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
    又是一阵寂静。
    王姝大概能猜到他是有事要她去办,又不是傻子,都这么明显了。毕竟不是第一次见,上次见面,就没见过这位爷有那么多耐心。
    “……爷你是有事要问我?”王姝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口。
    萧衍行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人,顿了顿。他外头看向王姝。眼前的姑娘年纪还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灵动异常,想的什么完全就在脸上。
    “今日下午去了王家镖局?”她都开口了,萧衍行自然也开门见山。
    王姝眸光微闪,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点了头。
    “如何?”
    “什么如何?”王姝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你不是想将家业拿回来么?就你王家如今的状况。你觉得凭你一个孤女,亦或者你那养在北郊的弟弟,能成功拿回来么?”萧衍行约莫也看出了王姝的性子,有的话开了头,后面就好说了。原本他是想要怀柔一番的。现如今看,似乎不用。
    王姝心里一顿,没有说话。
    见她声色不动,萧衍行倒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她。他的一双眼睛清冷又通透,王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不由地打起了鼓。
    “此事姑且不论,且说你的父亲身强力壮,正值当年却突发急症,不到一年就去了。”清凌凌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又道,“你心里就没有半点疑虑?”
    王姝的神情瞬间一僵,抬起了头。
    这句话就仿佛被一到雷,敲在了王姝的心上。虽然是带着记忆投胎,穿到了一本书中。但王程锦对她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疼她入骨的父亲。
    既然是父亲,便没有不在意的可能。她瞬间坐直了身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父亲三十三的年岁便英年早逝,这件事一直让王姝很难接受。
    她是知道古时候的人寿命短,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十岁。王姝以为寿命短可能是时代因素,但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别的外力因素。可一来王程锦经常外出不在府中,身体状况如何旁人不清楚。二来发现他身体不适便请了无数大夫,都说是急症。
    如此,才打消了她的疑虑。王姝此时身体崩成一条线,悠哉不起来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事无绝对,得查。”
    见她终于有了想要的反应,萧衍行才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王姝死死盯着他,人就是这般,有些事旁人不说,便也接受了。旁人一旦提出疑问,关心则乱的人便会跟着动摇。王姝忍不住脑中极快地回忆王程锦去世前的情形。
    可记忆比较久远,早就已经很模糊了。王姝此时回忆起来,只依稀记得王程锦满脸病容,枯瘦如柴的样子,看一眼都要落泪。情感上,王姝一直不愿意想起这些。
    犹记得王程锦急症发的很快,人被送回家中时已经起不来身了。那时候昏迷的时候居多,清醒的时候极少极少。她贴身照顾了几日,就被她爹以肺痨传染赶走。
    王姝后来也试过趁他昏睡时去照顾,但每次父亲清醒了都不允许她进屋,直至去世。
    “我爹他是肺痨走的,大夫都说是肺痨……”
    萧衍行端起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茶:“你若是想查,我可以助你。”
    王姝瞳孔剧烈一缩,没有接话。
    事实上,她的心神还是被他一句话给打散了。想说这里面没有别的事,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可她又不敢肯定,这里面就完全没有人为猫腻的可能。
    王姝垂下了眼帘,心里悄无声息地泛起了波澜。一点一点惊惧起来。
    事实上,下午看到王家镖局时,就隐约地嚼出了点不对。王家家大业大,她一直以为是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夸大出来的场面话。可事实证明,可能是她一叶障目了。此时这人提起父亲的死,未必是好心提醒她。明摆着有所求才会故意如此说。
    王姝心里清楚,但事关王程锦,她没办法不在意。
    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人,王姝按捺住心中的波涛,闷闷吐出一口气:“……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问。”
    “主子爷姓萧,是哪个萧?”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王姝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嗯?”萧衍行眸光一闪,倒是有些讶异。
    这段时日,他看似对后宅不管不问,实则后宅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王姝做的那些事,萧衍行也一清二楚。就她做的那些事而言,这姑娘的秉性他也心领神会。
    没想到看着蠢笨,好似比温家那个要聪慧一些?
    “你以为呢?”
    “大庆皇室萧家的萧?”
    萧衍行没有说话,神情敛了敛,默认的态度不言而喻。
    王姝心里又是一咯噔。早有准备,真猜中了,还是忍不住震惊。
    “家中行几?”
    “嫡长。”
    皇室嫡长,不就是元后废太子?王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与我父亲可曾……”
    “并未有过接触。”
    王姝急急追问:“那你怎知我爹的死有另有蹊跷?”
    萧衍行没说话,王姝却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废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会出现在临安县,必然是有所图。想到王家那被她窥见冰山一角的产业,他分明就是冲着王家来的。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很多事情就都能窜的起来。
    若这位真是废太子,身份真假早晚能验证,废太子没必要骗她。
    王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萧家的这趟贼船,她大概是下不了了。若这人冲着王家家业来,又怎么可能会放她走?
    关于王程锦的死,萧衍行只是怀疑。毕竟他当初来临安县时,已经迟了。他的人尚未接触到王程锦,王程锦就已经不久于人世。虽说时候他也曾尝试将手伸进王家,不过都没有成功。王家那个不起眼的毛氏还挺有手段,将王家围得固若金汤。
    他被贬至此,在装疯卖傻的掩人耳目,许多事情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
    暗地里布置了一年,才将将收拢了一些势力。王家那么大的家业,他自然不可能轻易舍弃掉。但目前能做的,也只是悄无声地地将王家嫡女纳入府中罢了。
    王姝抿着唇,两手扣在一起捏着不自觉地用力,陷入了沉思。
    若是涉及到政治斗争,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即便是他帮她拿回了王家产业,最后王家也极有可能会变成他的钱袋子。可是靠王姝和王玄之自己,真的能拿回家产么?
