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袋子里的东西,宁岁心尖不自觉地跳了下。
    胸口好像有某个角落安静了一瞬,而后又温和吹拂过山风。
    这个披肩上的纹案有几朵簇拥在一起盛放的向日葵,她低下睫羽默了须臾,张了张嘴,小声问:“这个……你从哪里弄来的。”
    谢屹忱跑了整整两条街才找到这玩意儿,此刻的面色也没那么自然,轻咳了声:“围巾在最近的店买的,东西问店员要的。”
    “哦。”耳朵也有点发热,宁岁微微咬了下唇,嗓音格外轻而软,“那,我先去趟卫生间。”
    谢屹忱仍旧没看她,指节轻扣在台面:“嗯。”
    这家饮品店后厨就有厕所,宁岁在隔间里脱衣服检查,内裤上果然留下了血迹,但是万幸还没有沾到外面。她用纸巾尽量擦拭干净,严严实实垫上了卫生巾。
    想了下,又把披肩从袋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此刻谢屹忱正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喝饮料。
    两人目光相接,稍顿一瞬,宁岁略作自然地挪步回去。
    坐下以后才发现他喝的是她点的那杯糯米奶茶,而她的面前,正正当当放着他那杯深沉透亮的青柠茶。
    宁岁有点茫然地眨眼:“我记得我点的好像不是这个。”
    谢屹忱抬了下眉,慢悠悠地扬起尾音,还挺吊儿郎当地反问:“是吗?我怎么记得我点的好像就是这个。”
    “……”
    宁岁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住,指尖抚上了那杯青柠茶,而后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温热的感觉沿着肌肤传来,连手心里都被熨得很暖。
    她抬起睫毛,谢屹忱懒散地将手臂搭在旁边座椅靠背上,冰奶茶外壁已经凝聚起些微水汽,沿着杯子往下缓慢地淌。
    宁岁没再吭声,把吸管往热饮里一插,埋着脑袋喝了两口。
    随后面色如常道:“哦,好像是我记错了。”
    谢屹忱不置可否地笑了下,片晌将杯子放回桌上,整个人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问她:“还去太阳宫吗?”
    “去。”宁岁想也没想,都到这儿了哪有半途放弃的道理,“到此一游嘛。”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才从茗茶店里出来,这条街正靠着洱海,栏杆上的锁链别着蓝白救生圈和铁锚等装饰物,十足的海景特色。
    整一条街都是餐饮和酒吧街,酒吧还没有开张,短短百十米路,宁岁遥遥看见太阳宫屹立在远处一个突出的岸边,被后方的建物拥趸,面朝大海,威严壮美。
    从酒吧街下来后就拐进错综复杂的小路,为保证准确性,谢屹忱还是开了导航,一边看一边往里面走。
    宁岁自己也开了个导航,但她方向感确实是不太行,看着也没走对,懵懵的差点跟着别的游客拐跑,所幸被谢屹忱拽住,一把拉回来。
    “干嘛呢,跟谁走啊?”他似笑非笑的。
    “……哦。”
    宁岁只好默默地、一趋一步地挨在他身边,一边看他的手机一边观察谢屹忱的走向。
    在某个拐角处,谢屹忱对着比照了一下:“沿这个阶梯上去,再绕一下,应该就是。”
    正说着,屏幕上头弹出来一条信息。
    【chris给您发送了一张图片。】
    两人的视线都落过去,软件的logo也显示得很清晰,是一颗青青的苹果。
    宁岁才看了一眼,谢屹忱手指就循上,直接把消息提示给划走了。
    “……”
    察觉到她还停留在屏幕上的视线,谢屹忱斜晲过来一眼:“看什么?”
    宁岁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他在干坏事还反过来凶自己的错觉。
    她默了一瞬,好脾气地指道:“是不是就往那边走?”
