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丝地瓜这道菜就稍显复杂了,因着没有地瓜,她昨日晚上练了一道“拔丝苹果”,确认自己“拔丝”的技巧没有退步,她就睡觉了。
    仔细问询了郭知州中午归家的时间,方念真就开始忙碌。
    眼看着十几道菜都要圆满完成了,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拔丝地瓜这道菜需要小火炒糖稀,然后将炸好的地瓜块在锅内滚一圈,均匀地沾满,而后出锅。
    此时却没完成,还差最后一步“拉丝”,她还需要用锅里剩余的糖来拉成丝。一个年纪颇大的帮厨却趁她摆盘的那几秒“哗”地一下往锅里倒了一瓢凉水!
    方念真的心也随着这瓢凉水一道冷了下来,“你做什么!为什么擅作主张往里面倒水!”
    那帮厨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也是您没早说啊,这炒了糖的锅就得趁热泼水,才好刷得干净,您不会不知道吧?”
    方念真没空搭理她,吩咐侍女先上四道凉菜。
    她手很快,此时已经换了个灶眼,重新倒油开始炒糖,边炒边说,“你明知我这是最后一道出锅的菜了,并不需要腾出个锅来。”
    “刚刚炸地瓜块的也是你吧?我说了要小火慢炸,免得内里不熟,若不是我上前查看,你就要炸废一锅了。”
    “还有糯米藕熬制的时候,我说要小火,你偏说锅太热,火力降不下来。”
    “做黑椒牛肉粒时,我要旺火爆炒,你又说柴不够干,火力一时上不来。”
    方念真越说越生气,语速也逐渐加快:“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什么菜你都能掺合上?你当我没发现是吧,我只是不想影响大局,都默默记在心里了。我告诉你,今日你既只是帮厨,我是主厨,就得听我做的主!”
    怼完这一番话,糖稀也炒好了,方念真耐心地拿了一个小勺子一点点地往地瓜上淋,而后拉出细细的、透明的糖丝。
    “传菜吧!”
    方念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捣乱的帮厨,手里的勺子就往刚炒完糖稀的锅里一扔,勺子“砰”地一声落到锅里。
    她抱着胳膊,咧起嘴角嘲讽地一笑,“快点来刷锅吧,晚了片刻就不好刷了呢。还有啊,刷糖锅得用热水,你不会,不知道吧?”
    厨房里顿时都安静了。没人想到,年纪这样小的一个小姑娘,能迸发出这样慑人的气势。
    只有那个帮厨气得胸脯疼,“你个小丫头片子,真当自己是盘菜了,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你敢在这儿撒野!”
    程婆子命人将正在发疯的帮厨拉走,赶忙迎着方念真去前厅,“方掌柜莫气,这样的人,我们定是不会再让她踏进厨房一步的,咱们先去前厅与老爷夫人一同进餐吧。”
    方念真早就不气了,她看见对面破防了,就觉得没有必要再生气了,毕竟对面连吵架都不是她对手。
    来到饭厅,郭知州与夫人刚好品尝完四道冷碟。
    郭知州面露红光,严氏也笑意满面,“方掌柜果然好手艺,这桂花糯米藕吃的我都停不下了,跟京城宣记的可以一拼了。”
    郭知州插嘴道,“我喜欢这口水鸡,油辣鲜香的,太符合我的胃口了,三叶香和莴笋也都是十分清新爽口。”
    两口子邀请方念真入座一同吃,方念真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婉言谢绝了,只说自己从旁介绍就好,自己在厨房尝菜便已尝饱了。
    此时热菜也传上来了,锅包肉和鲜椒鱼片都是方念真店里的招牌菜,严氏喜酸甜,郭知州嗜辣如命,都很满意。
    红烧肉颜色鲜亮,也炖到时候了,筷子一碰到肉,肉都在微微地颤,放到嘴里一嚼,香而不腻。
    松鼠鱼造型独特,不过夫妻二人都是自京城来的,对这道菜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心里觉得,这松鼠鱼的水准便看出来了,方念真着实算得上是“大厨”。
    “大人,夫人,这道便是用了黄金谷与地瓜蒸制的粉质排骨。还有旁边的拔丝地瓜和松仁玉米,都是用了这两样制作而成。”方念真给两人介绍道。
    “玉米?”郭知州似是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这听着倒是比黄金谷有雅趣多了。”
    方念真解释道,“确实是觉得松仁黄金谷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不过这是民女随口乱取的,还请大人赐名。”
    “不不不,玉米这名字就甚好了,便叫这个吧,我尝尝。”
    郭知州挖了一勺松仁玉米入口,松仁的坚果香与玉米的嫩甜交织在一起,这道菜还不属于纯甜的,能尝到盐的味道,甜咸交加,味道很有层次。
    郭知州便吩咐了一个下人,“去把两个少爷抱来,他们应是会喜欢这道菜。”
    尝过了拔丝地瓜和西红柿土豆牛腩的严氏说道:“我也正有此意。老爷你快尝尝这个拔丝地瓜,好玩极了!”
