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夜晚,他的气息便充斥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瑟提起行李箱的拉杆推到窗边,经过床头柜时,她脚步一顿,偏头望向上面的药。
    早晨在寒山寺,他特地问了句她要不要吃安眠药……
    是因为看到这些药么?
    江瑟垂了垂眼睫,手从拉杆挪开,转而捡起床头柜上的药瓶慢慢拧开,随即将这些药全都冲入马桶里。
    她要再去开些新的药了。
    -
    第二日是大年初九,富春街上不少酒吧都开始复工。
    沉寂了几日的富春河畔渐渐恢复往日的喧闹。
    江瑟在三天后接到方商的电话,得知那罐啤酒上只有她同张玥的指纹后,她也没觉失望。
    八年前的物品,又时不时被张玥拿出来反复擦拭,即便残留过什么痕迹,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了。
    更遑论,以那个人缜密的心思,估计也不会在啤酒瓶上留下什么痕迹。
    当初会找方商查指纹,不过是想碰碰运气。
    方商在电话里问她:“江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小陆总吩咐了,以后我都听您差遣。”
    也不知为何,听见方商这话,她无端就想起了清晨那会男人落在她唇瓣的吻。
    他这几天日日都在她这过夜,常常是踩着夜色来,天不亮就走。
    江瑟望着阳台上那一地破碎的阳光,淡淡问道:“小陆总说你是桐城本地人,你在榕城有能用的人吗?”
    方商笑一声:“自然是有。您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朋友多。”
    江瑟笑笑,“嗯”一声,起身进书房,边打开电脑边对方商说:“那要麻烦你跑一趟榕城,十年前在榕城曾经发生过一起杀人案,一个外贸公司的老板带着公司员工出门洽谈时,在旅馆里被人劫杀了。两个人都死了,但我至今查不出约他们出去洽谈生意的人。”
    “您希望我去查出那个人?”
    “对。我曾经查过这案子,外贸公司老板的妻子说他出门时,曾十分高兴地同她说只要这笔大单拿下了,就给她换辆车。这么大一笔生意,老板的电脑和手机里却没有任何一点与买家的书面往来。因为这个原因,老板的妻子甚至怀疑他那日出门根本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为了会情人。”
    江瑟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把资料发给方商,不紧不慢道:“买家也好,情人也罢,我想找出这个人。”
    张玥说赵志成杀人前特地去找了朋友帮忙,约那老板出去的人肯定是那个朋友安排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个朋友本人。
    十五年前,柏县的啤酒厂出了一桩“意外”,老板淹死了。
    十二年前张玥在认识赵志成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用假名,平时出门也只敢用现金。
    假如赵志成真的是啤酒厂里的工人赵志……
    啤酒厂的那桩“意外”,应当不是意外。啤酒厂老板的死同他有关,而他那个朋友成功将这起谋杀变成了“意外”。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人的能力,所以赵志成才会在十年前求助于他,要他帮自己杀死那两个伤害了张玥的人。
    两年后,也就是八年前,那人带了一瓶柏县的啤酒和一笔钱,要赵志成去北城绑架她。
    那瓶啤酒不仅仅是为了叙旧,也是威胁和震慑。
    赵志成被抓后便立即吞下刀片自杀,也不仅仅是怕警察查到十年前的杀人案,他同时也在担心那个人会找到张玥威胁他。
    死了就干净了。
    不管是警察还是那个人,都不会找到张玥。
    那是一个与柏县的啤酒厂有关系,有能力杀人还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
    并且,这个人认识她。
    心怦怦跳得极快。
    江瑟舔了舔干燥的唇角。
    将所有的线索串成一条线后,她总觉得她离那个人很近了。
    第54章 认识江瑟小姐的第142天
    元宵在桐城是个大年节。
    富春河两岸的杨柳树早早就挂上了五颜六色灯笼, 吐着嫩叶的枝桠上缠满了缀着灯珠的灯管。
    夜幕一降临,枝头上满是金灿灿的光,颇有火树银花的意境。
    “每年的元宵夜富春河都办花灯秀。一艘艘挂满花灯的木舟蜿蜒在河里, 沉在水底的灯火与岸上的灯色交相辉映,又好看又热闹。今晚妈妈陪你去看,让你爸看会店。”
    今年的元宵节, 三姐弟也就江瑟在。
    江棠的舞团有元宵汇演,她是首席自然回不来。江冶还有几天便要比赛, 天天被教练揪着耳朵叮嘱心不能散。
    想起除夕那晚的两万多步, 江瑟慢慢咽下最后一口八宝粥,说:“我就去凑半小时热闹。”
    余诗英说好, “你不是说今晚有朋友要来酒吧么?他大概几点来?要不要喊上他一起去看花灯秀?”