    谢屹忱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淡声:“嗯。”
    说起来这些天,因为秦淑芬的交代,他简单用了下“青果”这个软件,结果让人有些头疼。
    因为想着是两周,为了尽可能效率高点,前面凡是推送过来的介绍页面,谢屹忱全部都无差别地按了好感键。
    但后来他才发现这样有个弊端,就是张余戈这狗儿子还有点魅力,这张照片又选得太好,导致他赞过的女生十有八九会回赞,不断累积,现在每天晚上一打开,就是满满十几条的未读消息。
    而且有些还是那种娇滴滴欲擒故纵型,像机器客服刷单一样,满屏幕的哥哥,在吗,你吃饭了没呀,早点睡哦。
    更有甚者,大胆到直接上来就发自拍,问他约不约。
    这种的谢屹忱一般直接删掉,剩下的随便选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大概挖掘一下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个软件的,顺便也穿插着问问使用体验。
    谢屹忱觉得他大妈确实是个人精,这事儿和给恬恬做家教基本上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原先没在介绍里写得很详细,后来被各路奇怪的人缠得耐心告罄,才加了那么一条有关于理想型的描述。
    不得不说,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这两天简直清静了不少。
    下午太阳宫可以喝茶,不过入场费是按位计算,谢屹忱在手机上买了两个人的门票。
    因为之前来过,所以也不需要人领着看,谢屹忱带着宁岁简单地转了一下。
    这儿房间墙壁和地板都是石头,有些地方参观还需要拖鞋,连床底也是石头做的,屋子空置着烤火的壁炉,冬暖夏凉,装饰物都很古色古香,具有少数民族风情。
    趁宁岁在到处摸摸看看的时候,谢屹忱站在一旁看手机。
    张余戈这会儿醒了,还给他发了个红包,打开只有一块钱。
    谢屹忱:【?】
    谢屹忱:【干什么】
    金戈:【我在测试红包能不能撤回】
    谢屹忱:【?】
    金戈:【结论是不能[微笑]】
    谢屹忱:【……】
    金戈:【爷您晃哪儿了,咋又不见影了?】
    谢屹忱:【在外面】
    金戈:【又不带我[鄙夷]】
    谢屹忱:【吃过香煎八爪鱼吗?】
    金戈:【???】
    谢屹忱:【你问老林谁刚刚睡得像一滩烂泥。】
    两人沿着迷宫一样的石屋往楼上走,这里的内部结构错综复杂,阶梯的造型也很不规律。房间有的宽敞有的窄小,越往上越逼仄,就在以为到顶的时候,往往又可以在某处突然再冒出来一层。
    宁岁趴在楼梯栏杆上踮脚往上面瞧,惊异道:“哇,这上面居然还有一层,你说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谢屹忱跟在后面,抬头睇了眼,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三角形天花板,猜测道:“阁楼吧。”
    宁岁:“诶,我以为是厕所。”
    谢屹忱微微顿住:“……什么?”
    宁岁指了指,阐释她的推测:“你看这层没有楼梯,只是天花板上有个圆洞,那个应该就是坑位吧。”
    “……”
    “不是,那儿有个升降梯,洞是人用来爬的。”
    谢屹忱直勾勾地看过来,表情已经说不上是啼笑皆非还是甘拜下风:“你家厕所装在顶楼?还有,如果这个是坑,你这下面……那个用什么接?”
    “……”
    他说的很有道理。
    宁岁踌躇着答:“主要是,下面这层不也是空的吗?我以为这层……”
    她话语里的留白很有灵性,明明是很正常的石屋小房,只是稍微狭窄了一点,谢屹忱却一瞬间真有点怀疑自己好像闻到了什么味儿。
    “……”
    他往下退了好几个台阶,简直说不清,抬头看到宁岁还站在上面,低垂着睫朝他新奇地看过来。
    可能是石壁颜色太深,也可能是这两层无人居住,衬得装饰单调而空无一物,总之她浅绿色的裙子格外显眼,连带着两条纤细白皙、笔直细腻的腿。
    再往下,白色松糕鞋跟上方几寸的脚踝骨感而漂亮。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宁岁手上还抱着他买的披肩,毛绒绒地裹成一团,谢屹忱眼睫动了动,问:“你热不热?”
    披肩压在手臂内侧,她往下走了几步,隔着两个台阶的高度,堪堪与他平视:“有点。”
    “给我吧。”他伸出手。
    宁岁愣了下:“啊?”
    “那个给我。”谢屹忱抬了抬下巴,“一团毛线抱在怀里不热吗?”
    宁岁下意识跟着低头:“哦,好。”
    她把东西递了过去,被他很顺手地搭在臂弯里,两人顺着楼梯下到底层,从太阳宫里出来。
    沿途有些卖小玩意儿的,宁岁走走看看,谢屹忱则姿态闲散地跟在一旁,抽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张余戈的信息。
    正聊着,却见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跃然屏幕。
    谢屹忱指尖顿了下,垂着头,静止两秒,不带情绪地点击了挂断。
    他盯着界面看了一会儿,那头没打来第二个电话,倒是过了几分钟,弹出来一条短信。
    【屹忱,阿姨给你买了一台电脑,就当庆祝你考得这么好,听说这个型号打游戏非常好用,希望你会喜欢。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已经让你爸爸带回家里了,别一再拒绝阿姨的好意。
    另外,你妈妈下周去申市出差,等你从云南回来,有没有空出来,阿姨请你吃个饭呀?听你爸爸说,成绩出来后一直都没来得及好好庆祝呢。】
    其实这几句话意思很简单,却在聊天框里显示出冗长的一段,谢屹忱脚步慢了下来,神情逐渐冷淡。
    他输入了几个字,想了会儿,又删掉。
    来回几次,最后还是分外克制地回:【谢谢阿姨的礼物,下次您不必这么客气。吃饭的事情再说吧,我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怕耽误您的时间。】
    差不多走回南口码头,有一个卖烧烤的档口飘来阵阵油烟香气,旁边则互补地开了家水果店。
    外面摆摊放了两个竹编的筐,一筐人参果一筐火参果,都是以前不常见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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