    即便真的能拿回来,萧衍行能忍住不伸手吗?届时她又怎么跟萧衍行斗?
    思索起这些问题,王姝不得不做取舍。
    在原书中,这人最后是坐上帝位的人……思及此,王姝抬起头:“主子爷今夜找我有何贵干?”
    萧衍行很惊喜这姑娘如此通透,话不需要说太明,她自能听得懂画外音:“借你王家押镖队一用。”
    王姝一愣,笑了:“我还没能拿回来。”
    “不必拿回来,”萧衍行忽地勾唇浅浅一笑,幽沉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我记得你王家近来不是要押送一批丝绸往龟兹去?添两个人。”
    王姝虽然知道躲不过,但还是忍不住丧气:“……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在找水田?”萧衍行淡淡道:“北郊临水寺后头三亩肥沃的水田,给你了。”
    话音一落,王姝立马跪直了身体,一把握住了他搭在案几上的手。
    萧衍行的手跟他的人一样,形状优美犹如玉雕。指节修长,骨质均匀,白皙如玉。王姝不管他瞬间僵硬的姿态,握紧了上下晃动了两下。激动的两眼放光:“谢谢爷,爷你真慷慨!你真是个大好人!”
    萧衍行:“……”
    第二十五章
    夜色越发深重, 泼洒了浓墨一般黑的不见五指。灯火通明下,灌木丛中虫鸣一片。
    月色藏在云层之后,隐约地透出一点光晕来。
    萧衍行目光落到被人握住的手上, 王姝的手指根根细长,如削葱根。不过因着常年捣鼓各种实验,指腹和手心留下浅浅一层的薄茧。蹭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种细细密密的怪异触感。他四肢僵硬, 镇静的心性和涵养让他没立即甩开王姝的手。
    王姝丝毫没注意到萧衍行神情的变化,短暂的兴奋之后,意识到唐突, 马上松开了手。
    透过昏黄的烛光打量着眼前之人,少女面若桃花, 眼神清澈见底。萧衍行面上神色有几分莫名, 他垂下了眼帘,眸光影在阴翳之中。浓密纤长的眼睫被光拉的细长,在眼睑下方落下青黑的影子。
    王姝:“……”
    空气中有几分尴尬的寂静,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若无其他事, 那我告退了?”王姝今日在外跑了一天,早已饿的前胸贴肚皮了。话音刚落, 她肚子就传出一声长鸣。
    对面的眸光立即看过来, 王姝有些尴尬:“……晚膳还没用。”
    萧衍行没说话,另一只手抬起来, 摆了摆。
    王姝眨了眨眼睛, 目光落到他刚才被她握住的手上。那手跟个摆设似的, 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王姝猜测他的意思大概是让她赶紧告退。
    于是站起了身, 出去了。
    她人走远,袁嬷嬷端着点心从角落里走出来, 扭头看向端坐在案几后头的主子爷。主子爷神情平静如水,仿佛并不在意。
    袁嬷嬷将点心小心地摆到他面前,屋子恢复了平静,烛光下静静沉思的人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知意味地卷进了衣袖中。
    事关王程锦的死,王姝夜里左思右想,睡不着。虽说已经过去了一年,意识到可能存在某些问题,她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不过过去的记忆里能搜罗到的有效信息太少了,她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王姝知道有些事需要耐心去做,只能告诫自己不要急性子。这世上有些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这就跟做她的实验一样。抓住一个点往深处延展,总能窥见全貌。
    想要知道父亲的病到底有没有猫腻,方法有几种。可以先从大夫这方面下手查。
    昨日从镖局要来的几个人,今日就派上了用场。因着萧衍行将身份和目的都挑明了,如今袁嬷嬷对王姝出入萧家已经不管不问了,甚至在林氏刘氏等人问询时还帮着遮掩一二。
    林氏其实对王姝出去做什么并不是在意,她关心的只有萧衍行的宠爱。只要跟萧衍行无关,王姝就是去偷人她都不会管。
    不,或许应该说,她甚至还期盼着王姝是出去见情郎。若是这般,她便抓到了把柄,就有了理由把王姝给处理掉。届时少一个人分宠,后宅更清净。
    王姝没心情管这些人想什么,她现在急需人手。不凭她被困在后宅的现状,根本不会有进展。
    当初给王程锦治病的大夫有四个人,不全是清河镇的。只有一个是本地的老大夫,其他三人都是外乡人。清河镇的那位老大夫倒是好找,人就在清河镇。只可惜老大夫年事已高,对已经过去的一年所接触过的人,记忆不清了。
    “当真记不得了?”王姝眉头皱起来。
    “人已经昏聩了,糊涂得不辨人,如今已经不做大夫了。”
    汪进飞安排的下属,正好就是接应她的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两人一个是汪进飞的亲儿子,跟着汪进飞跑了不知多少次镖。年纪虽小,办事十分靠谱。另一个是林师傅的亲侄子,脑筋转得极快。还有一个年岁偏大,三十岁上下,姓钱,武艺很高超。
    “其他人呢?我记得是四个大夫。这个大夫不认人,其他的也不认?”
    王姝回忆起这几个大夫,长相还记得一点。当时除了这些大夫,好似还跟着一个京城那边商铺的大掌柜。那掌柜曾说过那两个大夫是御医世家子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
    “大姑娘确定么?京城那边商铺比较多,有三个大掌柜。你还记得是哪一位么?若是都去信问的话,要等回复至少一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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