,这里卧虎藏龙,说它只是一个寺庙,我现在还真不信。”柳婵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

    “小姐,要是咱们一直在这儿终老,那可怎么办啊?真要出家啊?”玲珑苦着脸,她并不想出家啊。就算这辈子不嫁人,她也不想出家。

    看向她,柳婵笑,“你不想出家没人能逼你,别怕。看看山下,那些小沙弥一个个光着头,我估摸着这净土寺肯定不缺灯火。”

    顺着柳婵的视线看下去,寺庙内,不少的小沙弥正在洒扫。一个一个都是小光头,太阳照着,还真是锃亮。

    “小姐,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呢。对了,您刚刚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呀?这么多年,奴婢怎么都不知道小姐您还会这些?”想起刚刚的事儿,玲珑仍旧是不解困惑,她真的不知道柳婵懂得这些。

    “在帝都,我每天都和谁在一起啊?”看着她,柳婵微微挑眉。

    玲珑眨眨眼,“小姐多半时候都是跟奴婢在一起啊。”

    “那不就对了,我又见不到别人,整天在我眼前晃得就是你。你这丫头虽是瘦弱,不过八字硬得很,否则也不会这么耐活,当年都没饿死。因为八字硬,所以你一般时候不会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根本无用武之地,难不成我还得一一都告诉你不成?”在帝都七年,她几乎就是和玲珑在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独出去过那么几次还惹来了一身的麻烦,定了三回婚,死了三个未婚夫。传奇的简直可以写一本书了,肯定畅销。

    玲珑眨眨眼,然后缓缓点头,“小姐说的是,奴婢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未遇到过这些邪门儿的事儿。”

    “所以说命硬也有命硬的好处。进去吧,收拾收拾,以后咱们就要在这茅草屋住下了。”看着外观,茅草屋还不错,但谁知道里面什么样儿。

    玲珑立即背着包袱走进茅草屋,下一刻窗子被推开,玲珑的小脸儿带着笑意,“小姐,这里面不错哦,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说着,她用手指擦过窗台又举起来给柳婵看,果然没有一丝的灰尘。

    “还真是,整理一下,天要黑了。”看向天空,湛蓝无际,这里的天空都要比帝都漂亮的多。

    茅草屋里的确很干净,床铺桌椅俱全,而且有一个屋里还放着佛龛蒲团。

    寂言大师说大梁的静公主一直在这儿归西,想必她也是个虔诚的善信,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些摆设。

    夜幕降临,山下有撞钟声响起,片刻后便是木鱼声,好多的木鱼声,这是净土寺的晚课。

    虽说好多木鱼声,但是听着却不烦,柳婵换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坐在茅草屋里听,这么一看,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守寡。

    “小姐,休息吧。连续这么多天一直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玲珑将被褥铺好,在这个地方倒是比住客栈好得多。

    “你也睡吧,我看今晚是没有饭吃了。”这佛门之地没有吃晚餐那回事儿,连带着她们也得饿着了。

    玲珑摸了摸肚子,“是啊,奴婢真有点饿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休息,这一夜倒是安然,虫鸣声此起彼伏,倒是成了催眠曲。

    天色转亮,柳婵和玲珑被破空而来的嘶叫声惊醒。

    猛地坐起身,柳婵睁大了眼睛,半晌后才恍然自己已经醒了,并非噩梦当中。不过,山下的确有人在叫,好像喉咙都喊破了。

    “小姐,你听到了么?山下有人在叫。”玲珑衣服都没穿好,若不是外面阳光明媚,她真要吓死了。

    “听到了。这寺庙还真是热闹。”起身下床穿衣,柳婵微微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早上的,小姐,你说这寺庙不会是个黑庙吧?”听着那时断时续的嘶叫声,玲珑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什么黑庙,大概有人中邪了,否则正常人谁会这么叫。你去取饭吧,我要饿死了。即便我这张脸长得像不食烟火,但喝露水可活不了。”一夜空肚子,七年来不知饿滋味,现在终于又回想起来了。

    “是。”一说饿,玲珑也觉得自己要饿扁了。

    收拾了一下,玲珑便下山了,柳婵也洗漱一番,这个时间段,山下仍旧不时的传来那嘶叫声。人就好像变成了牲畜,失去了一切言语功能,只会嘶叫。

    这种声音对于柳婵来说太熟悉了,虽然这七年来都没再听到过,可是现在听起来她也不觉得奇异。

    这世上的邪祟千千万,他们不愿走,积累成怨,就很容易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净土寺里看来真的有高人,大概就是昨日寂言大师说的那位湛圆大师吧。精通于此的的确少,大都是骗钱的,但这湛圆大师应当是有些能耐,否则也不会昨日今日都有人送到净土寺来。

