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呢?
    真想好好问问他的想法。
    虽然有所疑虑,但观察到甚尔身上并没有被骗者应有的愤怒与不甘,想着或许这只是他恶劣性格的某种体现,我飞快地将他的质疑扔到了脑后。
    毕竟我的确很喜欢我的小狗。就算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只要得了空,我还是会第一时间回到甚尔身边。
    直哉和兄弟发生矛盾的消息,同样传到了直毘人耳中。对于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毫无兴趣,直毘人只是跟老师简单聊了几句直哉的功课,得知儿子继承人课程表现优异后,赠送出礼物相较往日有增无减。
    大笑着感叹:“不想让泉鸟感到寂寞么?关系真不错啊。”,直毘人甚至在我那里多呆了许多时间。
    作为家主以及父亲,他一系列举动表明的态度十分明确——
    作为这个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只要直哉能拥有充沛的咒力、以及觉醒“十种影法术”的潜力,就可以享受最高等级的特权。
    而直哉已经答应过我了。他会保护我,让我远离讨厌的事情。
    如果我能好好教育他,把我没拥有过的“爱”给他。在直哉顺利长大后,我糟糕透顶的人生或许就能有所转变……
    就连饱受排挤的甚尔都拿到和力量相符的待遇,他在晋级赛中的表现已经给直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扫晚宴后的苦闷,我主动将脑袋靠上甚尔的肩膀。难得的好心情引来了甚尔的侧目,他垂下眼帘问我:
    “遇到什么好事了?你看起来很高兴,已经不再担忧教不好小孩了么?”
    “嗯,我们和好了,直哉说要保护我。直毘人大人也送了我许多新的首饰,你看这个可以拿去换钱么?”
    我将直哉的承诺说与甚尔,并从影子里掏出一支珠钗递了过去。
    作为历史悠久的咒术世家,女子打扮也是家族实力的一种体现,直毘人赠送的和服、首饰按照季节与节日特色成套准备。它们数量众多,有些不打眼的,等到第二年都不会有穿戴的机会。
    与其让它们在仓库蒙尘,不如放到更有用处的地方,
    以散步时落入溪流或者嵌入碎石小路为由,我把一些特色模糊的首饰拿来送给甚尔,叫他去当铺换成现钱,充当我不在的保险金。
    甚尔凑近身子,他没有接过珠钗,反倒伸手托住我的手掌,轻轻掀开了我的袖子。
    “那个小鬼说要保护你?”
    “真好笑,怎么保护?他知道他父亲做了什么么?”
    望着我光洁无暇的小臂如是发出嗤笑,甚尔以两根手指捏住我的手腕处的皮肤,将它们向上拉起:
    “……你又受伤了吧。”
    如同撕开一层透明的塑料保鲜膜,被他扯起的皮肤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张力。
    “被你发现了……”
    眼见伪装败露,我无奈地发出叹息。扯去咒力后,薄薄的“皮肤”在半空打开,如蝉蜕从我手臂剥落,颜色由象牙白化为深邃的黑。蠕动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我的伤口,缩回我的脚底,留下一片斑斓的青紫。
    经过两年的咒术训练,我对“结界术”有了进一步掌控。除了将术式展开成笼罩房间的“帐篷”,还能将它缩小成覆盖皮肤的“衣物”,像这样用来掩盖自己的伤口。
    我听说天元大人的术式除了封印,还有“不死”的特性,正是这份力量创造了百年来持续保护世人的奇迹。
    作为他仅有的后继者,我的影子似乎也继承了些许“不死”的力量——
    之前与咒灵一战,领域里的触|手束缚住直哉飞散的生命力,而如今缠绕皮肤的影子则无声地温养我破损的皮肤。
    它像小狗的舌头,轻柔地触碰我的伤痕,试图通过这样简陋的方式,缓解我的苦痛。
    尽管见效甚微,仍让我感到一种怀念的安心感。
    而那些痕迹是直毘人留给我的“礼物”。
    自打上次宴会后,叫我将酒液倒在皮肤上供他取用,变成了直毘人拜访我时的保留项目。他的亲吻从手腕沿向小臂内侧,一路上行,今晚已经到了手肘——
    像是某种具现化的倒计时。
    等到决定日那天到来,作为家主的他就会拿到存放在我父母那里的身份证明,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在众人的祝福下举办婚礼,完成和“女学生”相知相爱的美事。
    不过就几个侧室都活得好好的现状来看,我的婚后生活倒也不至于凄惨。
    所以我平静地同甚尔解释说:
    “这种事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对他和我都不好吧。”
    “直哉还是小孩子,等到七岁觉醒术式,之后再长大,或许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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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无所谓◎
    “你在他身上寄托了愿望啊。”
    “可惜那小子在‘你的乖宝宝’之前, 是禅院家的孩子。在这个家出生,在这个家长大……你知道男人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么?”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伸手从医药箱里掏出小罐为我上药, 动作轻柔,但唇角的笑容却充满了讽刺。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是因为长期排挤让他本能地抵触那些“高高在上”的术士吗?