    此时,消失许久的程婆子出现了,凑到严氏耳边说了些悄悄话,严氏一挑眉,面色就冷了下来。
    “竟有此事?将人给我押上来,我现在就办了她!”
    作者有话说:
    郭知州:就不能让本官在这章吃了这口拔丝地瓜再结束吗?!
    这章是周六的更新哦~明日要上夹子啦,所以得晚点更,大约周日晚上九点后,视情况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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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买新店
    严氏听了程婆子回的话, 脸色非常的差,这不是当着外人砸她的脸面吗?
    她娇娇柔柔地问询郭知州:“老爷可要亲自审问?”
    郭知州擦擦嘴,连连摆手, “我就管府衙的事儿, 咱们府里都听夫人的,夫人统管全家。”
    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扭送着一个人跪到饭厅中间, 方念真就一挑眉。
    哦?是刚才给她捣乱的那个帮厨。
    严氏仍旧小口喝着西红柿牛腩汤,并不正眼往那边看, 也没说话。
    只给程婆子递了个眼神,程婆子就代她开了口,“范婆子,你也是府里用惯了的老仆了,本不想将你拉到人前,可你自己偏要面见夫人, 如今夫人在这儿, 你便说吧。”
    那范婆子先气愤地盯了方念真一眼, 又规规矩矩地伏地行礼,声音很是愤慨:“夫人,老奴今日实在是无心之失, 您切勿听信外人的花言巧语啊。”
    严氏终于舍得放下了手中那碗汤,轻轻抿了口茶,“不用紧张,我记得你的,自秋婆婆病了之后,听说厨房都是你撑着呢, 可觉辛苦?”
    范婆子听了这话, 喜上眉梢, 跪着又往前挪了几步,“多谢夫人记挂,老奴不辛苦。”
    严氏轻叹了口气:“主要是,听闻你累倒了,昨晚辰时便已熟睡了,睡得可还好吗?若不然,给你放两日假,养养身子。”
    范婆子嘴角咧得更大了:“老奴身体还康健着,昨夜睡了一整晚就恢复了,必不会耽误活计的。”
    严氏没耐心了,“所以,寅时偷溜进大厨房,是你梦游了?”
    范婆子面色惨白,但还是嘴硬:“奴婢不知,寅时厨房,是怎么了?”
    严氏击了两下掌,就有一个小厮上前来,“回禀夫人、老爷。今日寅时,巡夜的小沈拉肚子,我临时替他,我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从大厨房出来。”
    “我跟着她,她径直回了她屋里,并没去别处。”
    “我就又回大厨房看了,没有其他异常,只是那盆鲍鱼旁有新洒出来的水渍。”
    严氏微抬眸,“范婆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范婆子声泪俱下,直拍大腿:“夫人哟!我真没做这样的事儿啊,冤枉!”
    却有小厮呈上了一样物品,范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严氏:“这小包裹是从你屋里翻出来的,里面这些个鲍鱼,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范婆子没料到,夫人竟命人去翻了她的屋子!顿时神色惶恐,伏倒在地,喃喃道:“这是……这……”
    严氏冷哼一声,将那些鲍鱼直接甩到她脸上,“你说你能成什么事儿?机关算尽,偏这几个鲍鱼还舍不得丢!”