    两刻钟后,下山取饭的玲珑回来了,她脸色微微发白,受到惊吓了。

    “小姐,奴婢刚刚瞧见那个又喊又叫的人了,太吓人了,他好像疯了。”端着饭,玲珑的腿都有些打颤。

    “都什么症状?”柳婵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手里的饭菜接了过来。

    “就是发狂啊,披头散发的,这寺里的武僧都过去了,才把他按住。不过,他好像挺痛苦的,脸都变形了。”玲珑说着,一边耸肩,相比较起来,死人都不吓人了。

    缓缓颌首,柳婵轻轻叹口气,“被上身了,这种情况不多见,有些难度。”

    “上身?”玲珑环住自己的双臂,上身?被鬼上身?真的有上身。

    ☆、005 怪事

    山下很热闹,柳婵和玲珑用完了早饭,山下的声音还在时断时续,看来驱邪进展的并不顺利。

    将碗盘都洗干净,玲珑就要下山送回去了,可是听着那声音,她满身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站在茅草屋外,柳婵微微活动着手脚,黑色的裙子让她看起来格外白皙。不过又诚如她所说,这一身黑打扮,真的像守寡。

    玲珑端着托盘往山下走,此时明显几分踌躇,因为瞧见了那个被上身的人,现在听着他叫,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要避开远远地,若是那个上了他身的鬼或是妖相中了她,那可怎么办。

    活动着身体,柳婵面色淡然,这凄厉的声音于她来说十分寻常。在七年以前,她几乎每日都能听到,甚至还见过比这更吓人的。

    没错,她在那个世界的家族做的就是这个,俗称的神婆,神秘的巫医。

    穿破天际的凄厉喊叫传进耳朵,柳婵不禁皱眉,看来情况还真挺难。也不知到底被什么上身了,这么难驱走。

    不过昨日那寂言大师表明净土寺的湛圆大师是高手,想必应该能解决,上身,在这一行里来说并不是最棘手的。

    山下一直折腾了很久,在这山上也被吵得不得安宁,尤其玲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所以一时间很难适应。尤其听着那惨叫,撕心裂肺更让人毛骨悚然。

    脸色发白,玲珑看着悠然的柳婵,终是坐不住了,“小姐,你说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解决,会不会出事儿啊?”

    “看本领呗。”有本领的自然会很快解决,本领不济的,就要费些力气了。

    “昨天寂言大师说那位湛圆大师很厉害,可是现在都没解决,奴婢觉得不是那个妖魔鬼怪太厉害,就是湛圆大师可能力不从心。”玲珑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尽力将衣服下的鸡皮疙瘩搓掉。

    “有些东西不愿走就自然有它不愿走的理由,有时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柳婵看向她,说的话却让人听不懂。

    玲珑疑惑,“小姐你的意思就是说,人力不能及的时候,就不管了是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有些东西它不走,那就不要管了。这世上没有这个说法,必须要为他人做什么,即便有大把的酬劳,不能及也不能做,说不定会危害到自己。

    玲珑眨眨眼,“小姐,虽然您说的奴婢不是很懂,不过奴婢觉得,这是净土寺,是寺庙,他们不会不管的。”佛祖普度众生,怎么可能不管呢。

    “谁知道呢。”柳婵不甚在意,与她又没有多少关系。

    黑夜来临,山下还在继续,甚至晚课都没有进行,可见山下的情况有多棘手。

    没有吃饭,柳婵与玲珑洗漱了一下便休息了。茅草屋里只有一盏油灯,火光幽幽,几分昏黄,不禁让人昏昏欲睡。

    山下仍旧不时的有那人的叫声传来,对于柳婵来说几近于无,没有任何影响。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她就睡着了。

    相反隔壁的玲珑反而睡不着了,她从未见识过这些,尤其此时夜深人静,山下又不时的有凄厉的鬼叫传进耳朵,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时近半夜,玲珑本已经迷迷糊糊的终于要入睡了,却猛地被山下的撞钟声惊醒。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屋子里灯火昏黄,她盯着前方,好似瞥见一个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睁大眼睛,玲珑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快步的冲到了隔壁。

    “小姐小姐,外面有人。”冲到柳婵的床边,玲珑蹦上床,一边推她。

    睁开眼,柳婵皱眉,“怎么了?”

    “小姐,我刚刚看见外面一个黑影嗖的过去了。”玲珑睁大了眼睛,心跳的厉害。

    “黑影?”柳婵一诧,下一刻翻身起来,穿上鞋子,便直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玲珑想了想,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跟上去,紧贴在柳婵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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