    “不用了, 他今晚有个酒宴, 九点之后才得空。我们天黑就去看, 之后我在酒吧等他过来。”
    “他识得路吗?咱们酒吧在富春街最不起眼的地方,一没注意便走过了,你最好同他发个定位。”
    “他来过‘忘川’, ”江瑟望着余诗英,笑道,“我来桐城的第一日, 他还有他表弟来过这里。”
    余诗英微微愣了下神。
    江瑟回来桐城那晚她当然记得,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是高的还是——”意识那两人都很高,也就两三厘米的身高差, 余诗英便换了一个问法, “是不爱笑的, 还是爱笑的?”
    不爱笑和爱笑?
    这问法倒是贴切。
    只不过那个不爱笑的人现在在她这儿变得挺爱笑了……动不动就会噙起点笑意, 似笑非笑地看她。
    “不爱笑的那位。”江瑟说, “您还记得他?”
    余诗英闻言又是一怔。
    先前小冶说这人同瑟瑟不对付,听瑟瑟谈起他的语气也挺淡漠的。
    她还以为瑟瑟同这人早没往来了呢。
    “怎么不记得?你以前同他拍的那张照片,我手机里存着。”
    江瑟眉梢微抬:“照片?”
    余诗英拿出手机,给她翻当初她在岑家拍的照片,“我当时问管家能不能拍点你小时候的照片,管家说可以。”
    手机里的照片当然不止这一张,但这张照片里,瑟瑟的笑容明显同其他的不一样。
    江瑟静静看着那张框在胡桃木相框里的旧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一个笑得清润温雅,一个眉眼敛着,显得格外的矜贵倨傲。
    果然是不怎么爱笑。
    余诗英又问今晚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来。
    江瑟颔一颔首,想了两秒便道:“他叫陆怀砚,是北城陆氏集团的总裁,桐城的影视城项目和旧区改造项目最主要的投资商就是陆氏集团。”
    见她这么认真地介绍起陆怀砚,同上回介绍傅韫完全不一样,余诗英心神微动,笑了笑便说:“他喜欢喝什么样的酒?”
    江瑟道:“您不用管他,等他来了叫他自己挑。”
    晚饭江瑟直接就在“忘川”吃,是对街的私房菜老板娘送来的桐城本地菜,余诗英给人回了两瓶酒。
    吃完母女二人沿着富春河慢悠悠逛了半小时,入夜后的富春街摆满了小摊贩,江瑟猜了几个灯谜,拿了三盏灯笼回酒吧。
    今晚的富春街热闹得沸反盈天,“忘川”更是座无虚席。
    江瑟嫌吵便躲后院去了,顺道给陆怀砚拍了张后院的门,同他说:【过来时从后门进,前院人太多。】
    他这会手机大概就拿在手里,消息刚发出去便收到他的回复:【摄像头调前置再拍一张。】
    这是在叫她给他发张自拍照。
    江瑟还真调了下摄像头拍下一张。
    后院虽然亮了灯,但光线晦暗,冷凄凄又白茫茫的,拍出来的效果跟拍鬼一样。
    江瑟把照片发过去,问他:【像鬼吗?】
    照片里的姑娘已经尽量找了个光源最足的地儿拍了,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着,面靥泛着珍珠白,目光冷寂,瞳孔乌沉,唇色却艳红。
    陆怀砚凝眉看了好几秒才退出照片,回一句:【比较像妖。】
    江瑟看完他回的微信,正要敲字,身后忽地传来“吱呀”一声响。
    挑眸望去,说她像妖的男人长身玉立地站在木门旁,手臂挽件大衣,白衣黑裤,气质冷然。
    他长腿一迈,迎着灯光朝她走来,深邃的五官一点点陷入光亮里,浓稠的夜色渐渐落在他身后。
    陆怀砚拾起她搁在脚边的橘色灯笼,笑道:“像不像被女妖捉来的书生?”
    江瑟好整以暇道:“我今晚可没空吸食你的精气。”
    陆怀砚握灯笼的手一顿:“生理期来了?”
    “嗯。”
    他回来桐城这些天,两人也就第一晚酣畅淋漓地弄了一场。
    后面那几日他天天早出晚归,忙得分身乏术的,自然是没时间。明天他要出发去港城,两人对今晚会发生什么都有些心照不宣。
    陆怀砚面上倒是不见遗憾之色,似笑非笑道一句:“敢情你这生理期是我情敌?每回都挑我离开前一日造访。”
    “……”
    江瑟懒得同他解释她的生理期有多规律,“想喝什么?我进去给你拿。里头人太多,我们就在后院这里喝。”
    陆怀砚看她一眼:“不领我进去同你父母打声招呼?”
    江瑟对上他视线,一本正经地说:“我妈妈不喜欢不爱笑的人。”
    陆怀砚直接气笑了:“你说说我从见到你开始,哪个时候没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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