    负责泡发鲍鱼的青衣女子帮厨此时也被带了上来,颤颤巍巍地说着。
    “自主厨病了后,这宴席好多菜做不成了,范姐姐自认是厨房二把手,让我们都听她的,没料到……”,说到这里,她极小心地瞥了范婆子一眼,“没料到,夫人从外面聘了人来。”
    “她不敢对夫人有怨言,就一直撺掇我们,说不要给外面来的厨娘好脸色,也别配合她,让她把试菜搞砸了,夫人就还得依靠府里的厨娘了,说等她得了赏银,与我们均分。”
    “我们为了不起冲突,假意顺从,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啊,夫人!”
    说完,她就给严氏磕起了头。
    范婆子此时也准备做最后的挣扎,她一脸委屈:“夫人啊,夫人!您把这宅院管理得极好,京城里的田地铺子也井井有条,是您曾经说,你只看事儿不看人,谁差事办得好,您就重用谁。”
    “主厨病了,按说轮也该轮到我了!可您连机会都不给,直接就聘了个黄毛丫头,将我的老脸放地上踩啊。”
    程婆子这时候上前扇了她一巴掌,“你闭嘴!你有多大的脸面,还想让夫人敬着你?!”
    严氏却摆摆手让她退下,“范婆子,秋婆婆病得不轻,前几日已遣人来说了,不能再服侍了。你若老实本分,我确实着意提拔你。”
    “这次宴席不用你,是这场宴席需要新菜,你平日里会些什么,我心里自是有数。可惜啊,你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这般沉不住气,做事如此下作。”
    “幸好昨夜我就派人查验好了,你不是往里投毒,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到现在?我这府里是留不得你了,便杖二十,送到庄子上去吧,再不许回来。”
    范婆子哭得都发不出声来,这新云州的庄子可不比京城,净是累活儿不说,而且,若是日后老爷又回了京城,可未必会带庄子上的人。
    严氏又说道:“今日我本可以不来这么一出,直接把你罚了再撵出去,可我自认还算个公正的主子,不是那种喊打喊杀的。”
    “以范婆子为例,知州府里任何人有什么想法,都可直接与我来报,别鬼鬼祟祟在背后搞这些小伎俩。”
    “也不必畏于谁的‘威势’,咱们府上最是忌讳这个。”
    严氏发了一通神威,终于通体舒畅了些,又扬起笑容问方念真:“方掌柜,你看你对这处罚可满意?今日险些误了你做菜,真是不好意思。”
    方念真急忙说道,“这是您府上的家事,我没什么意见。”
    方念真今日也算对这位知州夫人有了个了解,看着面上是个温温柔柔的,万事不操心似的,实际上内里有盘算着呢,万事都在掌控中,怪不得郭知州被他夫人迷的死死的。
    今日,这鲍鱼是早就被发现动了手脚了的,待她来了,这盆鲍鱼却还是没撤下去,这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考验?
    若她认不出这鲍鱼有什么问题,只怕是这桩生意要黄了。
    不过,方念真并不觉得有被冒犯,她还挺喜欢严氏这性子,四两拨千斤,赏罚分明。
    解决了范婆子的事,下人也将两位小少爷领来吃饭了,竟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郭知州见两个儿子来了,稀罕得不得了,一手抱一个,左边亲一口,右边也亲一口。
    严氏埋怨他,“快将孩子放下好好吃饭,让他们俩规规矩矩的,饭桌上这样成什么体统。”
    方念真就在一旁偷笑,这可真是少见的“严母慈父”了。
    严氏说这俩孩子今年四岁了,方念真看郭知州的年纪似乎也年近四十了,这在古代可真是妥妥的“老来得子”了,怪不得对两个孩子如此疼爱。
    两个小娃娃餐桌礼仪极好,筷子用得不大好,就让伺候的奶娘帮忙夹菜到自己的小碟子里。
    七七八八地吃了不少菜,但饭后吃到桂花双皮奶和焦糖布丁两样甜点的时候,双胞胎还是都惊叹了起来。
    “阿娘,好吃,甜。”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往严氏和郭知州嘴里喂着。
    郭知州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
    严氏命人取了四十两银子,交给了方念真,“念真,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任谁吃了都得满意,这四十两是定金,九月二十八那日我派人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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