    未来于我而言是一片湿润的黑,我裸足走在柔软的泥沼里, 不知道何时会陷进去、何时要溺死, 但——总比过去强一些。
    成为“主母”、“妻子”从比当“小女孩”好, 束缚稍有松散,至少我没有被殴打了,也重新遇到了狗狗。尽管现在还不太擅长和男人接触,不过只要我能熬下去、学会习惯, 生活也没有那么可怕。
    我希望把这点乐观也传达给甚尔, 便抚摸他的侧脸, 主动转移话题安抚道:
    “但甚尔你也是这个家的男人吧?”
    少年指尖动作停了下来, 他沉默地望着我, 往日的玩世不恭逐渐从脸上淡去:
    “是啊,我也是……不过算不上‘人’。”
    那表情好像回到了他同我相遇的第一个夜晚。剥去我身上“光鲜”的身份, 他只是单纯地在看一个无能无力的小孩诉说已然幻灭的愿望。
    我不想在这种时刻看到这个表情。
    “没事的, 我会努力引导他的, 我答应过会照顾你。”
    “现在让我抱抱你吧。”
    抱住甚尔的脖子,我将脸埋上他散发温暖的皮肤, 既想给他些对未来的信心,也想从他身上索要一点温暖。
    没有继续嘲笑我不切实际, 也没有环抱我的身体, 给予温柔的抚慰, 甚尔只是坐在那里, 陪着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重新开口:
    “我明天要跟扇出一个任务,可能一周……至少五天都不会回来。
    突如其来的分别预告叫人措手不及,用手指扰动甚尔后颈的碎发,我迟疑地发问:
    “为什么突然要出门?”
    “……你不高兴么?”
    我想要引起他注意,就会用这种小动作。这似乎让他觉得很痒,甚尔“啧”了一声,稍微侧过脖子,解释说:
    “倒也不是,本来准备昨天告诉你的,不过你没有来。所以现在说一声吧,免得你到时候找不到人。”
    虽然可以找洋娃娃过夜,但五天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我忍不住劝道:“好辛苦哦,需要我去跟扇商量换个人么?”
    对此,甚尔发出不以为意的轻笑:
    “不需要,明面上跟着他做任务罢了。主要还是要处理一点私事。”
    “我最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门路,如果顺利的话,钱和咒具都能弄到手。”
    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少年身上畩澕獨傢的气势倏然转变,从温驯的小狗化作狩猎中的野狼,语气中带有跃跃欲试的血腥气。
    这两年来,随着甚尔逐渐变强,我能为他能做的事反倒越来越少。
    在长老们看来,让毫无咒力的甚尔留在家中,享有基础的食宿条件已是直毘人宽容大度的体现。而作为家主预备候选人,甚一接受甚尔挑战实在非常掉价,差点被无咒力者扳回一局更成了难以忍受的耻辱——
    术士和非术士是云泥之别,决不能动摇家族的规则。
    经过家族长老试压,就算甚一有意再次接受甚尔挑战,证明自身咒术的出众,无法被轻易超越,教官也不敢安排赛事。
    之前参加晋级赛让甚尔拥有普通队员待遇,竟然成了他“躯俱留”队员生涯的终点。
    无人接受甚尔挑战,甚尔在道场中待遇没法提升、体术也找不到同等的对手训练,但是“炳”队术士将他作为下属使唤的任务倒是有增无减。
    咒术师一般靠自身咒力作战。可供普通人使用“咒具”数量稀少,每次回收便要上交家族禁库,而黑市流通的武器则价格惊人。
    外出的甚尔便将目光放到了民间除魔师、诅咒师甚至黑、手、党这样三教九流之辈身上。
    资历尚浅又没有趁手的武器驱使,再加上里世界对御三家这样名门的警惕心
    心,甚尔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身吓人的伤势。
    虽然甚尔会主动告诉他的打算,时间安排上也尽量选直毘人在家时出去,懒洋洋趴在床上接受照顾的样子十分乖巧,但我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小狗在做什么?
    他还会回来么……
    我不希望他频繁外出。今天愿意跟他说和直哉的约定,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就我观察,甚尔身上的伤势和外出时常挂钩。
    明明只要再忍上一两年,家主换任就会出现转机。而且现在“躯俱留”大部分人也无视他的存在,只要不表现“突出”,训练便可有可无。
    甚尔只要不在意他们就能过上舒服的生活,我理解不了他跑出去的理由,只好主动询问他:
    “是钱不够花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呢?”
    小狗瞥了眼我抱住他不放的手臂,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也不是很辛苦,只是偶尔也想过过不受限制的生活。”
    我更加困惑了。
    “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像原来那样,只要有好吃的肉、温暖的被褥、随随便应付讨厌的人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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